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岭（修）
林小安抓起手机，思索着要怎么说，学长因为血脉问题本就成日担惊受怕，去清溪岭要是什么都不发生还好，万一发生了什么他可能又得遭罪，还是不能隐瞒，把话说清楚为好。
于是林小安坦诚说明了自己的目的，“救我的那只鬼说不定会再次现身清溪岭，我想见见他，学长你不是说只要我在你就是安全的么，能帮我这个忙吗？”
陈意然对她的信息基本都是秒回，这次也不例外，“可以，我随时都有空，明天怎么样，上午九点去接你？”
学长倒比她还积极，林小安道了声谢，因为担心自己起不来，把约定的时间推迟到十点，放下手机躺上床睡觉。
半夜时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闪过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可惜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晚林小安又做梦了。
从运气好转那天开始，她每晚的梦就没断过。有时候是美梦，梦见亲人们都在世时，一家人度过的其乐融融的日子。有时候是噩梦，梦见爸爸妈妈的车祸，梦见奶奶在她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更多的时候梦到的是摔下山崖那一日，她独自躺在山坡下的阴影里，徒然等待时间过去，然后被“学长”搭救。
她不知道这些梦代表着什么，每次醒过来时，梦中场景都清晰得仿佛昨天才经历过一般。
第二天又是一觉睡到天色大白。
闹钟在九点响起，林小安起床煮了玉米鸡蛋随便吃了点，陈意然的电话就来了。
“小安你好了吗，我到你楼下了。”
学长可真积极，他都没有其他正经事要做的吗？林小安脑中闪过疑问，收拾一下，换了套方便行动的运动装，背起包下楼。
陈意然如往常一般，站在车前为她拉开车门，“小安你今天起的很早啊。”
听起来是真心想夸她，不过想到以前七点不到就得出门挤地铁的日子，林小安脸有点热。离职两天，她也堕落了两天。
陈意然今天穿得很休闲，倒让林小安找到了些许大学时青春感，只是他的黑眼圈看起来比昨天更浓了，“学长你昨晚又没睡好？”
陈意然坐回驾驶座，沉沉叹了口气，“差不多一整晚没睡，都快习惯了。”
“听说长期睡不好的人可能会猝死……”林小安反应过来后连忙改口，“不过学长你还年轻，一定没问题。”
“不，说不定真的会死，”陈意然表情沉重，在自己胸前用力摁了摁，林小安眼睛余光扫到，好……好瘦。
“我光这个月就轻了十斤，再瘦下去人就没了。”
林小安没敢说话。她这个月吃得稍微有点多，一不留神就胖了两斤，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要是和你在一起，我一定能睡个好觉。”陈意然小声呢喃。
这话不能随便接，林小安抓着安全带讪笑，“今天是工作日，等会路上人就多了，快开车吧。”
陈意然嘴唇微动，最后也只笑了笑，开动汽车出发。
清溪岭位置稍偏，以前在市内景区中其实排不上名号，自从前几年移栽了上千株桃树并打造出“小桃源”的宣传噱头之后，就渐渐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地，现在还出现了什么“桃花仙子”的传说，人气更是旺盛起来。
陈意然开着车在山脚下兜了二十来分钟的圈子才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林小安先下车，他拎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很快跟上来。
“这些是？”
“零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学长你太客气了，”一直吃他的喝他的，今天还得麻烦他，林小安有点过意不去，“重不重，我来提吧。”
“说什么傻话，”陈意然后退一步避开，目光环视四周，“让你提，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林小安跟着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四周的游客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勾肩搭背的，相处得亲昵又亲密，像他们这样保持着几步距离的倒是少数。看来微博上的宣传很有效，把情侣们都吸引了过来。
清溪岭入场免费，不需要购买门票，不过现在正是观光高峰期，还是得提前在公众号上预约，两人在门口排了十多分钟队，才终于轮到他们入场。
“走吧，”陈意然朝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林小安没反应过来，陈意然又晃了晃手，“人太多，别走丢了。”
“都这么大人了，丢不了，”林小安没有接茬，“学长你不用管我，今天我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陈意然无奈一笑，转身走上前。
清溪岭正如其名，有溪也有岭，一条蜿蜒曲折的清溪贯穿整个景区，溪水缓缓流淌，沿溪而上是一条高低起伏的山路，为了方便游客行走，现在整条主道都被修整成水泥路，四年前来时都没这么“便利”。
