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失圣心秦桧遭贬,剿曹成再兴被擒
且说范、吕二人,知高宗宠信秦桧。今日听高宗之意,似已对秦桧不满。当即范宗尹定了心神,思忖一刻,说道:“圣上,秦桧为丞相,主管内政、外交,内政之事,经济为重。这些年因金人南犯,江南各处,也已民生凋敝。但江南土地肥沃,水量充沛,更兼大批北人南迁,岳飞又扫除了各地匪患,江南经济,已日见起色,多地已复繁盛。尤以这江浙一带,俨然已是太平盛世,农商兴旺。这都是圣上宏图设计,与秦桧倒无多大关系。以臣之见,任一官员做这丞相,主持内政,只要不乱来,顺势而为,江南经济恢复,都是有望。”
高宗说道:“是啊,自西晋末年,汉人南迁,江南各处,便日见繁盛。至今日,以朕看来,江南经济超越中原,已是指日可待,假以时日,当可远超。”
范仲尹道:“圣上所言甚是。自唐末始,关中曰趋寒冷、干旱,已日见衰败;中原一地,因黄河改道,扫荡多次,也多残破。唯江南一地,倒是顺天应时,日益兴旺。”
高宗知范宗尹之意,是要将江南经济恢复,与秦桧撇开。也不再说,又问道:“秦桧在朝中,高谈议和,应者颇多,你二人怎看?”
范宗尹道:“圣上,暂不论议和,只秦桧封相以后,广置党羽,任用亲信,便是他府上看门的,都得了七品官职。我朝历来视官职极重,请圣上恕臣不恭,自徽宗时滥赏,便已坏了自太祖、太宗定下的制度。臣欲廷议此事,圣上不喜,臣前已和秦桧议过此事,他也支持,不想圣上有异,他便见风使舵,当朝发难。圣上,发展经济,首要便是抑官,官吏冗沉,民不堪其负,如何发展?秦桧发难,其党羽汹讻。臣所虑,秦桧勾联官吏,已成朋党,若其势日盛,圣上再有何议,则举朝相左,可如何得了啊?”
高宗思忖一刻,也自心惊。又问道:“宋金议和,都由秦桧操持,朕问了他几次,他都一味搪塞,以你二人之见,这议和之事,何如?”
吕颐浩奏道:“圣上,自江淮大败兀术,金人原已胆寒。他在川陕发难,原是虑我自淮北上,金攻川陕,原为牵制。不想张浚有负重托,陕西兵败,幸得吴氏兄弟、刘锜众将屡次苦战,阻了金人攻势。圣上,金国为女真人所建,他原为契丹辽国之一部族,灭辽而兴。北地蛮族,一族兴则以武力威压各族,征各族以为驱使。女真人悍勇,暂为各部族首领,但因人少,须役使契丹人、勃海人、朝鲜人、室韦人等各部族随其征战,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金犯我大宋,虽夺了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多地,其人也折损颇多,只得在黄河以北,大肆征我汉人从军,唤作“签军”。然汉人“签军”每杀女真人统领而反,金人也是不胜其扰。江淮一战,岳飞、朝世忠杀女真人二十余万,金国境内,各族已是蠢蠢欲动要反女真;河北汉人,也是遍立坞堡,广召义民欲反女真。金国金太宗要战,粘罕、兀术要战,为何这两年,未见他一兵一卒南来,实是力有不逮也。陕西金人虽胜,但仅喇罕一军,两万女真精骑,几为西军尽灭,喇罕仅以身免。后吴玠兄弟在和尚原、仙人关大胜,又杀女真精骑数万。他女真人,自顾尚不瑕,哪还有力南犯?挞懒、宗干等人主和,实是无奈。圣上,若以时下情势与他议和,按秦桧所言,北归北,南归南,则北地宋人,不得南来,尽资了他金国。臣闻金人军中有言,若败先杀其马,勿为宋人所获。金人尚知,我宋国缺马,尚知勿以马资宋,我宋亦知金国人少,奈何以人资金?”
