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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王贵被逼诬岳飞,赵构昧心毁柱石


话说何铸、周三畏二审岳飞,问那指斥乘舆之罪。岳飞答道:“我领军赶到定远,金人已退,张俊、杨析中、刘锜、韩世忠都已退了,我手捧御札,也是一时情急,说道:“国家了不得也,官家又不休德。”此指斥乘舆之罪,岳飞不辩,甘愿领罪。”

        何铸道:“岳飞,你当时情急之下,出此妄言,原也可谅。我朝太宗时,枢密副使弥德超犯指斥乘舆之罪,流配琼州,后得起复;宣徽时,学士苏轼也因此罪,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我朝太祖有制,“不刑杀士大夫”。你既认罪,照例不为死罪,你只认罪受罚即可。然这第三项罪名,指你与张宪、岳云通信,要二人起兵谋反,迎你回鄂州主军。玆事体大,你有何辩?”

        岳飞道;“大人,岳飞得圣上恩准,回江州赋闲。江州为我后护军辖区,快马至鄂州,曰夜不息,三日可到。岳飞在鄂州数年,我若要反,何须修书让张宪、岳云起兵来迎。我也知朝廷在庐山有人监视我,不是岳飞夸囗,凭我跨下马,掌中枪,我要从庐山回鄂州,何人拦得住。岳飞从临安出来,到江州后不去鄂州而径上庐山,便是向朝廷申表忠心。岳飞也知,张宪、岳云已在狱中,张俊刑讯逼供,不得囗供。张俊其人,荒唐可笑,他但以为世间之人,都如他一般,只求利害么。岳云是我长子,张宪是我二十年前一起从平定军杀出来的老兄弟,他二人便是死,又怎肯诬我。岳飞青年时从军,家母刺字于背,岳飞从不敢忘。如何今日倒以谋逆污我清白,奷人害我,奸人害国,无所不用其极也。”愤而起身,扯破衣衫,背上“精忠报国”四字赫然。一时间,满堂胥吏都忍不住抽泣。

        何铸、周三畏激愤,离了座,上前扶住岳飞,说道;“元帅忠心,天日可鉴,我二人便拼了这身家性命,也要为元帅申冤。”当即命书吏将所录岳飞供状呈上,让岳飞画押。

        岳飞提笔,在供状上写下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岳飞说道:“大人可否让岳飞写一诉冤状,劳烦大人上呈圣上?”

        何铸即命再取纸笔。岳飞提笔写道:“吾事君以忠,事亲以孝。以血肉之躯,往来于刀林箭雨之中,未敢自恤。任人唯才是举,用事唯命是从,扶社稷于将倾,拯生灵于涂炭。士民之有识者,云集麾下,绳兀术,捣黄龙,迎二帝有回矣。心之竭诚,人神共鉴。孰料忠而被谤,信而见疑,为奷人害。如是正气不张,良善何恃。”

        岳飞略一沉吟,再提笔赋词一首,以申其志,以表其心。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列。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何铸、周三畏看岳飞写罢,已是泪流满面,即命送岳飞回囚室。二人一腔义愤,知午朝未散,急赶去朝堂。

        朝堂之上,何铸将岳飞一案,细细禀奏,将岳飞诉冤状及满江红词高声诵读,一时朝堂大乱,要杀岳飞的,要保岳飞的,吵作一团。

        周三畏奋声激呼:“张俊以濠州兵败,构陷岳飞,勾连朝中权奸,要害岳飞,毁我大宋。张俊在镇江擅设公堂,刑讯大将。乞圣上杀张俊以谢国人。岳飞出兵淮西,行止有圣上十五道御札为证,请圣上收岳飞处御札,以示天下。”

        朝中正直官员,纷纷附议,要拿张俊回京审问,还岳飞清白。高宗见朝堂乱了,他也顾不得体面,急叫退朝,他自己倒先跑了,任由朝堂上两派官员吵作一团。

        高宗回到宫中,喘息未定,秦桧也到了,二人面面相觑。稍歇一刻,秦桧道:“圣上请看今日之朝堂,岳飞势力之大,可见一斑。岳飞不死,日后圣上如何压得住他。”

        高宗却不语,一味沉思,良久,忽说道:“岳飞忠心,朕知道,你也知道。岳飞一案,且先缓些日。何铸官声着著,动不得他。金使萧毅,已审定和约。你可命何铸为报谢使,让他去金国,先将他支走。周三畏那里,你找他谈谈,若无回旋,找个理由将他外放。”

        秦桧道:“然则岳飞一案,如何结案?”

