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鸿胪寺卿黎可为早前借道大角国去寻椿国西北面的那些游牧邻居。她一个文官,顶着劲风烈日,每日纵马奔驰于草原上,居然把这件事做成了。这些游牧国家每每攻打椿国,其实并非天性好战,为的也不过就是一口吃的。黎可为以利诱之,成功说动几个游牧国家对椿国西北边境发起了骚扰。
于是椿国只得两面作战,处境更加艰难。椿国在地图上是个狭长的形状,两边的战线都拉得很长,且都是多点作战。为了不留薄弱处惹人伺机进攻,只能再三再四往各处增兵。
椿帝穷兵黩武,百姓不堪重负。摊派到百姓头上的兵役越来越严苛,不仅从十五到四十五岁的女子要被抽取兵役,就连男子也要被征兵。在家中者也并不轻省,要应付越来越高的税赋,还要时不时就被收取一笔额外的助战税。
国内民众一则不愿上战场卖命,二则生活变得极为艰辛,民间呼吁止战的声音越来越多。只是椿帝乾纲独断,不为所动,反指这些人都是玉朝派去搅乱椿国民意的奸细。下令查捕。
更兼椿帝性喜迁怒。若听到战况不利的消息,不仅不会自省,反而说报信的人危言耸听,别有用心。或当廷痛打,或直接杀掉。所以久而久之,也无人敢把真实战况报给椿帝。只能编些节节胜利的喜报。椿帝看了得意洋洋,更觉得自己占尽上风。
只是自欺欺人也总有个限度,西边是几个游牧国家来来回回的反复骚扰,东边战事沿着国境线多处开花。时间一长,消耗甚巨,椿帝还是感到不胜烦扰。
于是,她向真玉公开发出了一封国书。
却非求和,而是约战。
椿帝在国书中说,战事拖长劳民伤财,对两国都有害无益。所以,与其旷日持久地打下去,不如双方帝王御驾亲征,两国痛痛快快正面决战一场,一局定胜负。地点就选在荼州凤池关这个历来大战最多之处。若椿国获胜,玉朝需割让荼州,每年纳贡;若玉朝获胜,椿国则甘愿俯首称臣。
她问真玉:尔敢否?
这封国书并非如寻常国书般,从椿帝之手经由使臣递到真玉面前,而是直接公示天下。两国百姓很快人尽皆知,议论纷纷。竟是要借万民之口来逼着真玉答应与之决战。
玉朝众臣破口大骂。
椿帝一把年纪,居然提出如此幼稚的方案。两国交战又不是小孩约架,竟然摆出让双方帝王御驾亲征,撸袖子在战场上一决高下的架势。
丞相说:“陛下千万不要受椿帝的激,椿国国力已经难以支撑。椿帝如疯狗一般,只想最后咬人一口。”
太尉也说:“椿帝老奸巨猾,可能想要声东击西。趁我军主力集中时,再选其他薄弱之处攻城略地,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郑平平说:“椿国国都离边境才多远?我玉京离边境又有多远?椿帝打的一副好算盘,这是以逸待劳,无耻之尤!”
众人一番分析,异口同声说此事荒谬,没有一个人说真玉该去。
真玉听众人说了几轮,没什么新词了,才说:“朕倒有不同看法。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椿国在边境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我朝要一直保持着紧张状态,光是养兵,就所费巨万。这样拖下去,没错,我国国力远超椿国,毫无疑问最终还是我国会赢。但是各位想过没有,这场战事会拖上多久?
“上一次椿国主动进击,打了五年。这一次椿国虽然样子做得足,大兵压境,却一直似打非打。她本国虽负荷沉重,但强迫民众艰难度日,也能撑上数年。这样久拖下去,椿国会被拖死,但我国也同样会被拖得元气大伤。可若要奋起一举灭了椿国,所需人力物力很是骇人不说,也并非一劳永逸。椿国民风彪悍,我朝侵占椿国之后想要维持统治强权,每年所费只怕比战败要纳的岁贡还要多上许多。
“椿帝的提议虽然幼稚可笑。但她本就是这样一个半疯的人。倒也合乎她一贯形象。而且椿帝根本就没给自己留退路,她已经在椿国本土和我朝民间广泛散发这份国书。她若狡计偷袭,一来边境防备坚固,她未必就能偷袭成功,二来她会失信于全天下,不用朕动手,椿国民众都会抛弃这个让椿国老脸丢尽的国君。
“朕若不战,退缩宫中,当然最是稳妥。但是因为朕的胆怯,要付出战事多拖几年的代价。用一场正面决战来快速结束战争,令椿国甘心情愿俯首称臣,朕觉得这样很好,值得冒险。
“所以,何不一战?”
