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天目（十）

“当年的白家人几乎都被屠杀殆尽，就算有逃脱的，百里云龙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还放到了军中成了军妓。”

苏慕槿盯着白小灵的眼睛，缓慢陈述着事实。

白小灵脸上浮现出了悲凉的神色。

“的确，我并非白家嫡系，我只是白家一个小小的旁支的旁支。

原本白家还在时，我的家族除了一个姓氏，也没有半分有借他本家的势。结果白家本家出了事，我的家族却也要连着受委屈！

我家就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家庭，复辟白家也不可能是我们能办得成的事。结果现在，我都已经沦落至此了，还要借着本家的名声，才能在二位公子面前讨个活路。”

白小灵的声音如泣如诉，声泪俱下。

本以为会再受到一番冷嘲热讽，但是白小灵的耳边，却传来那位凶神恶煞的公子的声音：“没事的，都是为了生存，不丢人。”

苏慕槿捏着扇子的手陡然一怔。

刚刚，贺兰说，为了生存，不丢人。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

阿若，我当初要是早点遇到你，该有多好。

-

白小灵震惊地抬起头，却看见贺兰若微笑着像她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她抓着从地上站起来。

这位不好惹的公子笑起来也是蛮好看的呀，似乎完全不输旁边那位不正常的。这是白小灵在这一瞬间的想法。

“咳咳。”苏慕槿掩着扇子轻咳两声，有点不太自在。

贺兰若则感觉报毯子之仇的机会终于到了，上前一把夺下苏慕槿的扇子：“叫你大冷天的还扇扇子装逼，这下好了吧，受凉了吧，咳嗽了吧。来，赶紧毯子披上，保暖。”

看见面前两个美男子因为一个毯子，就这样忽视了她和另外一个仁兄，白小灵有些无语了。刚刚被悲伤和感动双重冲击下搞出来的煽情眼泪，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个，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白小灵一边说着，一边对依旧缩在地上裤子湿透的云滇士兵努努嘴。

“哦对，”苏慕槿一边将毯子重新包在了贺兰若身上，一边重新抽出扇子摇啊摇：“小灵姑娘，这血蛊可有破解之法呀？”

白小灵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除非种蛊之人身亡。”

苏慕槿对着战栗不止的云滇士兵无奈摊手，眼神当中透露出一丝恶寒：

“那就没办法咯，你又没有办法开口，又这般臭烘烘地污染空气。我家阿若身体不好，这样会熏着他的。不如……”

那士兵瞳孔骤缩，浑身战栗，大叫道：“我，我可以带路！我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在哪里！”

白小灵突然大喊：“不要相信他，他的血蛊，根本不会允许他带你们去正确的地方。大本营在哪里我也知道！”

苏慕槿面上笑容更深：“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咯。”

手起剑落，一道寒光闪过，那云滇士兵依然没了气息。

贺兰若旁观着出手干脆利落的这一下，非但没有觉得女子舞刀弄枪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分外英姿飒爽。

只是，他怎么感觉，脖子有点凉飕飕的呢？

白小灵见此情景，终于松了口气。

却见苏慕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灵姑娘，其实他只要不开口说话，带个路还是没有问题的，对吗？”

看着面色惨白的白小灵，贺兰若微微勾起唇：苏慕槿果然和他想到了一处，还真是令人莫名愉悦的默契啊。

“放心，我既然将他杀了，那必然暂时就不会再来动你。如此也算是展示了我的诚意了，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会不只合作这一次。”

白小灵打了一个寒战。

这个人，虽然表面在笑，但是实际上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刚刚已经演示过一遍了。

“小灵必定会协助二位公子，捣毁他们的大本营的。小灵既然已经成了军妓，被羞辱至此，必然不会再遇云滇为伍。小灵跪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

贺兰若摆摆手，示意白小灵起身，却见白小灵似是嗅到了什么气息，神色当中竟然有着些许惊喜和不可置信。

她仰头看向贺兰若的面容：“公子身上，似乎有我云滇白家的独门蛊术存在的气息。”

闻言，贺兰若还处于疑惑状态，苏慕槿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你可以闻出蛊的气息？”

白小灵点了点头：“是的，小灵自小鼻子比较灵，对蛊的气味尤其敏感。其实通常来说蛊的气息寻常人是闻不见的，所以……”