        高宗道:“你是宰辅大臣,如何结案,岂要朕替你操心。你曾言要做朕的忠仆,此时你不出力,朕要你何用?”

        次日,秦桧任何铸为报谢使,出使金国,以定盟约。何铸说道:“丞相让我使金,是行犹颜真卿使李希烈也。”知秦桧因岳飞事恨了自己,犹自说道:“丞相,我岂为岳飞一人哪。如今强敌未灭,无故戮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长计呀。丞相为一朝宰辅,行此事,便不怕千古骂名吗?”

        一则何铸年长,资历深厚;二则秦桧也知,杀了岳飞,这千古骂名,自己却是背定了的,他也不想如此,遂道:“何大人,我虽为丞相,总是臣子,岳飞之事,是上意,我能奈何。”因何铸不愿放手岳飞案子,不肯使金。秦桧乃指使万俟卨,以何铸与岳飞有私而庇护,不主议和为由,弹劾何铸,欲将其充军岭南。不想高宗不允,倒升任何铸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命其持节使金。

        何铸入宫陛辞,高宗说道:“朕北望庭帏,逾十五年,几于无泪可挥。所以频遣使指,又屈己奉币,皆为此也,窃计天亦默许之。”言罢,泪如雨下。又道:“汝见金主,以朕意与之言日:“惟亲若族,久赖安存,朕知之矣。然阅岁滋久,为人之子,深不自安。且慈亲之在上国,一寻常老人耳,在本国则所系甚重。”汝以此言相告,彼亦当感动也。”何铸遂领命去往金国。

        秦桧又来逼迫周三畏,要他判岳飞有罪。三畏不从,答道:“枉法以害忠良,博功名而甘唾骂,吾不忍为也。”拂袖而去。周三畏回府后,知秦桧不会放过自己,乃悬官冠不辞而别。留书秦桧日:“岳飞忠义,可兴日月,精忠可泣鬼神。威命难违而人言可畏,功名易弃而清漏难欺。思之再三,志不可夺。”遂从临安金门而出,沿富春江入深山隐居。

        秦桧见何铸、周三畏都走了,即任命万俟卨为大理寺卿,主审岳飞,又命御史罗汝楫辅之。这两个贼子,得了秦桧叮嘱,到了大理寺,提审岳飞,只将王俊诬告状拿来说事,又说道:“岳飞,你当年游天竺山,曾在壁上题字“寒门何载富贵”。岂不是有反意?又曾言“吾三十岁而为节度使,太祖亦是”,你自比太祖,岂非要反?”岳飞悲愤,说道:“我也知既落秦桧国贼之手,使我为国忠心,一旦都休。”不再抗辩。万俟卨便令上大刑,逼岳飞招供。岳飞任由拷打,坚不肯自污。万俟卨用尽万般酷刑,数日摧折岳飞,岳飞只是不屈,乃至绝食抗争。

        这万俟卨歹毒异常,自任了大理寺卿,主审岳飞,即遣罗汝楫领差役赶去庐山,将岳飞妻儿都拿来临安,又将高宗写给御飞的御札都带回临安交给秦桧。秦桧也不敢留,都偷偷交与高宗。岳飞逗留不进一罪,便被定死。他见岳飞绝食,乃强迫岳雷入狱规劝、照顾岳飞,也是怕岳飞绝食死了,没有口供,天下不依。岳飞得岳雷照顾,勉强支撑下来。

        岳飞不肯招供,宋金和议也未签署,高宗总不松囗杀岳飞,只把秦桧一党急得跳脚。那毒妇王氏说道:“四大子的誓书也递上去了的,岳飞又有谋逆之举,如何圣上还是如此?”