范宗尹也道:“圣上,以今曰情势,金人尚以称臣、割地、纳贡、赔款为议和条件,真是痴心妄想。实是想以靖康之余威恫吓圣上。圣上若应了他,岂不是以我宋国之民力、财力助他脱困再兴吗?北地苦寒,自秦汉始,北地蛮族屡次南下,只为掠夺人民,劫我财物。金人虽占我中原,然中原也已残败、贫瘠,那金人怎会放过我富庶江南?臣听闻,当年宗泽大人据守汴京,结连河朔,河朔宋人,应者百万。当年之事,今日已不可说。臣只思若按金人条款,议和得成,则数十年后,北地宋人,尚以自己为宋人否?再欲北伐,复祖宗江山,岂得易乎?”
高宗问道:“秦桧曾言,秦岭、淮河以北,俱已残败。我朝据江南富庶之地,积蓄财力,整兵备武,假以时日,再图北伐,你二人以为如何?”
吕颐浩道:“圣上,以臣之见,秦桧此言,最是害人,他自己便是江南文人,岂不知这个中利害,其心险恶,可诛。圣上,江南富庶,最是养人,也最是害人。我宋军苦战数年,一入江南,只两年,便已武备松驰,暮气日盛。这江南水乡,怎是养兵之地啊!这里养下的,都是那“人生只合杨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的苟且文人哪。臣只恐我军在此再拖延数年,朝廷再想募一敢死之烈士,都是难事了。上下千年,圣上可曾见过哪朝自江南北上而得天下者?臣只见自北而偏安江南的无不倾覆,臣只见自北扫南,如飓风之扫枯叶。太祖、太宗扫灭南唐,便似以帚除尘,圣上当知啊!圣上若要恢复祖宗基业,江南不可久留,只能以此地为一财源,以江南财力,资军北上,先复旧都,据河而守,再图河北。圣上若久居江南,臣恐南唐旧事,在我宋国重演。”
高宗虽觉二人言辞激烈,却也觉有理。高宗自与李纲深谈后,心中一直揣摩。虽自小种下个“恐金”之症,今日听二人一席话,又燃了点雄心,君臣三人又细细谈论一番。
次日朝会,秦桧党羽胡安国,奏请再议议和之事。殿中侍御史黄龟年,中司谏刘斐弹劾秦桧专主和议,破坏恢复,结党专权,斥秦桧为王莽、董卓。朝堂之上,一时吵作一团,秦桧党羽,争相跳出,唾沫四溅。秦桧不动声色,秉持个持重。高宗冷眼观望,忽高呼秦桧,一时朝堂无声。高宗说道:“秦桧,你主张“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是北人,当归何处?你说河北人还金国,中原人还刘豫,你将朕还与何人?”
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秦桧已是扑通一声跪下,喏喏不敢言,唯闻喘息。
高宗又道:“你曾言,若为宰辅,有二策可耸动天下,朕等了一年,至今尚未得见。莫非这二策,一是称臣、纳贡,二是送朕与金?不然,何二策可耸动天下?”
秦桧已吓得趴伏于地,满身大汗,不敢言声。高宗便令传旨,罢去秦桧相位,任观文殿学士。秦桧党羽,张焘、胡世相、吴表臣等,皆被罢出尚书省;程瑀、黎明、杨训、胡安国等一众理学名人,俱罢去中书舍人,命归家读书。又张表朝廷,以示不再复用。范宗尹复相位,任为右相主军事,吕颐浩依旧为都督,整肃各军,任赵鼎为左丞相,掌政事。赵鼎为三朝老臣,有忠心,敢谏言。高宗曾言:“朕每思先朝忠谏之臣,恨不得结识,今于卿而见之矣。”赵鼎为相,一时朝堂敬服。
秦桧回府,垂头丧气,夫人王氏便来相问。秦桧将朝堂上的事说了一回,王氏惊道:“圣上不是一心要与金国议和吗?如何有些一变?老爷可如何向挞懒王爷和四太子交待呀?”
