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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论北伐高宗重许,毁许诺岳飞弃军


话说张浚回了府,是越想越气,写了奏表,要辞了相位。高宗却是不允,遣内侍诏令其理政,不得懈怠。二月初一,日食,又有黑子现于日中,此种日变,在《京房易卜》中,谓日中有黑子为“臣蔽君之明”。高中得钦天监奏报,心中狐疑,乃召张浚入宫,问道:“你前次秦请北伐,朕思刘豫新败,岳飞也在商洛、襄阳各处击退金军,时机正是合适,方准了。你召他四人商议,如何却是这个结果?”

        张浚道:“圣上,臣此次与他四人商议,深感我大宋官军急需整顿。我朝自太祖立国,杯酒释兵权后,军队一直掌握在朝廷手中。这些年因形势,朝廷逐步放权,几路大军,反几成家军。一众骄兵悍将,朝廷越来越难以节制,若迁延时日,恐要生乱。臣再请圣上罢免刘光世,整顿左护军,以震慑各军。”

        高宗因着数年前与李纲一席深谈,改了祖宗成法,给武将放权,近日也一直在思虑此事,听张浚说到官军几成家军,也自心动。说道:“刘光世在军中资望甚高,冒然罢免,恐生祸乱。丞相可先去建康,视察江淮军务,安定军心。岳飞此次也不肯出兵,倒是颇为意外,朕先召他来问明原因,再定。”

        张浚道:“圣上,北伐之事既定,臣请圣上起驾去建康,鼓励三军。圣上若御驾亲征,各军还敢拖延,则臣也不敢再提北伐之事了。”

        高宗道:“卿所言,朕已心知。你先去,朕与岳飞谈过,再定行止。

        张浚辞了高宗,赶去建康抚军。高宗乃传岳飞入宫。不一刻,岳飞来到,有内侍引其入高宗寝殿。内侍说道:“岳元帅,圣上在寝殿见你,显见高看元帅。满朝文武大臣,还无一人有此殊荣哩。”

        岳飞也感圣恩,坐定之后,高宗问道:“岳飞,你几时从江州出发,何时到的?”

        岳飞道:“臣正月十六起行,二十六日到的。”

        高宗问道:“朕闻你军中战马颇多,岂无良马?为何十日方到?”

        岳飞道:“臣以前所乘之马,每日食豆数斗,只饮泉水,饲料,饮水不精洁,则饿死不食饮。披挂奔驰,先时不快,但行百里后,则竖鬃长鸣,快速奔跑,从午至晚,可行二百余里。御鞍之后,不喘不汗。那马多食且精细,力长而不逞强,是为长行的良马。因那马老了,臣此次新选了一匹。但此马饮食不过几升,且不挑食。臣还未坐稳,它即跳跃奔驰,仅百里便气喘力竭。此马长的雄健,嘶鸣震天,臣看走了眼,以为良马,这才延长了行程。”

        高宗笑道:“岳飞,你常年征战,满朝只当你是一介武夫。你在黄鹤楼写就一首满江红,朕方知你腹中也有锦绣文章。你今曰这篇良马之论,以马喻人,颇有见地呀!”

        岳飞得高宗夸赞,也是心喜,突地跪下秦道:“圣上,臣在襄阳与金齐相战,俘获刘豫将校数十,臣从他们那里得知,金人欲遣归赵谌(钦宗立的太子,已近二十)继承大位。臣为边将,此等大事臣本不该言。但臣闻圣上育赵瑗(宋太祖赵匡胤七世孙)于宫中,臣请圣上立其为太子,以示正统。臣肝脑涂地,誓保圣上、太子周全。”

        高宗忽闻岳飞说了这事,先是一惊,再思却是感动,搀起岳飞说道:“卿之忠心,朕已知矣。”列位,此时高宗,已是三十岁了,自太子赵昚死后,数年来未诞下皇子。虽不说,已知子嗣难有,这才将赵瑗育于宫中,岳飞边将,本不应论及皇统之事。但岳飞所言,却已表尽忠心,只认高宗,不再认钦宗及其子嗣为正统。高宗焉能不感动?

        稍停,高宗又问:“岳飞,你向来力主北伐,如何此次张浚召集会议,你却与他意见相左?”