        秦桧道:“你以为圣上也认为岳飞要谋反吗?那王俊早年原是张俊部将,他告岳飞修书给张宪、岳云,书信何在?张宪、岳云又不肯招,圣上凭王俊一纸供状如何杀岳飞。上回绍兴合约签署,两边不是都敬天敬地,对天地盟誓吗,金兀术毁了约,你让圣上怎会轻易相信他。他这回写这么个誓书就那么好使?金兀术要杀了岳飞才肯签约,圣上却是和约未签必不肯杀岳飞,这便成了死局。况且圣上也知,凭现在这些罪证杀岳飞,是万万不能服众的。”这对贼夫妇正在着急,不想张俊差人从镇江送来书信,秦桧看罢,哈哈大笑道:“岳飞死矣。”

        原来张俊早已派心腹林更去了岳飞军中,收买各级将校,收罗岳飞罪证。王俊虽诬陷张宪、岳云,终只是一面之辞,又落不到实处。这林更差人每日四下打探,不想终让他探听到了王贵的暗事。林更大喜,急将此事报知张俊,张俊如获至宝。急传令,叫王贵到他镇江枢密行府来问话。又告知林更,一旦王贵离开鄂州,即将王贵部将徐进密捕,日夜兼程送到镇江来。

        且说王贵接到张俊军令,不敢耽搁,起身去镇江,他前脚刚走,林更便密捕了徐进,日夜不息送往镇江。张俊亲自提审,徐进招了供,供出当年王贵霸占了李成小妾为妻,又将李成财物据为私有之事。张俊让他画了押,带下去关押。

        过两日王贵到了,张俊先与他扯了几句鄂州军中之事,忽地拿出一张供状,要王贵签字画押。王贵细细一看,却原来是以他名义写的,写的是张宪、岳云收到岳飞从庐山传来的书信,叫二人联络王贵,起兵谋反。王贵不敢,又恐牵连自己,便将岳飞书信烧了。张宪部将王俊将张宪、岳云要谋反之事告知王贵,并有傅选作证。王贵恐遮掩不住,遂叫王俊去镇江向张俊举发。

        王贵看罢大惊,知是要自已来诬告岳飞,吓得一身冷汗,坚决不肯依从。张俊也不恼怒,只吩咐将人带上来。王贵一见带上来的是徐进,便知不好。张俊命将徐进带下去,将徐进供状递给王贵,说道:“王贵,你但凡依了我,这供状我当你面烧掉,这徐进我也当你面杀掉。我也问过徐进,当年具体知道你那事的几个兵士,都已战死了。徐进一死,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就是日后我要找你麻烦,也是死无对证,只是道听途说罢了。王贵,你要明白,不是我要杀岳飞,圣上无此意,哪个动得了他。你若签字画押,虽是帮了我,实是帮了圣上。日后荣华富贵,自会源源不断。不然,你之罪当可问斩,可诛你妻儿,抄没你家产,你且想好。”

        王贵一时慌神,没了主意。想到与岳飞、汤怀、张显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拜师学艺,结为异姓兄弟。想起师父一再叮嘱不可同门相残。又想起这二十年来,随岳飞四处征战,多得他照应,不觉泪流满面。再看张俊阴森森的双眼,也知若不依他,便是身败名裂,全家受戮。徬徨许久,终是咬了牙,在供状上画了押。张俊大喜,立时当着王贵,将徐进供状烧了,又命手下:“将徐进杀了,拿人头来给王都统制验看。”不一刻,徐进人头端了进来。

        张俊说道:“王贵,今日你帮了我,也是帮了秦相,更是帮了圣上。我意,岳飞死后,你可向朝廷上表,辞去鄂州诸军都统制一职,免得呆在鄂州心烦。我自会请圣上安排你去他地任职,你便可带上妻儿离开事非之地,逍遥快活去,岂不美哉!”

