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战李成王贵中箭,破李成王贵藏私
书接上回。话说罗辉见李成要斩自己,挣颈高呼道:“李成,我罗家世居燕山,隐姑埋名。我敬你是个英雄,才出山助你。岳飞使些宵小伎俩,你便蒙了双眼,似你这般,如何纵横天下?”
李成听罗辉一喊,也自犹豫,便叫停手,问道:“罗辉,这两日之事,我也狐疑。我虽年长,你是后辈,但我只当你是我兄弟。你我都是北地汉子,你且直言,你与岳飞到底有无勾结?”
罗辉惨笑,说道:“大帅,你知我罗家人,雄起于大漠,虽是汉人,心性却近于胡人,不喜拘束。似那南朝一帮鼠辈,我怎肯屈身相就。岳飞虽则英雄,但毕竟是个人臣,我看他也是迂腐之人,我断不会投他。大帅,你视我为兄弟,但我却视你为父执,然今日之事,你我已生嫌隙,断难相合。我今离去,回燕山隐姓埋名,娶妻生子,再不问世事,只把祖上这点艺业,代代相传,大帅以为可否?”
李成听罗辉所言,不觉泪下,惨声说道:“罗辉,老夫若再年青十年,若手下无这一众兄弟,定信了你。可惜老夫年事已高,再不敢凭心性一赌。况我军中十数万兄弟的身家性命,也都系于我一身。也罢,罗辉,你若起重誓,我便让你离去,只当你我无缘,今生未曾见过。”
罗辉见李成止了杀心,思及在李成身旁这些年,情同父子,不觉大哭,说道:“只是罗辉无缘,不能追随大帅。罗辉此去,径回燕山,若投了岳飞,负了大帅,定叫我五雷轰顶,子嗣断绝。”
李成听罗辉发此毒誓,也是大哭,命叫松绑。众将与罗辉相交数年,佩服他的武艺,见今日弄成这般情形,也都心伤。罗辉说道:“大帅,我今日即收拾行装,回燕山去,大帅与众兄弟保重。”拜了李成,起身出了大帐。
李成军中之事,当日岳飞便已知晓,心中大喜,急唤来阮良,命他带人赶去修水,如此这般,叮嘱一番,阮良去了。岳飞思忖一回,又叫来汤怀,吩咐一番。
罗辉离了楼子庄,匹马单枪,往北而去。走了数日,来在修水,见茫茫大河,无一船可渡,也自焦虑。望了一刻,忽见河心一芦苇荡中,划出来两只小渔船。罗辉忙叫道:“船家,快来渡我,多与你银钱。”那两只小船徐徐划来靠岸。那船家见了罗辉,说道:“我这船太小,一人一马恐渡不得,这马且上我兄弟这船,将军且上我这船,只是人、马都要二两银子,可否?”罗辉已是心灰意冷,说道:“使得,断不少你两兄弟银两。”
船家将马牵上一船,罗辉提枪上了另一只船,两船离岸,往河心划去。到了水深处,那船家都停了橹。罗辉见有异,举枪指住那船家,喝道:“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那船家哈哈大笑道:“罗辉,我乃岳元帅帐下水军头领阮良,奉元帅令专在这河上候你。我乃梁山泊阮小七之子,你虽马上功夫了得,想来在这水中,你不是我的对手,况且水下还有我十几个兄弟候着呢。怎么说,是让我绑了去见元帅,还是这河中了却性命?”