贺兰若倒是笑着说道：“所以，当时的白家旁支，还是出了小灵姑娘这样一个天才的。”

淡然的表情，好似白小灵刚刚话中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苏慕槿对贺兰若的反应有些微微惊讶，但是想到那个，当年将他和八万贺兰军，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谣言，苏慕槿的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既然他自己并不在乎，也不想多去探究，那么她又何必多想。

而根据白小灵的说法，白小灵的家族，作为白家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旁支，既然已经被当时，登上族长宝座的百里云龙发现，却没有被及时灭口，除了百里云龙想要彰显一下，他作为新族长的“仁慈”，应该还是对白小灵的这个“狗鼻子”，动了心思的。

思及此，却见白小灵的鼻子又动了动，疑惑道：“奇怪，气味又消失了。”

苏慕槿最终还是选择打断了白小灵，她觉得，虽然贺兰若目前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是有些事情到底要不要去回忆起来，应该让他自己决定：

“大概是小灵姑娘，被流放在军中时间太久了，鼻子可能没有以前那么灵，闻错了也是有可能的，小灵姑娘还是接受这个现实为好。”

白小灵倒是不疑有他，只当是刚刚，血蛊的气息在这个山洞里过于浓郁，所以自己才会有了那样的幻觉。

只是贺兰若嗅嗅自己的衣袖，总感觉身边这个炸了毛的苏慕槿，虽然怪怪的，但是也怪可爱。

“好了小灵姑娘，今日夜色已深，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去大本营看看。”苏慕槿下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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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处于陌生的环境，并不是很舒适的地点，但是贺兰若依旧睡得很香。

大概是苏慕槿的气味萦绕在身边，给了他久违的心安。

贺兰若很享受，但是代价就是第二天早上，注定是要有些丢人了。

“醒醒，阿若。阿若，快醒醒。怎么睡得跟头猪似的……”

这是？苏慕槿的声音！

嘶。

贺兰若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苏慕槿一脸嫌弃地摇着扇子，盯着他看，白小灵也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睡得跟个小猪一样，你自己看看什么时辰了。”苏慕槿简直没眼再看下去了。

贺兰若连忙爬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裳，走到洞口一看，原来已经天光大亮、日头高升——这是一起床就要用午膳了呀。

贺兰若有些羞愧，又有点饿，但是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正在犹疑之际，却见苏慕槿丢过来一个小包袱，里面好像装的是一些吃食。

“我们已经吃过了，赶紧吃点吧，小懒猪。”

苏慕槿充满揶揄的声音传了过来，贺兰若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于是面对着洞口，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朔风在出发前，辛辛苦苦跑遍了长安街，搜罗来的糕点。

看着贺兰若从洞口回来，面上还带着几抹潮红，苏慕槿突然玩心大起，她伸出手，轻轻地将贺兰若嘴边的糕点碎屑抹去，一脸玩味地看着，贺兰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潮红，再次回到了脸上，这才作罢。

连苏慕槿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似乎很像是小猫咪宣誓主权，很是傻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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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小灵姑娘，请。”

言罢，苏慕槿就一只手摇着扇子，另一只手，拍了拍贺兰若略微有些僵直的后腰，出发了。

果然，与他们在进洞之前的判断一致，白小灵并没有带着他们，从那个出洞即是悬崖的洞口出去，而是来到了一个，被碎石和杂草覆盖的角落。

苏慕槿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昨夜刚迷晕三个人，就已经发现了这一处的出入口，却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一来是因为在山体当中，他们所在的悬崖山洞处于外围，有什么声音，也会在呼啸的山风当中，烟消云散。而里面的山洞不同，山体拢音，而这个出入口明显是属于，不弄出点动静，绝对打不开的，所以一旦有什么异动，他们也可以立刻察觉到，即使是睡得很死。

二来，便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虽然她在白小灵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洞悉到，这个姑娘是个诚实老实的人。但是在大事面前，小心一点总没有错。毕竟他们已经来到了敌营的边缘，走错一步，他们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而能否爽快地告知正确出入口的位置，正好可以用来充当她对白小灵的考验。

如今她对白小灵的表现很是满意——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并不会故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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