满目皆是桃花，完全没有过去的丁点影子，林小安预感到今天要失望而归，索性专心赏花拍照，见得此美景也算不负此行。
陈意然走在她前方十步开外，时不时放缓脚步等她，可林小安不过是背过身拍了张照片，就见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难道又被那些东西缠上了？她赶紧追上去，本来想像上次一样推醒他，想到此行的目的又收回手，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学长，你还好吗？”
陈意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瞳空洞地注视着虚空中的某点，对林小安的呼唤全无反应。一分钟过去，他还是那副模样。
如果是四年前救过她的那只“鬼”，应该不会是这种表现，可以排除了。
林小安将手拍上陈意然肩头，“学长，回神了。”
几乎是立竿见影，手拍上去的瞬间，陈意然的双瞳中就浮现出温度，片刻后他回过神，赶紧把塑料袋换了只手，“小安你刚才一直不碰我，我都快急死了，这袋子勒得可真疼。”
被附身后他还是清醒的，果然不是，林小安倒也没失落，毕竟此行也只是碰运气，“学长，刚才你又……被鬼上身了？”
陈意然摇头，“不是鬼，应该是某种精怪。”
“有什么区别？”
“精怪是山水草木之精气所化而成，大都没有形体也没有意识，只能依靠本能行动，和鬼不一样。人死后魂魄仍有执念，强留在人世间不肯去投胎，这才变成鬼。”
林小安似懂非懂地点头，看来这妖魔鬼怪的门道也是多得很。
陈意然又说道：“桃树虽然在风水学中属阳，但这里桃树太多，又种得毫无章法，物极必反，倒容易吸引阴物，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小安你也小心为妙。”
吸引阴物？微博上说的“桃花仙子”会不会也是这么回事，林小安拿出手机翻出那条微博，“学长，你看过这个没？”
“桃花仙子？完全是胡说八道！”陈意然摆出专业人士打假的傲气，“草木可化出精怪，精怪再修炼则可为妖，哪来的桃花仙子，网上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这还有人信！”
路旁桃树上飘落的花瓣落在他头上，和他涨红的脸一个颜色，林小安看得有点好笑，“不过这桃花林里确实有点东西，对吧？”
陈意然长吸一口气，“这倒没错。”
“那学长今天可得带我好好见识了。”
陈意然却又谦虚起来，“……没有，我也就知道点皮毛而已，玄门的门道深得很，我还是门外汉。”
两人继续往上走，走到半山腰才停下来歇口气。林小安举着手机靠在路边的木栅栏上，用镜头捕捉被溪水冲走的桃花瓣，“这几年变化真大，以前这条溪似乎没这么宽。”
“应该扩宽了，”陈意然顺势靠在她旁边，微微低下头打量她拍的照片，“怎么都是风景，要不给你拍几张？”
林小安喜欢拍照却不喜欢被拍，不自在地往后缩，“不，不用了。”
“已经拍了，”喀嚓一声，陈意然用手机拍下了她的侧脸，“你看，我拍照技术其实还行。”
拍都拍了那就看看吧，林小安探过头去，目光触及陈意然的手机屏幕后，整个人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应该没把你拍丑吧？”
林小安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是不是镜头脏了，这照片不对劲啊。”
陈意然不解，“哪里不对劲，我觉得拍得很好，人衬景，景衬人。”
“学长你看不到？”
她严肃的语气让陈意然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我应该看到什么？”
“这里，”林小安轻点照片上她身后的空白位置，“还有另一个人影，学长你真的看不到？”
陈意然一跃而起，险些失声尖叫，“哪有什么人影，小安你别吓唬我，我真的不经吓的！”
看来陈意然是真的看不到，可她为什么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上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浅白色人影？！
并不是眼花，也不是镜头抖动或者多重曝光之类的技术性问题导致的，她甚至能清楚看到那个人头顶的发冠和背后露出的剑鞘，看起来是古装剧里侠客的模样。
就算是幻觉，如此清晰的幻觉也有点离谱了，林小安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陈意然，“学长，麻烦你再给我拍一张。”
陈意然惊疑不定，倒是没拒绝她的请求，拍完后弱声弱气地把手机递回来，“怎么样，这下没问题了吧？”
林小安定睛一看，“不，人影还在。”
“……不会吧！”
接下来林小安又让陈意然换个多个地点、改变角度替她拍照，可不论怎么拍，照片上那个人影仍然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侧，也只有她能看见。
这么看来，出现人影不是相机或手机的问题，而是她本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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