罗辉长叹一声,说道:“你且动手,我这性命便交于你罢了。”
正在此时,汤怀领人也到了岸边,一齐大呼:“阮良,元帅有令,送罗将军回来。”阮良和他那个手下便将船摇回岸边,一时水下也上来一群水鬼。汤怀见了罗辉,说道:“罗将军,我家元帅有令,不许为难将军。将军若北去,悉听尊便;将军若肯归顺,元帅出营相迎。一切尽由将军定夺。”
罗辉施礼道:“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汤怀道:“我是汤怀。”
罗辉道:“原来是岳元帅自小结义的兄弟,这我知晓。汤将军,罗辉有一肺腑之言,劳烦将军转告岳元帅。我罗辉回燕山隐居,再不问世事。我是汉人,断不会去投金人,元帅勿忧。只是以罗辉所见,也是李成常说的,若我汉人天子,都有汉武、唐宗之志,我等敢不效死。只是这宋家赵姓天子,只似一帮鼠辈蛆虫,除了割地、纳贡,便会鼓捣些琴棋书画,美其名日文化。自偷了郭家孤儿寡母的江山,只怕别人再来偷去,防自家人比防贼还紧。岳元帅和众位将军扶的这个天子,恐如武侯之扶刘阿斗,断是扶不起的,只怕终是个身死国亡。言尽于此,请将军转告岳元帅,我罗辉今世与元帅无缘啊。”汤怀听罗辉所言,也是默然。叮嘱阮良送罗辉过河,不许为难。
汤怀回营,见了岳飞,将罗辉之言说了一遍,岳飞也是无语。那牛皋倒嚷道:“却也作怪,这些个北地豪杰,都看不上这赵家天子,听他们所说,却也有理。”
岳飞大怒道:“牛皋,你我都是宋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可信此乱言,再敢胡说,明日出战,先拿你这颗黑头祭旗。”
牛皋大笑道:“大哥,若要祭旗,断少不得牛头。俺老牛可不触你的霉头,还要留这颗牛头多吃些酒肉。”众将大笑。
次日,岳飞一腔怒火,引军来战。那李成也是一肚子怨气,领军来迎。也都不单战了,各自挥军,结阵厮杀,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岳飞只盯紧了李成,只要杀他,李成也不示弱,只要和岳飞死战。二人在乱军之中,双枪并举,拼死厮杀。两军鏖战多时,李成眼见自家兵将支撑不住,撇了岳飞,打马便往回跑,岳飞如何肯舍,打马狂追。不想李成已搭箭在弓,忽回身,一箭射来。他本弓硬,又在上风向,箭似闪电,直往岳飞射来。岳飞马跑得急,只能急躲,口中大呼:“避箭。”原来身后王贵、牛皋、何元庆都在急追。那李成一箭,岳飞避过,却只冲王贵而来。王贵在岳飞马后,哪还躲得过,那箭直射入王贵右箭。那箭力大,只将王贵射得飞落马后,摔在地上,顿时不雀人事。牛皋、何元庆急勒住战马,岳飞不知王贵生死,也无心再追了。
李成败回大寨,岳飞等将王贵抬回,忙唤医官来看。用刀割开王贵衣甲,见李成这一箭,几乎穿透右肩。医官仔细看过,见未伤骨头,备一大包药粉在旁,死命将那箭一把拔出。王贵惨叫一声,却疼醒了,那血喷得医官一头一脸。也顾不得了,一包药粉按在伤处,死死按住。片刻止了血,王贵已是通身大汗,如水洗一般。医官给他包好,又去煎药,众将见王贵已无性命之忧,都才放心。
岳飞回帐,命人清点伤亡,一面又差人去各处催运粮草、军械。此一战,李成也是折损甚重,索性弃了大寨,全军退回楼子庄据守。
过了数日,王贵逐渐好转,岳飞和牛皋、汤怀、张显来他帐中探看。牛皋提只烧鸡,一坛酒,见王贵躺在床上,便来取笑,说道:“二哥,大哥说我是福将,果然不差,我也在大哥马后,如何那箭便冲你去,看来你还是福薄。来,俺扶你坐起来,喂你吃酒。”
汤怀道:“三哥,二哥受的箭伤,如何能吃你的酒?”