        王贵辞了张俊,失魂落魄,自回鄂州。

        话说秦桧得了张俊书信并王贵供状,大喜,急将万俟卨、罗汝楫叫来,吩咐二人将供状拿去,再审岳飞,定要岳飞招供。万俟卨二人回了大理寺,再来提审岳飞。岳飞见王贵也来诬他,不觉精神崩溃,嘶声大骂,状若疯虎,继之嚎啕大哭。万俟卨令再给岳飞上刑,逼他招供,岳飞任其摧残,坚不肯招供。二贼知岳飞已很虚弱,怕将他折磨死了不好交差,也不敢再用大刑,只能没日没夜催逼,岳飞任他使什么手段,只不肯招,二贼也是急得抓耳挠腮。

        秦桧见过了数日还是得不到岳飞招供,只得命万俟卨以逗留不进、指斥乘舆、意图谋反三罪整理案卷,奏请高宗赐死岳飞。奏报呈上后,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与万俊卨力争,认定岳飞无罪,均遭罢官处分。宗正卿赵士毅以全家百口人性命担保岳飞无罪,也遭万俟卨弹劾而被赶出临安。更有文士智浃、刘允升、范澄等上书为岳飞鸣冤,或被处死,或遭流放。

        韩世忠虽服了软在家闲居,听说要杀岳飞,也顾不得了,跑来找秦桧质问。秦桧道:“张宪、岳云接岳飞书信,叫起兵谋反。”韩世忠问道:“书信何在?”秦桧道:“莫须有(可能有),已被烧了。”韩世忠愤然道:“丞相但凭“莫须有”便要杀岳飞,何以服天下。丞相便不怕遗臭万年吗?”秦桧叫道:“韩世忠,以你和岳飞的身份、地位,是我要杀便杀得了的?之前圣上要杀你,你服了软,圣上便饶了你,我可曾再找过你的麻烦?岳飞不肯服软,定要与圣上对着干,我能奈何?圣上要杀他,只一句话一个字的事,我拦得住?你还是回去吧,切不可四处乱说,反正你乱说我也是不认的。”

        秦桧等高宗下旨杀岳飞,高宗却不提起岳飞一案了。这老贼急得坐立不安,却又没奈何。高宗却只催问他议和之事。

        十一月初七,金使萧毅代表金国与秦桧签定《绍兴合约》,史称“第二次绍兴合约”,高宗心安。

        过了两日,金使萧毅一行辞行,时朝廷已许割唐、邓二州,余以淮河中流为界。高宗对萧毅说道:“若今年太后能回来,朕自当遵守合约,若不能,则合约为虚设也。”萧毅等走后,高宗又下诏令川陕宣抚司保守现存疆界,不许出兵生事。

        十二月初,遣工部尚书莫将往唐、邓二州分画地界,其后遣刑部侍郎唐聿为京西路分画地界官,枢密都承旨郑刚中为陕西路分画地界官,往两处与金人重划疆界。

        眼见到了月尾,已近年关,金兀术再来密信给秦桧,催斩岳飞。这老贼急得坐立不安。王氏说道:“岳飞入狱已两月有余,圣上总不肯杀他,相公再不想个办法,若圣上改了主意,留下岳飞性命,则相公危矣。”

        秦桧道:“时下朝里朝外,市井勾栏,哪个都说我要杀岳飞,都说我是金国奸细。之前我就跟哈迷蚩说过,我虽为丞相,也只能将议和之事做成。这杀岳飞、韩世忠之事,岂是我一语能决的。此次行事操切了些,万俟卨、罗汝楫这两个货,只要立功,先把岳飞整得只一囗气吊着了,弄得我已没了回旋余地。若圣上不降旨杀岳飞,难不成我跑去把他杀了?现在是岳飞一天不死,我一天不得安生哪。我又不敢催,怕催急了,圣上对我起了疑心,那可就麻烦了。”

        过一日,张俊从镇江回了临安,高宗宣他入宫。出来后来见秦桧,说高宗只问了些鄂州驻扎诸军的情况,半个字未提起岳飞。秦桧将万俟卨、罗汝楫也召来商议。这两个贼子却是蛮横,主张先杀了岳飞,免留后患。秦桧大怒,说道:“你两个口囗声声要杀,那你两个去狱中把他杀了呀!你两个手无缚鸡之力,读圣贤书数十年,如何这等好杀?再有战,我让你两个去军前打仗,让你等杀个够。”见二人不敢吭声,秦桧又道:“圣上一日不松口,便一日不能动岳飞,还得好生侍候着,别叫他死了。若岳飞突然死了,这擅杀大将之罪可就咱们担着了。万一哪天有事,圣上一翻脸,我等就都等着诛灭九族吧!”几个奸贼唉声叹气,全无了主意。