        岳飞道:“臣力主北伐,圣上应是知道的。但时下,刘、张、韩三军,各怀心事,难以统驭。大军尽出,不好协调。臣恐冒然兴军,难以成功。有些事,处在一处,臣又不好说。”

        髙宗道:“有些事,朕也心知。你对北伐兴军,扫除刘豫伪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岳飞答道:“圣上,金人之势,自灭辽攻宋直至建康兵败北返,此数年,为其鼎盛之年。北返后,金人已大受折损,国力不复以前之盛,这才立了刘豫,封以河南、山东,以其为与我国缓冲之地,实是已无力与我国正面冲突。刘豫伪齐初立,却也猖狂,四处掠地,搅扰我国。但自我国收复襄阳六郡,又两次江淮大胜,刘豫也已由强转弱,我宋军战力却已空前强劲。此时我国若冒然兴兵,金齐必联手来抗,伪齐更是会作困兽之斗。灭国之战,旷曰持久,臣恐国力耗尽,再难持续。臣以前一直以北伐兴军,收复失地为愿。但数年相争,臣已知北伐之事操切不得,乃须缓图。臣思虑再三,以为一则借袭扰刘豫,消耗金国国力;二则臣想从商洛出兵向东,先取虢州,再图洛、汴,找准时机,一举控住黄河南岸,将金齐隔绝。是时尽收伪齐土地、人民。臣恐从南向北全线进击,就是胜了,刘豫军马、物资、人囗,尽退往北地,我国得无数空城,又与金人直面对峙,且已耗尽了国力,恐生变数。”

        高宗道:“朕听说你也不支持张浚大举北伐,正自诧异呢。听你一说,方知你有你的主意。岳飞,依你之谋划,何时可尽收伪齐之地?”

        岳飞道:“臣之谋划,是为缓图。先以江淮、襄阳逐次北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搅扰伪齐不宁。臣另遣偏师出商洛东进,逐步蚕食。臣思若得功成,总需三年,方可有成。臣谋划,占一处,收一处,休整一处。不使国力骤然承受巨大损耗,经济恢复不受全方位扰乱,是为缓图之谋。”

        高宗听罢岳飞之谋划,不禁激动,说道:“有卿之谋划,朕无忧矣。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岳飞,朕欲将全国兵马,除韩世忠前护军,张俊中护军外,尽交与你节制。刘光世左护军,张浚数次请罢刘光世兵权,朕决意将左护军与你后护军合兵,由你统辖,你好行事。”当即手书四字,“如朕亲临”,盖了玺,交与岳飞,说道:“你接管左护军时,将此诏拿给王德、郦琼等诸将看,他等自不敢不从你。”

        岳飞大喜,虽之前张浚让他准备接管刘光世的左护军,但怎比得高宗亲许。况且他的隔绝金齐,确需人马,既要北拒金人,又要南驱刘豫,他一军确实人马不够。当下大喜谢恩。

        高宗说道:“岳飞,张浚请朕起驾去建康,鼓舞三军,以示北代决心。朕看好你的北伐方略,但朕也还是决定起驾去建康。先皇在金国驾崩,全国北伐之声汹汹,又有左护军换帅,朕需亲临建康才是。你可速调一支军马赶去建康等候,再调一支军马到江州(九江),你随朕一起过去。”

        岳飞出了宫,急遣人赶回鄂州,命岳云、杨再兴领三千马军,急赶赴建康待命。又命张宪、牛皋两军开往江州。过些时日,高宗起驾前往建康,诏告天下,御驾亲征。二月二十八日,车驾尚在途中,接刘光世奏疏,以患风痹之疾为由请罢兵权,且以所管金银财物约百余万缗俱交都督府代管。三月初,高宗同意了刘光世罢职请求,入建康行在。高宗传旨,“筑太庙于建康,誓与金贼不两立”,将临安城中的太庙更名为圣祖殿。消息传出,军民振奋,咸思报效。岳飞趁势上《乞出师劄子》,奏请出兵北伐,但不再提及迎归二圣,不再称钦宗赵恒为渊圣,将赵恒及滞留北国的宗族都统称为天眷。高宗大喜,命岳飞回江州整军,等候圣旨。