岳飞也道:“牛皋,你莫耍你二哥,要吃酒你自已吃。”
牛皋笑道:“二哥,我吃给你看,你且闻个香,也好解解馋。”
几兄弟说笑一回,岳飞又道:“李成这楼子庄,我在外边看过,依山脚而而建,庄上碉楼林立,都用山石建的,庄内街巷外窄内宽,料难攻人。”王贵道:“大哥,楼子庄既是李成的老营,料想建得扎实,虽不好攻,也得攻两回探探虚实。”岳飞道:“是啊,军士也都修整了数日,我明日命岳云与何元庆各领一军,攻一次看看。”
次日,岳云、何元庆各领一支人马,攻入庄内,那四处碉楼上飞箭如雨,巷道内又有机关,冷不丁一箭,忽的又一枪。幸得岳云两个带的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攻了一回,见无望便退了出来,只折了少许军士。岳飞眼见难攻,大军攻入又施展不开,人少又无济于事,不知如何是好。
晚饭后,张用来见岳飞,说道:“元帅,我那些兄弟传话来,探得李成的粮草都屯在五梅山左边一处山谷内,够他军中两年之用。我想带人摸去烧了他的粮草,李成那里必乱。我再从山后攻入庄内,元帅这里从庄外攻人,我那些兄弟在庄内四处放火,定能攻下。”
岳飞道:“李成领兵多年,粮草最是紧要,他岂能不知。进那山谷的各处要害必防得严实,你如何过得去?”
张用道:“元帅,我想带人先过潦水,向南走百里后,再折返向西,入九岭大山后,再往北到五梅山去。我带到军中的五千弟兄中,有几个便是九岭山里的人,我想挑两千山里的汉子随我去,定可找到他屯粮之处。只是耗时长些。我探到了还须和庄内的弟兄联系,让他们再来报信,约好时日,一齐动手。”
岳飞道:“此事凶险,你可想好?”
张用道:“我自投入元帅军中,寸功未立,这次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助元帅攻下楼子庄。”
张用即去挑了两千兵士,都脱了军衣,换上百姓衣服,备齐干粮、绳索、抓钩、火药等一应物品,都带了单刀,趁晚离了大营。
岳飞也知张用此去要费些时日,那楼子庄也不好攻,便不再去攻了,只把大营扎牢,每日操练兵士,与众将讨论兵法。又催洪州(南昌)运送粮草、军械过来,并增援五千军士。饶州那里也送来了粮草、军士,做个要久困楼子庄的样子。李成见岳飞要将他久困在此,倒不心焦,对众将说道:“我军粮草够两年之需,岳飞大军如何能在此呆上两年?哪里有事,那赵构又要调他过去。你等只管守好各紧要处,莫让他攻进来即可,我料不出三月,岳飞定会撤军。”
过了一个多月,岳飞令军中都做出松懈之状,暗中警觉着,叫做内紧外松。李成那边见了,不免也有些松懈,只盼岳飞熬不住了快走。又过了十几日,双方都已疲沓,既不想攻战,又不想撤围,俱感无聊。
这日晚间,“一丈青”来见岳飞,说道:“元帅,张用已到五梅山李成屯粮处,都已准备好了,楼子庄内的兄弟也都联系好,约定后日三更,他那里山后,庄内一齐发难,请元帅发兵从庄外强攻。”岳飞大喜,次日聚将,安排攻庄事宜。那王贵已无大碍,坚持要领兵攻庄。岳飞知他要找李成报仇,也便依了他,众将各自回营准备。
这日深夜,将到三更,岳飞全军出营,趁黑往楼子庄靠近,眼见只隔一箭之地了,那庄后山里谷中冒出了火光,火是越烧越大,庄内各处也多处大火烧起。岳飞一马当先,众军一齐向前,顿时杀声震天。那楼子庄内炸了锅一般,已是大乱。岳飞率军已攻入庄内,张用领人点了粮草,又从山后通往庄内的山路一鼓杀入庄内。那庄内作内应的兄弟已把庄内烧得一片火海。李成众军都慌了神,哪还挡得住。李成无奈,只得率军突出庄外,往北逃去。岳飞大军四处攻击,战至天明,战事渐息。四处搜寻李成不得,从擒获的李成兵将那里得知,李成已突围向北逃了。岳飞知道李成不能留,不然必成大患,当即亲率人马,领众将同去追赶李成,务要将李成残军剿灭,只留了王贵一军在楼子庄。
