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岳家军尽夺六郡，黄鹤楼岳飞留词

话说刘豫拜李成为帅，夺了襄阳六郡，一时天下震动。髙宗也知利害，遣岳飞江州起攻，攻取六郡。待岳飞攻取郢州、随州、襄阳府三郡后，为何突降圣旨，要他止兵？次日又传圣旨，让岳飞自决。原来临安朝中暗生事端，方有此反复。

        且说岳飞占了襄阳府，连败李成、刘麟两仗，齐军损失惨重，那金人也自心慌，一遣刘合勃堇大征“签军”相助，又遣密使找秦桧相商。那秦桧得了挞懒密信，急入宫求见宫宗。

        那高宗正为岳飞收复三郡而喜，听秦桧求见，便让他入宫。秦桧入宫，见了高宗，便道：“圣上，祸事了，祸事了。”高宗惊问：“有何祸事？”秦桧道：“因着岳飞攻取了三郡，金将刘合勃堇，已领精兵十万，赶赴邓州。圣上，我朝与金国已两年多未正面冲突了，今金国主政的挞懒、宗干等一力主和，只因兀术、粘罕霸道，一时和议搁置。但今日两国刀兵再起，倒让金国主和一派难作，兀术一派得利。况金人悍勇，圣上亦知。岳飞若去攻取邓州，一马平川，以步军与金人马军相争，难免有失。若岳飞兵败，金、齐再取襄阳府、随州、郢州，则朝廷糜费如此多钱粮，岂非尽付流水？圣上，岳飞自圣上授予“精忠岳飞”大纛后，天下已尽呼他神武军后军为“岳家军”了。圣上请想，若岳飞真能尽得襄阳六郡，以江汉之财力，定要北伐，圣上如何可阻？既使岳飞恪守臣道，但他取六郡后，兵势之盛，恐刘光世、韩世忠、张俊三个都难制住他，若岳飞稍生异心，如何了得？”

        高宗道：“岳飞忠勇，朕早已心知，你未免杞人忧天了。”

        秦桧道：“圣上，哪朝武将，不是因忠勇而掌权柄？一掌权柄，哪个又甘受他人约束。便是他自持一个忠字，也难免有手下撺掇，一且有事，朝廷便只剩个悔字。有句话，臣本不该说，当年文彦博谏仁宗皇帝时所说，“太祖岂非周世宗忠臣？”。此话虽大不敬，但却是有理呀。”

        这奸贼秦桧，早已看透高宗赵构。第一便是“恐金”，打小便患上了的，比他父兄有过之而无不及；第二便是“恐武臣”，更是自他那太祖、太宗时便患上的，他赵家人的老病根儿。太祖欺旧主郭荣遗下的孤儿寡母，而得天下；太宗又欺他兄太祖遗下的孤儿寡母而坐帝位。这赵构出身卑微，这天下若无靖康之变，原是他兄赵王的，哪轮得上他。因赵王殒了，他又泥马渡河，白捡了个帝位。这才有苗刘兵变时，苗傅责他“得国不正”。不单是责他，还责他太宗一支系。这赵构，如他祖宗一般，自家做了贼，窃得了人家财物，每日只防他人效仿，也做贼将他的财物窃走，这才是有宋一朝，崇文抑武的老病根儿。

        高宗听秦桧一番话，正戳中他的两处命门，当即传旨岳飞，要他罢兵。

        次日朝会，众臣听说要岳飞罢兵，议论纷纷。早恼了一位重臣，出班大呼。高宗一看，原来是吏部左侍郎胡松年。这位大臣，年已五旬，乃徽宗时朝臣，为官清廉，性情耿直。当下胡松年出班大呼：“圣上令岳飞江州起兵，收复六郡，如何朝令夕改，只取了三郡，便要岳飞罢兵？”

        高宗道：“朕得报金人十万兵马，已至邓州。金国朝中，主和一派，也言难作。朕这才令岳飞止兵，好谈和议。”

        胡松年怒道：“之前刘豫夺了襄阳六郡，金国遣使来朝，态度踞傲，只要我朝将淮南都交于刘豫，几时说要议和？岳飞取了三郡，刚占了上风，他金人便难作了。他占上风时，几时体谅我难作？”

        秦桧见高宗无言以对，出班说道：“胡大人一介文臣，怎知金人之悍勇。金国骁将刘合勃堇率十万金兵已到邓州。岳飞已得三郡，当见好就收，若入邓州，一马平川，但有闪失，金人复夺三郡，岂不前功尽弃？”