        十二月二十九日(腊月二十九),眼看天黑了,内侍忽到,宣秦桧入宫。秦桧入宫,见宫中张灯结彩,都已准备齐备,只等来过年。秦桧见了高宗,施礼已毕,高宗说道:“你且过来看看这几样。”秦桧上前到书案旁,见书案上摆放着金兀术誓书,宋金和议文本,王贵供状,还有岳飞诉冤状,岳飞供状。岳飞供状上那“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格外刺眼。秦桧不敢言声,静候高宗发话。

        高宗问道:“秦桧,此次和议达成,你看可管多少年?”

        秦桧道:“臣以为,最少可保二三十年无虞。金兀术年纪与岳飞相仿,他一生不南来,最少可保二三十年。”

        高宗问道:“然则二三十年后呢?”

        秦桧道:“金人也是人,他们打了这二十几年,也都厌战了。且战事一停,他国内也是要争权夺利的。金国国内形势,比我国还要复杂。日后他自顾不暇,哪会再来生事,保不齐如当年宋辽议和后一般,安宁个百余年呢。”

        高宗叹道:“但愿如此吧!”忽又说道:“秦桧,那王贵与岳飞自小一起长大,结拜为异性兄弟,又师出同门,他倒如何下得了手?”

        秦桧道:“显见王贵忠于朝廷,大义灭亲。”

        高宗冷笑道:“你休拿这等虚言诓朕。朕也不管你等如何行的事,时下鄂州诸军,得王贵弹压,却也未生事端。牛皋处王贵压得住,张宪、岳云都在狱中,朕已叫张俊调岳云背嵬军入京,充任御前军,逐步分解。还有个张显,只一副统制,掀不起什么大浪。其余各军统制官,都已答应诸事听朝廷安排。踏径军统制董先,还写了供状,举发岳飞谋反。”

        秦桧道:“这都是圣上天恩浩荡,诸将安心,鄂州诸军才得安定。”

        髙宗忽道:“秦桧,你说岳飞真会谋反吗?”

        秦桧道:“武臣谋反原也并非都是先就有了反心,大多是形势使然。初时忠心为国,势力坐大,无人可控后,生些心思。若再手下众人有得陇忘蜀之心,一经撺掇,便可能生事。岳飞也只是一凡人,臣不知他到底会不会谋反。”

        高宗道:“你说的是大道理。不过历朝君王也都是如此看的,不惟我大宋一朝。若单论岳飞,以朕看来,他却是不会反的。岳飞其人,不求私利,但讲公心,一心只要精忠报国,朕是知道的。他若要反,怎会在庐山闲住,早就径直去了鄂州。他若要反,他军中各统制、各将领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易于被收服,早就都是他的死党了。岳飞也知,他一旦反了,则定是天下大乱,他是宁愿自己受些委曲,也不肯让天下苍生再遭涂炭的。朕与岳飞,只是道不同罢了。”又叹道:“岳飞可称完人,叫朕都自觉渺小了。罢了,身后之事,自由青史评说罢。你带朕一句话给岳飞,“非卿不忠,非朕不明,你的公道在这里,朕的天下也在这里。””

        遂命内侍宣诏:“飞坐尝自言与太祖以三十岁除节度使,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及敌侵淮西,前后受亲札十数次,不即策应,为拥兵逗留,当斩;阆州观察使,御前前军统制权副都统制张宪,坐收飞、云书,谋以襄阳叛,当绞;飞长子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提举醴泉观云,坐与宪书,称“可与得心腹兵官商议”,为传报朝廷密事,当追一言,罚金。诏飞赐死,仍藉其货,家属流配岭南。命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析中莅刑,诛宪、云于市。参谋官黄启年,除名,送万安军(海南万安县);参议官王佐,送浔州(广西桂平),并偏管。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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