岳飞领军一路急追,两日两夜不息,沿途与李成溃军鏖战数次,直赶到修水南岸,沿岸搜寻,从溃兵处得知李成已渡河北去。岳飞无奈,只得令众军扎营休息,招降李成溃兵。那李成已领残兵一路向北,径去投了刘豫。
且说王贵领着亲兵在庄内搜寻,到了李成的大宅内,见几个使女围着一女子躲在房内,偏校徐进告诉王贵,那女子是李成的小妾。王贵见那女子年方二八,貌美如花,不觉大喜。王贵吃了李成一箭,捱疼了两个月,要找李成,却已跑了,见他小妾貌美,便要拿她来出气。
王贵让手下把那几个使女带出去,那几个亲兵跟了王贵多年,知他要做甚,都退了出去。只徐进说道:“将爷,大帅军纪甚严,莫触了霉头。将爷喜欢这女子,小的几个将他带去洪州,找个宅子先安置下来。李成已灭,过几日大军定回洪州休整,让他再侍候将爷不迟。”
王贵听他说得有理,熄了邪火,吩咐道:“你带几个口紧的兄弟,把这女子并几个使女带去洪州,买处宅子先安置了,这宅里些物事也是她使惯了的,一并带去。”那徐进如何不懂?带了人将李成宅中金银细软,古玩字画,但凡值钱的都打包装箱,装上马车,候到夜里,几人换了衣服,带上那女子并使女,往洪州而去。
过了几日,岳飞与众将押些溃兵回来,楼子庄一片大都清理了,王贵已将所获物资着人清理造册,岳飞忙着去处理降兵的事,又写奏表向临安报捷,其余诸事都是王贵处理。
又过了两日,徐进从洪州回来了。进帐见了王贵,禀道:“将爷,诸事都安顿好了,那三个兄弟在那里守着,小的一人回来了。”王贵问道:“我看你们装了几大车,有那么多值钱的物件?”徐进道:“将爷,除金银细软、古玩字画外,绢帛漆器、貂裘瓷器,但凡值些银钱,又好带走的,小的都给弄去了洪州,仅现银便有二十余万两。小的在洪州花一千五百两银子给将爷买了一处大宅。”王贵大喜,说道:“我为朝廷拼杀数年,也该给自已置个窝了。徐进,此事你办得不错,这次叙功,跟你办事的几个兄弟都给叙上,先给你保个总制。”徐进连忙叩头道:“谢将爷提拔。”王贵又道:“此事就你四个知道?”徐进道:“就我们四个去的,赶车的是在这李成庄里拉的,小的都处理好了,将爷放心。”王贵道:“甚好。等回了洪洲休整,那三个兄弟,你给他们每个五千两银子,你拿一万,叮嘱他们把紧口风,若漏出一丝,”徐进忙道:“将爷放心,都是小的的结义兄弟,断不会乱说。”王贵道:“也罢,日后那宅子里的事儿,你就多操些心,我只拿你当个管家看,绝不会亏待于你。”徐进谢了王贵,退了出去。
过了半月,临安圣旨到了,加封岳飞光禄大夫,建州观察使,军中将士各有封赏,命全军在洪州驻防。送走钦使,岳飞即令全军开拔回洪州。
王贵原以为大军会在洪洲休整一阵,再开往他处,不想却是驻防洪州,心中暗喜。进了洪洲,王贵三天两头便摸回宅子里住。王贵吃了李成一箭,掳了李成美妾,原是拿来出气,羞辱李成的。不想那女子极善奉迎,又娇媚可人,王贵一上手,倒放不下手了,每日只思在那温柔乡里盘桓,一来二去,倒再也离不得了。王贵担心这暗事哪天让岳飞知晓了,细细思量,打定了主意,便去找岳飞。
王贵见了岳飞,说道:“大哥,我看中一女子,要娶他为妻。”岳飞大喜,原来汤怀、张显在汤阴都娶了妻,只王贵尚未婚配。后来一路征战,便耽误了。岳飞说道:“二弟,当年我们几兄弟从汴京大考回去,汤怀和张显便张罗着娶了妻,那时给你张罗,你都看不上,我几个还说你眼太高,这后来一打仗,你的婚事便耽误了。你看上谁家女子了,大哥替你张罗,明日便备礼去给你提亲。”王贵道:“张用的兵将,有些分在我营里,里面有个偏校徐进,在我亲兵营里做个头领,他是洪洲人。这次叙功,保了他个总制,前些日子朝廷批复下来后,他请我和一众将校去他家里吃酒,见到他妹子。小弟很是喜欢,便对徐进说了。他父母已过世,徐进便作主将他妹子许给了小弟。”岳飞道:“这些年你四处征战,耽误了婚姻,大哥虽心中一直记挂,却也一直忙乱。你今能相中如意的,大哥便来替你操办,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娶妻。”