        次日,张浚也从淮西回了建康,高宗便将已准刘光世去职,拟将左护军与岳飞后护军合兵,俱交由岳飞统辖之事,告与张浚,又将岳飞之谋划,也告之张浚。张浚一时无语。

        张浚回了都督府,急召吕祉、秦桧来商议。秦桧此时已是枢密使,权位仅次于张浚。原来张浚虽是个主战派的领袖,但却权欲旺盛。先前为与赵鼎争权,虽知秦桧是个主和的,但也知秦桧势力不小,又善权谋,张浚便权欲熏心,推荐秦桧做了枢密使,拉拢他来与赵鼎相争。

        当下秦桧说道:“丞相,按岳飞所说,三年方可灭刘豫。这三年,将刘光世淮甸之兵都让他带走。若能三年功成,平定中原,尚还好说。若中原未复,而淮甸失守,朝廷如何奠枕而卧。况且丞相数次请罢刘光世,目的便是整顿军队,将军队收归朝廷。此前大人欲将左护军交与岳飞,是信其守纪律,肯听令,与大人一条心。现在倒好,岳飞闪了大人,鼓惑了圣上,实惠都让他得了。圣上一时受他鼓惑,将全国兵马,除韩世忠、张俊两军外,俱要交与岳飞节制,这还了得。那岳飞不仅收了刘光世十余万人马,还有吴玠右护军八万多人,杨析中殿前司军三万人,侍卫马军司和步军司军二万人,算上他自己的后护军,全国三分之二的兵马都受他岳飞节制。若他有异,何人制得住他?没曾想岳飞心机如此之深哪!他节制诸路兵马,大人总督各路兵马,两厢一比,岳飞手上有实兵,大人却是个空衔。若他再北伐成功,岂非与大人毫无关系?大人一个空衔都督,虽是丞相,恐再也压不住他了。”

        张浚省悟,当晚入宫,密奏高宗,不可忘了列祖列宗遗训,不可让岳飞坐大。列位,这高宗赵构,待岳飞回江州整军后,热情过了,细细一想,大生悔意。他大宋赵家天子贬抑武人那是个老根儿,罢刘光世的本意便是要收兵权归于朝廷,先拿刘光世试水的。不想岳飞一通方略,说得高宗心情激动,倒把全国兵马大多许了岳飞节制。这再听张浚一通吓唬,立马肠子都悔青了,便改了主意,来与张浚商议。

        刘光世左护军,原分为前、后、左、中、右、胜捷、飞虎、飞豹八军,分由八个主将统领。那五万余精锐,王德领八千为左军,郦琼领八千为右军,余下三万多人由刘光世自领,为中军。张浚提议将那三万余中军再分成四个军,再提拔四个统制为主将来统领。封兵部尚书吕祉为淮西宣抚使,节制刘光世淮西军全军,封王德为都统制,郦琼为副都统制,协助吕祉整顿淮西军。张浚奏道:“吕祉接管淮西军,即是将淮西兵马俱归于都督府掌控,而都督府兵马,圣上可以任意调派。只要吕祉完全掌控住淮西军,则此第一次收兵权归朝廷即告成功。”高宗点头应允。

        次日,张浚即遣吕祉去庐州与刘光世交接,带去圣旨,封刘光世为少师、万寿观使,并赐大批珍器古玩。吕祉对张浚说道:“现在我专总一军,必定生擒刘豫父子,尽复故疆,不负恩相愿望。”兵部侍郎张宗元道:“丞相,郦琼素不服王德,今使其居王德之下,恐生叛乱。”吕祉傲然说道:“我在庐州,哪个敢叛?”张浚以为然。

        吕祉到了庐州,刘光世亳不拖延,交割了军务,收下所赐珍器古玩,爱不释手。对吕祉道了辛苦,便似早已厌倦军旅至极,当夜便离庐州而去。

        再说高宗,自依了张浚让吕祉去接管淮西军,也是心神不宁。之前与岳飞相谈甚得,已许了将淮西军交岳飞统辖,这一变动,如何好说?思虑再三,乃写了一道御书,差内侍去江州(九江)传给岳飞。

        岳飞在江州,早已知刘光四自请罢军权,高宗已准。便着手安排,候圣旨到了好去庐州(合肥)接管淮西军。不想打开高宗御书一看,却是说因淮西诸事复杂,他接管淮西军一事有变,让他去都督府找张浚商议,并叫岳飞将所赐的“如朕亲临”御书,交与内侍带回。

        岳飞大失所望,急请薛粥、李若虚、黄启年、王佐四人来商议。因着要接管左护军,几人这些日子忙得足不旋踵,听岳飞一说,俱是失望。黄启年道:“王佐,我三个这些日忙得臭死,要你办的事,你总推三阻四,一个人偷闲。你是早已掐指算过?”