秦桧怒道:“我为何要向他两个交待,我只向自家交待罢了。他两个让人揍个熊样,还来狮子大开囗,若依了我,先得些银两岂不更好?死咬着个称臣、割地、赔款不放,且怪谁来?反把我也拖累。”略停了一刻,叹口气又道:“现今范宗尹复了右相掌军,他我却不怕他,只这赵鼎,三朝老臣,资望甚高,又是个江南士家,他任了左相主政,我却是扳不动他。圣上也对我生了嫌隙,我只得暂且蛰伏,日后再看。所谓“飓风过岗,唯草伏存,不摧不折,悠悠可期”。我且去做我的观文殿学士,写字读书,也乐得偷闲。我看挞懒一时也掌不得权柄,我自来急甚?天心难测啊!我这两年走得太急,方折了跟头,当静思,静思。”
书分两支。且说张宪领三万军马去救桂州。那桂州自秦时设桂林郡,便是郡府,城宽壕深。曹成引军围城,这城太大,他五万军马只围了西、北、南三门。那桂州知州龙啸云,虽是个文官,却有血性,一面守城,一面遣军出城偷袭,与曹成战了两月,那城依然守得牢靠,反把那曹成一军,弄得精疲力竭。
张宪老行武,兵马未到,早遣人去桂州与龙啸云联系,知晓了曹成军情,与龙啸云约定了时日,突袭曹成。张宪算准了时日,大军突至桂州,挥军直冲曹营,龙啸云也开城,尽领城中兵马杀出。曹成大败,引军向南急逃。张宪哪肯放过,率军急追,眼见快要追上,那曹成败军中一彪人马停住,返身迎来。当先一将大呼:“休伤吾主,杨再兴在此。”挺枪来斗张宪。张宪也不迟疑,举枪来迎,不想那杨再兴一枪过来,张宪只见一片枪花,枪缨抖成一片,枪尖在何处都不可知,只似七八条枪一齐扎来。张宪大惊,不知如何来挡,只得一个蹬下藏身避过。二马错蹬而过,张宪拔转马头,呆呆发楞。杨再兴也拔转马头,张宪这才看他那枪,比一般长枪又长了约有三尺,枪刃也长,足有二尺,银光闪闪,整个看来倒似个唐朝时秦琼用的马槊。枪缨也是奇大,又是银白色。张宪定了定神,跃马挺枪直冲杨再兴,使一式“毒蛇吐信”,往杨再兴扎去。杨再兴挺枪来迎,一朵枪花,套住张宪枪头,他自己那枪头却是从枪花的圈外扎了过来。张宪抽枪挡开,那杨再兴哪容他喘息,一路枪法滚滚而来。他那枪又长大,枪法又精绝,张宪根本进不得他大枪圈内,只忙于招架,全无还手之力。何元庆和张奎也已赶到,见张宪恰似被一片枪花裹住,弄得是手忙脚乱,险相环生。两人大叫:“张宪勿慌。”冲上前来夹攻杨再兴。哪料杨再兴见二人上来,忽地收枪,打马追曹成去了。
二人要追,张宪忙叫道:“勿追,让他去吧。”二人停住看张宪,好似刚和人苦战了三百合相仿,盔也歪了,甲也斜了,满脸大汗,喘息不已。张宪大喘几囗,说道:“我久经战阵,拼杀多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枪法,杀得我都胆寒了。”何元庆、张奎都知张宪勇武,每战争先,且枪法精奇,武艺不弱于岳飞。见他如此说,都觉心惊。
张宪说道:“我等都暂且在桂州休整,先差人去打探曹成退往何处,待元帅大军来了再行定夺。此次我军是突袭成功,我三人若引军去追,与他列阵厮杀,以杨再兴之勇,我三人若有个闪失,一军都要吃亏。”二人听张宪说的有理,收了兵,一齐回桂州城。
过几日,岳飞领大军到了。龙啸云也来参见元帅。张宪将两军突袭曹成讲过,又讲了杨再兴的厉害。龙啸云也说道:“那杨再兴确是厉害,我那里几个将领都死在他枪下,后来也无人敢出战了,只是据城而守。”
岳飞忽问牛皋:“当年在东京小校场,你与两个武举交过手,我记得有一个便叫杨再兴。”
牛皋道:“我如何不记得,我怕他二人抢了大哥的武状元,便去与他俩相争。好家伙,累了俺好大身臭汗。这次若叫俺撞见,定叫他吃俺两锏。”