牛皋、汤怀、张显听说王贵要娶妻,都来吵嚷打趣。牛皋说道:“你们都有老婆,只我老牛没有,明日我也去说一个,叫大哥替我操办。”岳飞笑道:“你且去找,只要哪家女子愿嫁你这黑头,大哥也替你操办。”
牛皋出去,四处叫嚷要娶妻。洪州城里,听说岳元帅的三弟,牛统制要娶妻,多有人来说合,牛皋便也相中了一位女子。
王贵自己已在城中置了大宅,几兄弟凑些银两,在城中给牛皋置办了一处宅子。岳飞几个都以为王员外给王贵留了不少银两,见他置了大宅,也未多想。过了一月,岳飞便给两个兄弟一齐操办了婚事。
岳飞大军在洪州驻扎了半年有余,王贵、牛皋之妻都有了身孕。第二年正月,因游寇曹成以十余万贼兵侵扰湖南、广西,高宗下旨,封岳飞为潭州兼荆湖东路安抚使,马步水军都总管,命其率军进剿曹成。三月,岳飞率军从洪州出发,经郴州、桂阳,直抵道州(湖南道县)。兵至道州,得军报,曹成领军五万围困桂州(桂林),岳飞即令张宪、何元庆、张奎三人,领兵三万,取道全州(广西全州县)往西南直奔桂州。
书分两支。话说临安朝堂之上,这两年也是风云变幻。丞相朱胜非罢相后,范宗尹升任左丞相,主政。范宗尹是个主战的领袖,朝堂之上论的都是抗金、北伐之事,高宗不喜,却也不言声。范宗尹因朝中官吏冗杂,民不堪其负,根子都出在徽宗身上,坏了国家制度。那高宗在江南,又任用了大批官吏,弄的民少了,官倒多了。范宗尹便上了条陈,在朝堂上讨论徽宗崇宁、大观以来滥赏之事,要裁撤冗员。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朝野汹汹,官吏不服,纷份上奏,吵个稀烂。
高宗也觉此议不妥。一则徽宗尚在北国,不宜更改他定的制度;二则南朝初定,高宗提拔任用一些人,是给自己打造个班底,且多为江南士族。高宗恐范宗尹这个举措引起动荡,借着群臣弹骇,便罢了范宗尹的相位。朝中都以为秦桧要来主政,不想高宗升任了吕颐浩为左相,却又玩弄个手段,命朝中之事,由左右二相协商处置。这倒好,吕颐浩主战,秦桧主和,这二相各有一干亲信,每曰朝堂上但凡有条阵,便是扯条,全吵嚷的象群乌眼鸡,高宗也是不胜其烦。
那秦桧要独揽大权,便在朝臣中扬言:“我有二策,可耸动天下。”有朝臣请教,秦桧不说,只言道:“今无宰相,无法执行,说也无益。”高宗知秦桧想要独相,却不理会他。秦桧见吕颐浩铁了心要与自己争权,便让其党羽程瑀上秦:“周宣王修内政,攘外敌,故能中兴,今二相应划清权责,分掌内政外政。”高宗也因二相扯皮而头疼,便诏命吕颐浩专管军旅,秦桧专管政务。吕颐浩不想自己个左相,倒成了个兵头,心中怨恨,遂跑去镇江建造都督府,到前线督军去了。那秦桧得了势,在朝中广罗党羽,翻云覆雨,排除异己,一时是权倾朝野。
且说挞懒在金国力主议和,那金太宗和粘罕、兀术,只咬定称臣、割地、纳贡之议不放。因着金国在江淮、陕南折损甚重,又要宋国先行赔付大笔银两,才许议和。挞懒也是无奈。秦桧遣人数次入金与挞懒商议,又使钱贿赂金国朝臣,总无缓和,也是无奈。高宗催问议和之事多次,秦桧一味塘塞,只拖了一年有余。高宗对他渐起了怨怒。
这日,吕颐浩返回临安,忽接诏,让他入宫。吕颐浩入宫,范宗尹已在。行了君臣之礼,高宗问道:“你去前线督军数月,军中现是何种情形?”