        王佐道:“我看你几个忙的热闹,不好泼冷水,免得你们又来和我理论。黄兄,我且问你,几次三番要罢了刘光世,却是为何?”

        黄启年道:“他临战就跑,且军中纪律焕散,还顶撞张浚,不肯出兵。”

        王佐道:“他那长腿的美名,又不是今年才得的。他军纪焕散,好几年便天下皆知。他专横跋扈,哪个都敢顶,岂止顶个张浚。之前为何不罢他,倒拖了几年?”

        黄启年道:“那是为何,你且说说。”

        王估道:“无他,收权耳。朝廷的主意变了。之前放权让各军野蛮发展,才有了战力,打出了现在的局面。如今朝廷要收权,先拿他淮西军试手。既要收权,怎肯将淮西军交与元帅统辖?之前许的,只是头脑发热罢了。”

        岳飞道:“圣上让我去和张浚商议,若议得好,不知是否有转机?”

        王佐道:“元帅也太实在,议什么,托辞而已。元帅若信了真去,准保吃一肚子气回来。”

        薛弼道:“既然说叫去和张浚商议,便去去又何妨,看他如何说。”

        李若虚道:“跟张浚有甚好议的。他这个人,心胸狭容,又好专权,元帅不赞同他北伐之策,他必生了恨。此回圣上变了主意,我断定是他进了谗言。”

        王佐道:“李兄,若这般看此事,便是眼浅了。以文抑武,一直是我大宋不移的国策。这些年,军中主将们日益坐大,让人如何安卧?争什么?我料淮西刘光世定已急吼吼离了庐州。元帅何不请旨,率军回鄂州吧。”

        岳飞道:“我还是不甘心,既然叫我去找张浚商议,我还是要去一趟。”

        黄启年道:“元帅既然要去,那我和王估陪你同去。你性情耿直,若在他那里受那帮文官撩拔,恐生出事来。”

        岳飞和黄启年、王佐,带了一队亲兵,赶到建康都督府来见张浚。张浚倒也客气,说道:“鹏举,我一直等你过来,不想你来得倒快。”

        岳飞道:“圣上让我来和都督商议淮西之事,不知都督要议何事?”

        张浚道:“是刘光世军中之事,要听听你的意见。王德为淮西众军士敬服,我欲任他为都统制,任郦琼为副都统制,让吕祉以都督府参谋官的身份统领淮西军,你以为如何?”

        岳飞道:“王德与郦琼素来不相上下,拔王德位于郦琼之上,恐生争执,留下祸端。吕大人不熟军务,骤掌淮西十数万军,恐众军不服。”

        张浚道:“那张宣抚(指张俊)如何?”

        岳飞道:“张宣抚宿将,但恕我直言,他残暴而少谋略,一直为郦琼等人不服,恐不是最佳人选。”

        张浚道:“那杨析中如何?”

        岳飞道:“杨析中和王德、郦琼差不多,职位、威望相近,又怎能统驭淮西军,压住王、郦等人?”

        张浚不悦,说道:“如此说来,统驭淮西军只有太尉(指岳飞)你不可了?”

        岳飞愤然道:“都督正言相问,我只是据实回答,如何讥我要得这支军马?”

        张浚冷哼,说道:“岳飞,刘光世的左护军,是朝廷的兵马,是大宋国家的兵马,不是某个人的家兵。朝廷任用何人统领此军,自由朝廷来定。本相总督天下诸路兵马,找你议事,你据实回答才是本份,如何发怒?”