岳飞笑道:“就好夸囗,你如何是他对手?莫不是要吃他两枪?也罢,先探明曹成去了何处,再行定夺。”
众将退下,岳飞叫张宪、何元庆、张奎留下,来细问杨再兴枪法。张宪细说了一遍,何元庆又道:“我二人未和杨再兴交手,只见张宪被一片枪花裹住,煞是凶险。我二人上前,杨再兴便走了。”
岳飞道:“你未与他交战倒是甚好,照张宪所说,他那枪甚是长大,又极迅疾,你双锤沉重,又是短兵刃,若进不得他圈内,定要吃亏。照你们所说,他使的应是杨家梨花枪法。杨家枪自杨延昭、杨文广之后便再未出过高手,这杨再兴莫非是杨家后人?当年我师父周侗与我讲过杨家梨花枪法,师父在京师御拳馆见人使过此枪法,却很平常,显见是未得其奥义。师父曾说,他听闻杨家枪第一要义便是抖圈出枪花,枪出必有圈,枪光缤纷,如万朵梨花泄地,故唤作梨花枪。若遇此枪法,不盯他枪头,只盯他两手间枪杆,顺杆拨打,若盯枪头则必乱。张宪你若再与他交手,或可一试。”
过几日,哨探来报,曹成退回荔浦县莫邪关,据关而守。岳飞即令起兵,全军赶往莫邪关。闲话休说,岳飞率众将至关前一看,虽称为关,实为两山之间一寨。那大寨俱以巨木搭建,内有碉楼,高十余丈,向寨内望不知其深。曹成军士俱在大寨内据守。岳飞见寨前地势狭窄,便令大军离寨五里外扎营,只令张宪一军扎于寨前。
次日,岳飞领众将至寨前,张宪一军摆好阵势。寨内战鼓响起,寨门打开,一将单人独骑,跃马而出,果是杨再兴。来在阵前,大呼道:“岳飞出来受死。”岳飞看杨再兴,身长九尺,铜盔铜甲,内衬白袍,跨下黄骠马,掌中一杆亮银枪,果如张宪所言,那枪甚是长大,直似杆马槊。枪刃二尺余,一大簇银缨倒垂,遮没枪刃。看脸上,隆准鹰目,有些北国人样貌,果然是当年东京小校场的杨再兴。
岳飞打马出阵,一拱手说道:“杨将军别来无恙?”
杨再兴道:“岳飞,想不到已过十余年,你还记得我杨再兴?”
岳飞道:“哪敢相忘,当年东京小校场一别,甚是挂念,不想今日在此得见。”
杨再兴道:“岳飞,当年之事且休再提。你今日领兵至此,是要与我决一死战吗?”
岳飞道:“你我都是宋人,有多大仇怨,要以死相拼?我前军统制张宪,在桂州与将军一会,回来是赞不绝囗,对将军推崇备至。我知将军使的是杨家梨花枪法,当是杨家将后人。只是杨家自杨延昭,杨文广之后,数十年未再有使枪的高手,不想将军出世,真是可喜可贺。杨将军,杨家自杨令公始,祖孙三代,为大宋宿边,数十年屡建奇功,将军今日如何屈身事贼,岂不辱没了杨家天波府的门楣?将军不如归顺朝廷,助岳飞抗金,既可光大门楣,又可功成名就,岂不善哉?”
杨再兴笑道:“岳飞,任你口舌如簧,却是枉费心机。我虽姓杨,使的也是杨家枪法,却非天波府后人。那杨家为他大宋朝廷卖命,也未见讨得个好,他杨家后人今在何处?你劝我效忠你那朝廷,却是不能。若你能胜得我手中长枪,我倒可降你,替你效死。你可敢来战。”
岳飞道:“一别十数年,将军枪法与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岳飞正要讨教。”催马挺枪,直抢了过去。岳飞见杨再兴枪长,知道不能让他挡在圈外,须迫近些相战。岳飞刚到近前,那杨再兴怎肯让他逼拢,长枪刺出。岳飞但见满天枪花,真个似梨花万朵直袭过来。岳飞凝神只盯他枪杆上手臂处,举枪拨挑。二马一错蹬,杨再兴喝道:“好!岳飞,你竟破得我这一式“百花齐绽”,确是好手,再来。”