吕颐浩奏道:“圣上,江淮刘光世一军,这两年因无战事,暮气日长。军中将领每日只思治宅买田,不思战守。刘光世这两年扩充兵员,多揽些溃兵、流寇,军纪混乱,他也不管,自已都四处揽财,纵兵走私,一军以揽财为已任。刘光世自诩可此肩陶朱公,江淮各处,呼其一军为“商贾军”。这两年,国家才得安宁、恢复,军饷粮秣每有不逮,光四一军,每有纵兵为匪,劫掠地方,他也不管。他自己四处揽财,倒似疯了一般,又多了个好色,臣甚担扰。韩世忠一军倒还好些,世忠清廉,御下又严,但无战事,武备也是松懈。张俊中军,原本是御前军,拱卫临安,天子脚下,近水楼台先得了月。张俊性贪,广置田宅,他那府邸,奢华壮阔,都是以兵为役,将他军中将士,都作了他的工匠。他一军,每每四处做些建房起屋、修桥铺路的工程,有名的“工匠兵”。张俊敛财无数,府中银两,俱化了以千两做成一银球,称作“没奈何”,说是盗贼偷了都搬不动,没奈何。张俊又有一嗜好,将军中身长俊美的少年拿来淫狭,看中哪个,便将他从腿根至脚踵一刀划开,待结痂后可为印证,呼为“花腿”,使其不得逃离。民间因世忠亲卫都以铜面具遮脸,以耀虎威,乃传一俚语,“韩太尉铜脸,张太尉铁脸”。”
高宗不解,问道:“张俊亲卫,以铁面具遮脸?”
吕颐浩笑道:“圣上,这是民间讥张俊脸皮比铁皮还厚,他不要脸哩!”
高宗大骂:“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直似个不要脸的猪狗,败尽了朝廷的脸面。”
吕颐浩又道:“岳飞神武军后军,这两年一直在江南剿匪,建树颇丰。岳飞清廉,治军又严,他那里,倒无甚担忧。川陕那里,吴玠神武军右军,近年连战连胜,金人已入川无望。吴玠虽极跋扈,但西军风气使然,吴氏兄弟,刘锜诸人,俱是干才,御军有方,当无甚可忧。”
高宗说道:“刘光世、韩世忠、张俊三人,征战多年,这两年又无大战事,松懈一些,也可谅解。兵无战,便生事,原是如此。朕自会下诏,督促他三人。张俊,朕更要面斥,责其收敛。岳飞之前曾言“将不畏死,兵岂畏乎”,“文臣不贪财,武臣不怕死,诸事可为”,朕是深知他的,不需担心。吴玠自领了西军,也甚让朕心安。军中之事,你为宰辅,当以重力整肃,无须多说。朕今日召你二人入宫,只为一事,你二人都是朕的肱股之臣,都须直言,但说无妨。”
二人见高宗慎重,也都正襟危坐,听高宗发话。高宗问道:“这一年,秦桧主管内政,你二人以为其人如何?”
范宗尹、吕颐浩听高宗一问,一时是面面相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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