她看了一眼底下群臣,说:“朕有兵部众多骁勇爱国将士,有善作神兵利器的工部,有求必应的户部,还有身后群臣和百姓,就连上天都派出凤凰现世护佑,玉朝国运昌隆,朕一定会赢。
“所以,就让朕走这一趟吧。”
她说得慷慨激昂,群臣被她鼓动。各自细想,椿帝这个提议其实不自量力之极。不管是兵力总数、武器装备、后勤支援,一应各项都是玉朝占据优势。椿帝提出这样一个方案,真玉只要同意御驾亲征,其实就已经赢了。
于是,慢慢的,众臣再开口时,风向就转了。
有人说:“陛下所言其实很有道理,只是帝王亲赴战场,毕竟还是有些风险。”
又有人说:“陛下亲政后,气象一新,国力蒸蒸日上,形势正一片大好,却被战事打断。久拖确实无益,只有战事彻底结束,才可专心发展生产,富民强国。”
还有人说:“若能用一场大战换得战事完结,令椿国再如百年前般对我朝称臣,玉朝重回盛世之景,那可是不世之功。”
到最后,所有人都被真玉说服。于是,御驾亲征一事,当朝就被定下了。
彭羁急急赶过来求见真玉。他一刻也不肯耽误,连借口也不找。
真玉召他觐见:“卿的消息很快,朕才刚刚回宫。”
彭羁问:“陛下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吗?”
真玉微笑说:“决战是幌子,只是为了引朕出宫。要了朕的命来翻玉朝的天,才是椿帝和我朝那人的真正谋划。”
彭羁说:“陛下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从逆帝所愿,主动踏入陷阱?”
真玉说:“因为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朕知道。椿帝也知道朕知道。这一局,既然她敢把椿国押上去,朕就敢把朕的命押上去。不过你放心,朕会赢。”
彭羁气笑了:“陛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凭什么就有这个把握,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输?臣问你,你知道背后那只翻云覆雨手到底是谁吗?你知道前面等着你的陷阱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真玉说:“朕不知道。”
彭羁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那,那陛下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不会遇险?陛下在明,对方在暗。那人能渗透进宫中,能渗透进翼王府,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出了天女宫,就能确保万全?你不知道从哪里会飞来一支冷箭,不知道身边哪个人会突然一刀砍向你。你疯了吗?”
真玉说:“朕没疯。朕只是想让这场贯穿二十余年的阴谋彻底结束。如你所说,朕已经查到了世女,线索却又断了,背后之人仍然潜在水下。朕当然可以徐徐图之。朕可以凭国力慢慢拖垮椿国,也可以继续躲在铁桶一般的天女宫中。
“但那样的话,那人又会蛰伏起来。朕不知道下一次,那人会在什么时候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谋算朕。朕也是人,朕会害怕。查不出这个人,朕余生都会活在猜疑中。”
是谁从一开始就笃定她会出现在四季楼,提前几个月埋伏下林随这个杀着?是谁能只借两个宫人谎言就轻易让她瞬间丧失理智,差点冲动错杀温谨?是谁提前知道凤凰献宝的背后真相,及时引椿兵入关直扑而去?
这人应该离她很近,实在太近了,对她性情行事也极为了解。但是她却不知道那到底是谁。
久而久之,她会变得如先帝一般,孤身立于至高之处,看人人皆面目可疑,没有爱人,没有朋友,逐渐疯狂。不行,她决不要变成先帝最后的样子。
“所以,既然对方想要诱朕出宫,朕就遂他们所愿,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不以身作饵,大鱼又怎肯浮上水面?你要相信朕的本事,朕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朕也需你多多查探椿帝的情报,知己知彼。而且,此行朕还打算带你同去,送你回椿国登位。你一心所望的,不就是这个吗?”
彭羁说:“陛下已经决定了吗?”
真玉说:“你既然听到朝堂传来的消息,就该知道,这件事情朕已经决定了。而且也已经说服了众臣。朕会御驾亲征。”
彭羁说:“陛下也说服了臣。”他跪下说,“臣与陛下同往。愿陛下旗开得胜,心愿得偿。”
真玉伸手扶他起来,微笑说:“是朕与你都心愿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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