第13章 第13章
他刻意多等了一小会，直到沈珩出现，才幽幽问道：“这庙……不会也是你拆的吧？”
沈珩看了看这景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是云淼宫那三个，打不过我，要放大招，幸好我拦了一下，要不还不得炸平了去！”
说完，推了公子虞一把，“快进去吧！”
公子虞还想再做做心理准备，可他左右胳膊各夹着一具骷髅，任谁见了，都不自觉挪开几丈。
蓝玉这才看清前方，她奋力挣脱沈珩的挟制，不顾众人的惊恐，踉跄地跌进草神庙。
公子虞只得缓缓走进庙中，众人默不作声，孙主事早已醒来，连那孙二虎家的孙奶奶都被人搀扶着坐在唯一完好的石凳上。
他手上的伤口虽已止，但这毒素翻涌，只怕仍在扩散。公子虞放下手中尸骨，朝孙主事一行人略施一礼。
孙主事本来哭丧的脸，在见到蓝玉的那一刻，变得惊恐，他战兢兢地小声问道：“这……是王大他娘？她…她…怎么变成了这般这般……”
只见蓝玉在看到祖爷爷像的那一刻，匍匐下跪，一跪一挪地朝祖爷爷像爬去，她已哭成了泪人。
她爬到祖爷爷像身边，颤抖着抱起石像，然后开始发疯般地捡拾地上的残肢断砾，妄图将其拼成一个完整。
公子虞默默看着蓝玉，良久说道：“这便是你们镇要找的人。她怨念已久，积忿不泄，化出蓝玉，这三年镇子里年轻男子丧命之事均是…蓝玉而为。”
此言一出，围观的镇民一阵骚动，纷纷朝后退去。
孙主事怔愣片刻：“可…王大他娘明明…明明……”
他磕磕绊绊，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公子虞看了眼孙主事，问道：“敢问，孙主事，草庙镇镇长可还在？”
孙主事一噎，眼睛瞄向孙家奶奶，那孙奶奶缓步走出：“我就是这草神庙的镇长。”
公子虞看向她，猛然想起那日在孙二虎家，她森然说的那句话——
“其实要我说，只要能让怀上娃娃，给镇子里添人口，成不成亲都不重要，跟谁睡觉也不重要，他家闺女都人老珠黄了，我家二虎看上她家闺女是她的福气。”
他心中冷笑，照这么说来，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公子虞略一颔首，道：“孙镇长，多年前，白玉与王麻子成亲，当日有一兵家，名叫许昌磊。那许昌磊途径草庙镇，见色起意，强污了白玉，并将其投入王家水井，欲杀人灭口，王麻子为解救白玉，被许昌磊重伤，后被镇民发现，合力将此歹人逮获，交由官家处置，没几日，许昌磊的尸骨就被扔到了草神镇外的乱坟。这件事，您还记得吗？”
公子虞不带任何波动，平静地阐述完这件多年前的旧事，镇子中有人面色发白，有人额头拭汗，有人窃窃私语…
孙家奶奶泰然自若：“道长，我年纪大了，好多事记不得了。”
“那，有人记得吗？”公子虞朗声问。
忽而一声寂静，大家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只有沈珩站在人群中，微笑地看着公子虞。
公子虞一笑道：“没关系，这件事情，我可以问他们。”
说罢，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两具尸骨，“这两具便是王婆和那麻子的骸骨。只是…若是问了他们，恐怕得要用镇子二十年功德才能消了这尸气，否则亡骨开口，游鬼出窍，镇子的气运就不好了……”
公子虞故作为难。
孙奶奶却面色不善：“小娃娃，你是收了我们镇子钱的，凭什么还要用我们镇子的功德，损我们的气运？”
公子虞笑了：“孙奶奶，这是两码事。我们风芷楼拿命给大家办事，总不能让我们自损功德平你们造出的怨。这赔本的生意，天下宗门没人会做。可风芷楼既然收了钱，就要把这怨了（liao）了（le）。眼下，唯一的解就是这白玉身上，怨从何出？因何而来？为何而去？您不记得这件事了，镇子里也没有人记得，可是若不给她一个交代，”
他指了指坐在庙中痛哭癫狂的蓝玉，故意顿了下，才接着说道：“您也看到了，白玉怨气不散，生出此等妖物，只怕任其发展，折损的就不是这二十年的功德了和这一点气运了。”
说完，公子虞看着孙家奶奶，见她锁眉思索，也不多等，作势就要起决，孙奶奶赶忙一记眼色甩给孙主事。
孙主事连忙开口：“道长、道长，等等、等等！我记得、我记得！”
公子虞故作惊讶，回头看向孙主事：“孙主事记得？”
“记得、记得。这事在我们镇子闹的挺大，镇子上好多人都知道，孙奶奶年纪大了，可我们都记得。你说的不假，白玉确实被那兵家糟蹋，还好她家麻子发现的早，要不然就冤死在井里了！”
“那就对了。”公子虞松了一口气，忽而又紧张地问道：“可是，据楼内情报传来，这王婆的儿子久病多年，还没来及跟白玉成亲，就死了。那这王麻子又是从何而来？”