        张宗元在旁边说道:“五路大军里,岳元帅一路最强。岳元帅对都督不满也是正常,对朝廷存些怨气也是正常,都督切莫见怪。岳元帅手下猛将如云,万不敢得罪的。”

        黄启年恐岳飞说出气话,授人把柄,上前大喝道:“张宗元,岳元帅是得了圣上亲笔御书,来和都督商议军务的,干你什么事。你想挑事,便来挑我,我正要找人骂街呢?”

        张浚喝道:“黄启年,我这都督府岂是你骂街的地方?一个文人,去些粗人堆里滚了几年,如何变得疯狗一般。”

        黄启年的犟脾气也上来了,怒喝道:“张浚,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辱我是疯狗。便是朝堂之上,圣上也呼我为卿。你一介腐儒,竟敢恶言伤人,我今日便不走了,定与你去面君,讨个公道。你不敢去,我明日上朝参你一本,与你打个擂台。太祖皇帝曾言:“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又云“不刑伤于士大夫”。你一个右丞相,军马都督,顶了天罢了我的军中副参谋官的军职,你还能罢了我的正五品官衔。我一个正五品士大夫,你敢辱我,今曰断不和你善罢干休。”上去便要扯张浚去面君。

        都督府一众官员,哪个不知黄启年大名。他辞了鄂州知州,跑去岳飞那里从军打仗,早已名满天下,又着实被高宗赞了一回。见他发了狠,也无人敢来惹他,都来拉扯相劝。岳飞也不好说话,只得说一句:“走吧。”三人出了都督府,王佐大笑,黄启年也大笑,说道:“张浚这蠢货,送上门来吃我一通骂,今日好生痛快。”

        岳飞说道:“既来了行在,我入宫去见圣上,问个明白。”

        王佐道:“元帅如何这等死心眼?你去,看谁见你。

        岳飞不信,正要走时,都督府内一个参谋赶了出来,喊道:“岳元帅留步。”那参谋过来,见了礼,说道:“元帅,张都督让我带个话给元帅。张都督说,元帅仔细,莫入了江南文人的套。”停顿一下,又说道:“元帅,我位卑言轻,却也有句话想说与元帅,我们这些从北地、中原退过来的人和那些江南本土的士人,可是所求不同啊!”拱拱手离去。

        岳飞到了宫门外,请黄门入内启奏,要见高宗。早有内待迎出,说道:“岳元帅,圣上有些不适,近日一直在调养。已传过旨,不见任何官员。元帅莫要为难我等下人,还是请回吧。”

        岳飞看看王佐,长叹一声,只得回去。岳飞一行往江州走,王佐忽地叫道:“不好。”跟着说道:“元帅,我一直在想张浚和那个参谋的话,忽得了些要领。元帅,黄启年上次讲到朝堂上吕祉抛出刘光世弃淮甸而过江是得了赵鼎首肯的。那赵鼎如何便首肯了?我这才想明白,赵鼎这个江南士人的领袖,虽主战的旗帜高举,原来骨子里依然是个江南士人的主张哩。元帅,守江必守淮,北上也必据有淮河沿线重镇,赵鼎许刘光世弃淮,显见他实无北进的念头,他那个战,乃是以战促合,他骨子里只是个合则划江而治,偏安江南哪。张浚虽好专权,又好言大义,但显见他也是看透了赵鼎这干江南人的心思。张浚此次要兴军北伐,从小处上来说,行事操切,不合实际。但从大处上来说,却是无错呀!张浚和他提拔的一批主战官员,虽实际能力欠缺,好说空话,但北伐复国的大义却是守得牢实的。赵鼎一干人从小处上来说谨慎持重,貌似能行事,却是会最终将国家引到另一条路上去呀!元帅此次和张浚生了隔阂,恐怕最终受损的乃是北伐复国的总体国策。”

        岳飞、黄启年听王佐说完,一时也是相顾无言。一路无话,一行人回到江州。岳飞越想越烦,越想越气,令王贵、牛皋领军先回鄂州。再写了份奏表,以“与丞相意见不合”,请罢兵权,请准归庐山为亡母守余孝。也是牛脾气上来了,叫薛弼、李若虚回鄂州,同张宪一起掌管全军,叫黄启年、王佐也一起回去。他自已也不候旨,带几个亲兵,便要去庐山。

        薛弼、李若虚忙劝道:“元帅,这可使不得。你是后护军主帅,怎可不顾国家制度,弃军而去。这可是重罪呀!况且我军十万之众,群龙无首,生出乱子怎办?”