岳飞打起十二分精神,与杨再兴斗在一处。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巧。使长枪原本耗力,枪长一尺,便需再添十分力。那杨再兴一条枪,比平常长枪足长了三尺,且枪枪舞圈抖花,力达枪头,可见其神力惊天。战了三十余合,岳飞已是渐感不支。众将见元帅守多攻少,险象环生,不免都急。岳云想上前接应,可岳飞叮嘱过众将,使锤的不战杨再兴,使重刃的不战杨再兴。张宪咬咬牙,叫张奎道:“我两个一齐去战他。”二人纵马上去,岳飞得空便退了回来,赞不绝口,直呼厉害。张宪、张奎二人联手斗杨再兴,只三四十合,眼见也是不敌,岳飞便叫:“快鸣金。”杨再兴听岳飞鸣金,他倒先停了手。张宪、张奎拱手道:“承让。”打马回阵。岳飞收兵回营,杨再兴也退回寨内。
岳飞回营,说道:“杨再兴虽自称不是杨令公后人,但他使得杨家枪法,必与杨家有些渊源。我定要生擒此人,就算费尽口舌,也要劝他归降。传令众军,对杨再兴不许放冷箭,不许伤他性命,违令者斩。”众将应了。岳飞命准备战饭。又对张宪说道:“我今日有些急不可耐,便似看见个宝物在眼前却拿不到。你带上你一军,吃过饭后便去攻寨,我看他寨中人马并不多,你一军足够,人太多也施展不开。我们都不去与他单斗了,只管挥军攻击,你调一营俱带巨盾,再调一营尽用套索、挠钩之类,攻入寨后,只管将他围住,擒下来便好。”
吃罢战饭,张宪领军出营,战鼓如雷,呐喊震天,一军便来强攻山寨。闲话休说,强攻了两个时辰,攻破了寨门,众军一拥而入。杨再兴见张宪攻进来了,又见他人多,自已手下都已乱逃,知抵不住了,打马欲往寨后跑。张宪哪肯放过,指挥盾兵早将他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那套索满天乱飞,都来套他。杨再兴见无人放箭,知岳飞要生擒他,当下大吼一声,奋神力挺枪乱挑,一时盾兵被挑得四处乱飞,打马往外便闯。众军拼死来拦,却哪里拦得处,眼睁睁看他冲出重围,从后寨杀了出去。张宪一军挤满大寨,却让杨再兴破围而出。岳飞连叫可惜,更坚定了收降杨再兴之心。岳飞说道:“杨再兴之勇,高宠或可与之匹敌,便是那罗辉,或也不是杨再兴对手。此天赐我大宋的绝世神将,若不能收在我军中,太是可惜也!”
从俘获的贼兵处得知,曹成老营在贺州,已屯积大量粮草、军械,聚了十余万人马,要在那里等岳飞决战,杨再兴也必退去了贺州。岳飞回中军大营,命张宪守住这莫邪关,休整几日后全军出发去贺州。张宪领了令,差手下统领韩顺夫领他一部人马守在寨内,其余都回寨外大营。
且说韩顺夫领军守在大寨,都安排妥当了,天色已晚,便叫手下备了酒肉,与一众亲兵,几个偏校聚一处饮酒,又叫些兵士来摔饺、角力取乐。天已大黑,众人倒是酒兴正旺,好不痛快。不料杨再兴杀出寨后,沿路聚些败兵,得七八百人,返杀了回来,要夺回寨子。趁天黑,守寨军士也都松懈,被他抢入寨来,见人就杀。韩顺夫听寨内杀声,急冲出来,见杨再兴杀回来了,不觉大惊。他也知若失了大寨,必受军法,硬了头皮,带亲兵便来迎战。他哪是杨再兴对手?又喝得七歪八倒的,只一个照面,便被一枪挑飞。
张宪在寨外大营听寨内大乱,与何元庆、张奎领军来救,冲入大寨,正撞上杨再兴。三人一齐拥上,来与他相战,杨再兴威神勇,力战三人,战不多时,忽一枪刺张奎于马下。何元庆发疯一般与他拼命。杨再兴见宋军人多,知抢不回寨子了,逼开二人,纵马而去。张宪、何元庆跳下马来看张奎,见一枪正刺入心窝,早没了性命。何元庆抱了张奎,放声痛哭。张宪派人守好后寨大门,收集战死的,受伤的,只忙了一夜。那统领韩顺夫,被杨再兴一枪刺在肩窝,再连割带挑,一整条胳膊齐齐挑飞了,失血过多,也已死了。