        吕颐浩见秦桧以兵事为难胡松年，乃出班说道：“秦大人也是文臣，如何通晓兵事？我只请教，刘合勃董何人何职，他所领金军都是何人？”

        秦桧道：“刘合勃堇，金之悍将，他领的，自是金国精锐。”

        吕颐浩道：“我说你一介文臣，怎知兵事？刘合勃堇，原为我宋人，姓刘名合。勃堇乃金国旧时官制，如今只是虚衔，只用来封给降金的宋臣。那刘合几时便成了金国悍将。秦大人在金国数年，难道不知？再说那刘合所领十万兵马，俱为河北、河东“签军”，几时便成了金国精锐？金自江淮兵败，损兵二十余万，又在陕西和尚原、仙人关被吴玠所败，折损八万之众，哪还有精锐可用？秦大人难不成也不知道？本官为都督，圣上委以兵事，金国之兵事，我不说了如指掌，也知八九。秦大人观文殿学士，不去吟诗弄文，还敢在朝堂上妄谈兵事，恫吓圣上，是何居心。”

        胡松年大呼道：“秦桧南归，原是有诈，直为金人鼓呼，定是金国细作，请圣上明查。”

        高宗听吕颐浩一说，也自犹豫。再思秦桧所言，岳飞兵盛，不可不防，也以为忠言，便道：“主战主和，都为国家。胡爱卿所言，过了。”

        又问吕颐浩：“你总督军事，襄阳之战，到底如何？”

        吕颐浩道：“圣上，岳飞取三郡，兵锋正锐。又两败李成，杀齐军十余万。刘合“签军”，虽人数众多，乌合之众耳。臣思岳飞，必取邓州、唐州、信阳军，破敌军如秋风扫落叶。圣上若不信，臣以军中赌信，若岳飞不胜，臣请圣上斩臣项上人头。”

        胡松年也大呼：“臣也请斩项上人头。”一班主战大臣，纷纷鼓噪。高宗见此，也感振奋，说道：“众卿忠心，朕已知矣。岳飞但保得已取三郡不失，朕已知足。众卿大可不必赌上人头。”即传旨岳飞，酌情自决。

        再说岳飞整军一月后，三军尽出，直取邓州。王贵、张宪两军，距邓州五十里外，与李成、刘合勃堇兵马大战。那李成一军，原是败军，与岳家军相战，人人胆寒；刘合“签军”，俱是河北、河东宋人，哪有战心？只因刘合领着金人督战，才无奈来与岳家军相拼。李、刘联金，十数万人与张宪、王贵鏖战，正两军酣战，岳飞领军赶到，即令杨再兴、岳云、关铃、狄雷、郑怀、张用等猛将打头，挥军冲阵，一举攻破敌军军阵，金齐联军大败。岳飞乘胜纵军，尽毁敌军三十余座军寨，杀敌无数。李成与刘合领兵逃遁，留部将高仲固守邓州。

        岳飞领军围了邓州，督军攻城。岳云悍勇，又是先登，城破，生俘高仲。岳飞乘势命王贵、张宪领军至唐州，阻击金、齐援军，掩护左军李道攻取唐州，一日而下，夺占唐州。那湖北路安抚使司崔邦弼领军坚要参战，岳飞令其取信阳军。崔邦弼一军受岳家军战功激励，全军激奋，士卒相言求死，一日而克信阳军。

        岳飞四月十九日在江州接旨，七月十七日尽克襄阳六郡，仅用时三月。杀敌逾二十万，俘敌近八万，获战马千匹，军械辎重无算，更获军粮十五万担。自南宋立国十余年间，首次收复大片失地，且攻取了伪齐所控之邓、唐、信阳三郡，打开了北进中原之路，一时举国欢腾，都呼北伐成功有望。高宗也是大喜，即下诏加封岳飞清远军节度使，荆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驻节鄂州（武昌）。单赐岳飞一人银二万两，绢二千匹。岳家军全军也俱受重赏，各军主将张宪、王贵、牛皋、唐荣、李道、王经等俱加封州刺史，领刺史薪俸，仍在岳飞军中效力。岳云首登二城，居功甚伟，岳飞因其是亲子，仅录其一功，封副统制，三军敬服。

        岳飞将所俘获齐、金“签军”，愿从军者择优选三万入军，愿在荆湖落户者，尽令各州县领去登籍归农。对欲北返者，岳飞说道：“你等都是宋人，我不忍相伤。只望北返之后，待我北伐，相与呼应，莫忘汝等皆是宋人。”命都与钱粮，放之北返。众皆大哭跪拜，言决不负元帅。