“这……这……怎么可能？”孙主事硬挤出一丝笑容，额头冷汗涔涔。
“这事怎么如此蹊跷？”公子虞一脸不解反问道。
眼看孙主事招架不住，就要和盘托出时，孙家奶奶目光森冷，打断道：“我们镇子可没委托你们这件事。”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时，沈珩举步入内，气宇轩昂，道：“以本道之见，该不会是你们镇子证龟为鳖？生生将那麻子说成是王婆的儿子？”
说完，闭起眼睛掐指开始推算，颇有道家风泛，镇子上的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珩。
沈珩推算了一阵，无奈道：“哎！这一劫，你们是躲不过喽。”
镇子上人倒吸一口来凉气，连那孙家奶奶都忍不住神色惊慌。
“不过……”沈珩话锋一转，“乡亲们，眼下神庙虽毁，但本道感应天地，发现你们祖爷爷今日晨时用己身灭，护镇子安宁！大家多年供奉，使得草神庙愿灵齐聚，我愿意献出自己二十年功德，为草庙镇寻得真相，抚慰白玉不平，驱散白玉咒怨！”
“道长，你…你要用自己的功德？”孙主事赶忙上前问道。
“正是！”沈珩大义凛然，一副准备随时奉献的模样，“大家放心，镇长、主事放心，我修道多年，虽说此举会遭受天罚，但为了无辜百姓，为了草神镇安宁！吾愿意损道渡人！”
沈珩一番言辞恳切，镇子里的人见了十分动容，人群终于骚动起来——
“道长好人啊……”
“道长真是菩萨心肠！”
“我的眼光就没错过，这样的男人才适合我家闺女。”
赞扬之声络绎不绝，一些少女更是眼含秋波，崇拜不已。
沈珩在一众目光下缓缓走至那两具尸骨之中，朗声道：“公子虞，趁着草神庙愿灵未散，请吧。”
公子虞沉吟片刻，良久才轻声问：“你献出功德，必有天罚，你想好了？”
沈珩慷慨道：“无惧！来吧！”
公子虞轻叹一声，从腰间抽出从白玉家顺来的招魂幡，默念法诀，只见那两具骸骨站立起来，周身开始冒出浓浓黑烟，同一瞬间，草神庙四周也泛起阵阵金光，尤其那祖爷爷像更是华光金面。
就在大家震惊不已之时，蓝玉也满眼疑惑地看着着金光。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凶狠地嘶吼着朝公子虞扑来：“公子虞！你偏听偏信，还要用他的愿灵去帮着这些恶人洗刷罪孽！”
公子虞闪身掐诀，将蓝玉钉在庙中残垣之上，蓝玉悲愤至极，却因那一击已用尽全身力气，她绝望而悲恸地盯着公子虞，终于一口鲜血喷出，痴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公子虞却未做停留，迅速移至沈珩身后，双指迅速在其背部结印，庙中金光赫然朝沈珩身上冲去。
沈珩紧皱眉头，突然大喝一声，骤然腾起金色华光，笼罩住那两具被黑烟覆盖的骸骨，这华光太过刺眼，将整个草神庙映照地庄严无比。
众人目瞪口呆，有些年长的镇民更是跪地不住磕头，口中不住喊着：“祖爷爷显圣！仙人菩萨显圣！”
孙家奶奶神色激动，跪拜着口中念念有词：“求祖爷爷保佑！求祖爷爷保佑！”
那两具骸骨一步一步慢慢朝庙中走去，突然“吱呀”一声跪倒在蓝玉面前，本已绝望的蓝玉，看到面前的景象，先是一震，随即眼眶微红，她紧抿嘴唇强忍快要决堤的泪水。
公子虞神色正然，问道：“吾借无极止境之力，垂询二鬼，你等需如实回答，否则即可魂破！”
“是。”这两具尸骨答道。
“二鬼生前姓甚名谁？何处人氏？”说完指着其中一具道。
其中一具骸骨吱吱作响，道：“我叫王妞花，也叫王婆……是玳郡五龙山草神镇人…”
公子虞又指向另一骸骨。
那骸骨开口：“我叫牛二狗，也叫王麻子…先是玳郡柳牙乡牛家村人…后是玳郡五龙山草神镇人……”
公子虞又问道：“你二鬼生前是何关系？是否为母子？”
两具骸骨异口同声：“无何关系……不是……”
“为何对此女子下跪？所犯何事？从实招来？”
二鬼迟疑一阵，开始缓缓讲述四年前王麻子如何奸杀白玉，二人如何偷梁换柱，如何伙同镇民嫁祸许昌磊，后又如何逼良为娼，招揽嫖客……所言与白玉阐述无甚出入，一件件，一桩桩，字字血泪，句句杀招。
四周鬼一般安静，众人只死死地看着这两具尸骨，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孙家奶奶脸色发白，磕在地上的头怎么也不敢抬起。
公子虞趁着此等空袭，悄悄踱步沈珩身前，偷偷将一粒丹药塞入沈珩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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