        岳飞道:“二位,我已心灰意冷。我一个粗鄙军汉,没有他们文人那么多心思,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军中有二位和张宪,断不会生乱。你们暂且在鄂州候旨,等朝廷安排。”

        黄启年道:“元帅,你若如此行事,可是和朝廷打上擂台了啊。一恐朝廷会降罪,二恐朝廷借势将我军收归,那可如何是好?”

        岳飞道:“收便收罢了,反正张浚也说,兵马都是朝廷的兵马,索性便与当年一样,他文人们去掌军吧。降罪一事,我更无所谓,我本一农人,大不了回乡务农罢了。”

        王佐见岳飞心意已决,乃说道:“几位,元帅既已拿定了主意,我看也未尝不可。我大宋朝廷,专好以文压武。一帮文臣,最是轻视武臣,以为凭了几本春秋大义,便可掌军打仗,让他们再得些教训也好。三位,我这话可不是说你们,黄兄在军中几年,早成了个兵大爷;您二位来军中数月,有目共睹,也不是好虚言的文人,也知晓了军事繁杂,并不弱于文事。你三位先回鄂州去,我一个小小参议,且陪元帅上庐山,给老夫人守孝去。”

        三人见岳飞已定了主意,又听王佐一说,也只能如此。薛弼便道:“王佐,元帅在气头上,我且问你,若朝廷派人来接管我后护军,便让其接管不成?”

        王佐笑道:“薛大人真是实诚。朝廷派人来接管,你敢拦他,不许他入军营?不过我军十万之众,都是跟着元帅血里火里杀出来的,亲如兄弟。岂是哪个接管得住的?”

        李若虚道:“如此,岂不是要生乱?”

        王佐坏笑道:“跟无赖讲理,徒费囗舌。我且也来教几位耍个无赖。李大人伸出手来,我写一个字,你三位一看便明白了。照此而行,既不会生乱,又可保我大军周全,更可保有人来求元帅回来。”

        李若虚伸出手掌,王佐在他掌心上写了个“病”字。三人一琢磨,俱是大笑。岳飞与王佐径直去往庐山,薛弼三人回了鄂州,与张宪和众将议定。薛弼写了奏表,陈述岳飞已离了军营去庐山守孝,请旨定夺。

        且说薛弼奏表到了建康,直引得举朝震动,高宗也是慌神。张浚倒是暗喜,出班奏道:“圣上且看,武人之骄横,可见一斑。岳飞要掌左护军不可得,便以此要挟朝廷。难不成朝廷便要依他?臣总说,各路军马都是朝廷的军马,都是圣上的军马。不是什么岳家军、吴家将、张家军、韩家军。国家军队岂能成家军?时下朝廷正要将各军收归朝廷节制,岳飞既已弃军而去,正可遣人去接管他的后护军。岳飞弃军之罪,日后再算。”

        众文臣见这几年各路主将,飞黄腾达,军中众将,纷得提拔。近年来各军辖区,又设宣抚使司,自征粮饷,早已个个眼红。听张浚一说,纷纷附合,都来指责武人日益张狂,请高宗遵祖制,抑武。

        高宗也对岳飞生了怨恨,便准了张浚所请。张浚即荐兵部侍郎、都督府军事参议张宗元权湖北、京西路宣抚判官,去鄂州接管岳飞后护军。高宗准奏。张宗元得了圣旨,带一众文吏、护兵,兴高彩烈,前去鄂州掌军。暂且不表。

        也是合当有事。话说四月二十七,钦天监又奏,有黑子生于日中,恐有权臣蔽主。高宗正自狐疑,忽接到淮西郦琼和几个统制联名奏表,参都统制王德贪污军饷、纵兵劫掠、强抢民妇等等一堆恶行。因吕祉不敢责罚王德,众军不满,恐生事端,请旨定夺。高宗急令张浚赶去淮西抚军,以免生乱。

        当日张浚离了建康,赶去淮西。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已在后窥视也!

        欲知后事,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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