        岳飞候荆湖各路军马接防六郡后，乃率军移屯鄂州。命荆襄各地修复城池，加强戒备，又大兴营田，招俫归农，数月之后，便有气象。岳家军在鄂州，耕战并举，训练士卒，发展生产。鄂州遂成岳家军大本营。

        话说岳飞在鄂州，忙了几月，这日见秋高气爽，天气晴好，叫上张宪、王贵几个老兄弟，并岳云、杨再兴、何元庆等几个勇将，同登黄鹤楼揽胜。鄂州知州黄启年知岳元帅到了黄鹤楼，急急赶来，命人安排瓜果茶水，准备酒宴。岳飞与众将凭栏望江，秋风乍起，不觉壮志满怀。岳飞又环顾楼壁上各朝遗诗，细细品味，众将聚在一处，吃茶说笑。

        岳云问道：“父帅，我看这楼内诗词，唐人多为诗，宋人多为词，不知为何唐人好诗，宋人好词？”

        岳飞道：“这我却是不知，黄大人进士出身，文采风流，当可答你所问。”

        黄启年道：“唐人吟诗，宋人赋词，这还真说不出个原由，我之前听一个朋友有一打趣的说法，也算一解，且说一说，但博元帅、公子一笑。我那朋友说，诗以言志，词以达情，唐人有廊括宇宙之志，所以好诗；我宋人已无志，只会调情，所以好词。”

        众皆默然。牛皋见冷了场，叫道：“大哥，兄弟们见你每得空闲，就好读书，却还未见大哥吟个歪诗，作个词赋。今日高兴，大哥何不也在这粉壁上留个诗词，叫兄弟每开开眼。”众人都来附会。那黄启年急命手下伺候笔墨。岳飞笑道：“也罢，今日偷闲，我也来附庸风雅一回。这里，就黄大人进士即第，通晓诗文，且莫取笑。”黄启年忙道：“岂敢，元帅墨宝，属下还未见过。今日有幸，安敢取笑？只怕是墨宝存世，溢香千年哪。”

        岳飞大笑，取笔在手，蘸了浓墨，略一沉吟，在粉壁上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写下一首词：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湖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效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曰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黄启年待岳飞写完，不禁大为钦服，望岳飞深施一礼，说道：“见元帅之词、字，下官再不敢提笔也。元帅久居军旅，纵横天下，胸襟气度，非常人可比。此一词足可与辛、苏之词争辉。下官从文数十年，常以诗文自许，从此不敢再言诗词矣。只愿能在元帅军中为一小卒，朝夕聆教，足矣。”

        岳飞道：“黄大人过谦了，岳某也只是有感而发，但教大人见笑了。”

        酒宴摆好，众人入席。按例黄启年当坐次位，他年纪又长于岳飞，更长于众将，他却坚不肯坐，只肯坐末位。众人劝了一回，只得依他。不想这位知州大人已打定了主意，才要如此。

        黄启年送岳飞和众将离去后，即差手下去唤衙中一个善书的书吏过来，细细将岳飞这词一字字临摹下来，又命送去裱铺，仔细裱好，用来收藏。黄启年回府，满腹惆怅，思岳飞风采，久难平复。长叹一声，道：“我从文数十载，原是皓首穷经，虚度时日。”打定主意，提笔给临安的吏部左侍郎胡松年修书一封。黄启年是京官外放，原与胡松年交好。黄启年将岳飞之词抄写给胡松年，盛赞岳飞风采，说了自己想辞官去岳飞军中效力一事，请胡松年周全。写完令人急送去临安，方觉心安。

        且说临安朝堂之上，正在议事，忽捷报传来，岳飞收复襄阳六郡。一时朝堂喧闹，都来向高宗道贺，都呼天子圣明。高宗也是大喜，不想岳飞如此争气，仅三月便建此奇功。高宗赞道：“朕素闻岳飞一军纪律严谨，未知竟能破敌如此。”胡松年奏道：“惟其有纪律，所以能破贼。若号令不严，士卒不整，方自治不瑕，缓急安能成功？”高宗心情大好，笑道：“胡爱卿想是保住了项上人头，感激岳飞，方替他说话。”当即传旨，加封岳飞，重赏三军，又令设宴，与众臣同庆。