次日,岳飞至张宪军中,问明情由,大怒,申斥张宪治军不严,御下疏漏,令鞭二十。韩顺夫因已战死,无可追责,乃以驻防纵酒,护主将失责之罪,斩韩顺夫亲兵二十余人,以申明军法。张奎亲兵,俱杖二十军棍。张奎、何元庆、郑怀三人是随牛皋一起上的牛头山,都呼牛皋为兄。牛皋见张奎死于杨再兴之手,号陶大哭,咬牙切齿,誓要杀了杨再兴。岳飞大军在荔浦县修整几日,开拔前往贺州。
且说那曹成,自道州起事后,向南占了贺州,作了他的老营,屯积军粮器械无数,留弟曹会领大军守住贺州,自带了杨再兴去攻桂洲,为张宪所败后,留杨再兴守莫邪关,阻张宪进兵,自己赶回贺州,要在贺州城下与岳飞决战。杨再兴从莫邪关败回,曹成知他斩杀了岳飞两员大将,大喜。多数败军也都回了贺州,曹成踌躇满志,要凭这贺州城中十余万兵马大破岳飞。
岳飞兵到贺州,离城数里有一地,名唤太平场,岳飞见此处适宜攻守,便扎下大营。岳飞领众将来贺州城外观城,端的是好大一座城池。城墙高十数丈,宽数百丈,两侧接与群上。城楼上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岳飞道:“此城易守难攻。若强攻,折损太大,胜败两知,须将贼军引出城来,方好围歼。”回转大营,岳飞思忖良久,定下了方略。
曹成见岳飞屯兵太平场,遣杨再兴领一军前来挑战。岳飞命军中高挂免战牌,不许一将出营与他相战。杨再兴见岳飞不敢出战,愈发骄狂,引军来攻岳飞营寨。岳飞只令众军箭弩齐发,阻他攻势。杨再兴攻了几次,未获成功,也不再攻,引军退回城中。
两军相持月余,岳飞命张宪一军拔营后撤五十里,找一处埋伏,军中都传粮草殆尽,先撤一军回去。过了两日,命牛皋、汤怀等领一军也后撤五十里,找一处埋伏,也称缺粮撤回。再过几日,岳飞留岳云、关铃领军一万守住大营,大军尽数缓缓后撤。吩咐岳云、关铃,若曹成来攻,先作拼死抵抗一番,再率军向后奔逃。
曹成那里,早探得岳飞军中缺粮,各军已次第回撤。曹成聚众将商议,乃定全军出击,先攻破岳飞营寨,再引军追杀。当下饱餐战饭,全军出城,直冲而来。岳云、关铃领军挡了一阵,弃了军寨,往后奔逃。曹成领军追杀,岳云一军边战边退。曹成引军,眼见前面岳飞大军在逃,乃鼓动三军,发狂来追。哪知张宪、牛皋两军都围了过去,断了他后路。岳飞中军也停下,摆好阵势,便来迎战。岳飞一军,征战多年,已精于野战,全军战力之强,兀术都要胆寒。曹成虽兵多,却多是溃兵散勇,乌合之众。被张宪、牛皋两路夹击,岳飞中军又一阵反杀,顿时乱了阵脚,众军四处逃散。
杨再兴欲领兵退回贺州,归路已被截断,只得往左侧山里败逃,正在张宪一路。岳飞早已传命各军,任一军遇上杨再兴,只盯住他一个,溃散敌军都不用管,只要擒住杨再兴,便是首功一件。张宪一军与杨再兴兵马混战,杀散他手下兵马,杨再兴单人独骑,逃入山中。张宪领军急追,跑了多时,杨再兴慌不择路,逃进一山谷中,却是一绝地。张宪引军已逼了过来。谷后一深涧挡了去路,杨再兴无奈,催马跃涧,不想那马摔断了腿,将杨再兴也惯在深涧之中。张宪令众军用挠钩钩住杨再兴,扯了上来,捆了个棕子一般,送回岳飞处请功。
曹成大军被围,众贼兵已无斗志,纷纷跪降。曹成引一众亲信,趁乱杀出,望北而去。岳飞命岳云、关铃领人去追,自已领众军直入贺州,收降曹成败兵。不想张宪竟绑了杨再兴回来。牛皋、何元庆一见杨再兴押来,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个抡锏,一个举锤,抢上前来,要取杨再兴性命。
欲知如何,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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