        过了两月，右丞相范宗尹中了风，不能理事，群臣都以为吕颐浩正做着都督，可能接任右相，不想高宗却另有打算。原来范宗尹一病，高宗想到的右相人选却非吕颐浩，而是张浚。那张浚自陕西富平兵败，本要招回治罪，只是当时陕西糜烂，河南、江淮都有战事，一时无人可替，遂让其暂留陕西督军，后吴玠、刘锜等连胜金人几阵，在和尚原又大败金军。高宗便将川陕军事俱交于吴玠，命张浚返朝。张浚回来，高宗念他是个老臣，又有平苗刘之功，况且吴玠胜那几仗时，张浚还是西军主帅，便也未多为难他，申斤一回，贬为福州知州。范宗尹一病，高宗想到了张浚，知他忠心，明大义，也还知兵，更兼得资历甚深，压得住阵的，即传旨张浚入京，封为右相，主掌兵事。又撤镇江都督府，免了吕颐浩都督职务，将他调往三司去管财政，弄得吕颐浩一头雾水，昨日还在管兵，今日却去管钱。

        且说胡松年接到黄启年书信，看过后大为感叹，对岳飞满江红一词也是赞不绝囗，便去与赵鼎、张浚两位丞相商议。二人也对黄启年要辞了知州官位去岳飞军中效力大为感叹，也赞岳飞好词。次日朝堂之上，便奏与了高宗。

        高宗道：“朕知岳飞自小习武，武艺高强，若不是误杀了小梁王，当年或是个武状元。岳飞每有奏表，朕见其字龙蛇飞腾，以为是他军中文吏代笔，不期他竟有如此好文墨。他这首词几可与苏学士词比肩。”

        张浚奏道：“臣听刘光世讲过，岳飞自幼家贫，无钱购纸笔，乃以沙盆为纸，树枝为笔习字。又好读书，王贵、汤怀、张显几个家中之书，都被他读遍，尤好读《春秋》。从军以后，每有闲暇，也是读书不辍。”

        高宗道：“我朝文人都视武人粗鄙。前有辛稼轩，今有岳鹏举，却都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诗书，真文武全才也，有秦汉士人之风。也难怪黄启平为岳飞风采所倾倒，知州都不做了，要去他军中做个小卒。”

        胡松年道：“圣上，黄启年进士出身，今年四十有五，原也自视甚高。自岳飞驻节鄂州，每行一事，黄启年都大为钦服。此次因岳飞这首词，大受触动，定要辞官去岳飞军中效力，请臣代为周旋。臣请圣上了其心愿，调其入军。”

        高宗问道：“黄启年一个知州，入岳飞军中任何职合适？”

        胡松年道：“他不计职位官低，只愿在岳飞军中从头做起，沙场报国。”

        高宗赞道：“真乃本朝一段佳话也。也罢，让他先去岳飞军中任个参赞，他的正五品官衔还是给他留着，日后有功，再行加封。”

        那黄启年得了诏，欢喜无比，办好交接，安置好家眷，便去岳飞军中听用。岳飞大为感慨，引其为知己，黄启年从此便跟随岳飞。后岳飞蒙冤，黄启年遭流放，数年后被召回，仍为岳飞冤案奔走呼号，直至岳飞冤案昭雪，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话说秦桧，见岳飞收复襄阳六郡，建不世之功，驻节鄂州，治理荆汉，也是风声水起；又有

        黄启年一事，满江红一词，轰动朝野，不免心中嫉恨。范宗尹病倒，秦桧心中暗喜，虽知自已捞不到右相之位，却喜去了个主战的对头。不想高宗任了个更主战的张浚为右相，这位相爷，资望之高，全不是秦桧轻易撼得动的，秦松大急。挞懒那里也来密信责怪，高宗对他也日渐冷淡。这奸贼每日垂头丧气，苦思无计。忽闻官军洞庭湖剿寇大败，秦桧暗思高宗定会调岳飞去征剿，心中暗暗谋划，朝会上如何奏对，方可让高宗对岳飞生些疑虑。

        次日朝会，高宗说道：“洞庭匪患，已历五载，数次围剿，虽有小胜，却不得剿灭，徒费了朝廷无数钱粮。今日却又大败。岳飞一军在鄂州驻屯已半年，兵精粮足。朕意调岳飞去洞庭湖剿匪，务要平此匪患，方称朕心。”

        张浚主掌军事，也赞同调岳飞大军去剿，众臣也都赞同，独那秦桧出班奏道：“圣上，臣以为，仅岳飞出兵，不妥。”高宗对秦桧，本已生了怨烦，便冷然问道：“如何不妥？”秦桧奏道：“臣以为，八百里洞庭，地域广阔，沿湖周边各地，都已从匪，匪寇势大，有数十万之众，仅岳飞一军，恐难剿灭。况且岳飞仁义，更难剿灭这股贼寇，倒会留些后患。”

        高宗问道：“此话何意？”

        奏桧道：“这股贼寇，与岳飞往日所剿之张用、李成、曹成之匪不同，他那几处，只是搅扰州县，劫掠财货。然洞庭这股贼寇，却是谮号称王，自立伪朝。若不能剿绝，必留后患。臣闻岳飞剿寇，俘获多不杀，或登籍归农，或遣返回籍。又闻此次攻取六郡所俘获之“签军”，多放还北返。臣思岳飞太看重一个收买人心，若对洞庭贼寇也如此行事，恐留后患。”

        这秦桧奸贼，专会挑唆，只一个“收买人心”四字，便叫高宗心头一懔。细想岳飞行事，确是如此，不免心中生疑。那高宗见识，本就狭小，便也将岳飞不杀降俘，视作了收买人心。却不想岳飞一是为朝廷，为他这个皇帝收买人心；二是若将人都杀绝了，他这皇帝去做谁的皇帝？何人耕种，何人做工，何人纳赋？

        高宗问道：“依你当如何？”

        秦桧道：“臣以为，此次围剿，岳飞一军十万，当再出军十万，合二十万人马，方为稳妥。张浚大人主掌军事，可由张大人为帅，统领岳飞，前去征剿。张大人名教大儒，极重大义，断不会让那些反贼逃脱。”

        那张浚见秦桧推荐自己为帅，统领岳飞去剿寇，不免对他心生感激。张浚知道以岳飞能力，定能荡平匪患，自已为帅，正好建功。当下出班秦道：“臣愿领兵，去洞庭剿寇。定剿灭此股逆贼，让圣上心安。”

        高宗大喜，即封张浚为诸路兵马都督，调禁军、御前、神武军各一部共十万人马，交与张浚；封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起神武军后军马步水军十万，归张浚节制，同往洞庭剿匪。

        张浚从临安起兵，至池州。早已传令岳飞领他军中各军主将来池州会商。岳飞只知洞庭湖匪患猖獗，官军一直在围剿，具体情况却不甚明了。接了张浚军令，知此次朝廷兴兵二十万围剿，方知世态严重。想了一刻，叫军士去请黄启年过来。那黄启年一个正五品官员，任着鄂州知州，非要到岳飞军中效力。岳飞见他一个文人，怕他受累，只交些轻松事务他去做。不想黄启年扎于军中，苦事累事俱跑去做，不过一月，是又黑又瘦，倒是心情愉悦。拿碗就吃，倒头就睡，倒成了个地道的兵大爷。岳飞感佩，对他很是客气。

        黄启年来见岳飞，问道：“大帅传属下何事？”

        岳飞道：“黄大人，我说你多次了，如何还这般相称？”

        黄启道：“军中的规矩，我定要守的，大帅对我客气，但我是个下属，便当如此称谓。”

        岳飞知他已以军人自居，也不与他争，说道：“黄大人，我接到张浚大人军令，去池洲听令，会剿洞庭匪寇。这股匪寇的情况我都是道听途说，不甚明了。黄大人久居江汉，应比我清楚，请大人过来，想请教一二。”

        黄启年道：“大帅真问对了人，属下对这股匪寇知之甚详，还专门研完过。只是要讲清他们，远非三言两语可说得清楚。张大人既命元帅过去，不妨我也随去，细细说与元帅和张大人知晓。”岳飞大喜，带上黄启年并几个军中主将，一起去池洲。

        到池洲见了张浚，张浚说道：“鹏举，你我一别几年，你建了如此多功勋，我却惭愧。今日同去剿匪，还要仰仗鹏举费心哪。”

        岳飞道：“大人过谦了。圣上令大人统军，岳飞定视大人马首是噡。”都入了大堂，岳飞介绍了诸将和黄启年，张浚也将神武、御前几个将领介绍了一下。张浚道：“黄大人辞官从军，名满天下，张浚感佩。”岳飞道：“我对洞庭匪寇知之不多，刚巧黄大人知之甚详，便请他一起过来了。”

        张浚道：“洞庭匪寇，我知之也不甚详，既然黄大人清楚，正好说给我等听听。鹏举，你我几年未见，你今日领众将军和黄大人过来，我已摆下酒宴，为诸位接风。正好也向黄大人请教匪情。”

        黄启年忙道：“不敢，大人下问，属下当知无不言。”

        酒宴早已摆下，众人落座，都敬了一轮后，张浚说道：“黄大人，军中勿须虚礼，我等边吃边饮，劳烦你先来说说洞庭匪情。”

        黄启年道：“如此，属下便将这洞庭匪情细细道来，供大人参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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