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真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难以置信：“女子怀胎十月，难道会狠下手来做这种事吗？”

        温谨说：“陛下不妨去问问户部，就知道臣所言不虚。”

        真玉沉默了。了解越多就发现问题越严重。

        温谨说：“男人越少，就越受压迫。官家为了让所有男人都去乖乖做女人的奴隶，只会愈加降低男人的地位，使其无法独立谋生，只能依附女人。陛下还觉得天雄会只是几个乱民闹事吗？不，是因为这个世道已经把男人逼得活不下去了。”他说，“这就像一片荒地，已经遍地都是干草枯枝，各处又有了细小火星。朝廷若用强力碾压，就像用狂风吹之，固然会灭掉一些火星，但是火星太多，总有些可以火借风势，成燎原之势。”

        真玉琢磨：“所以，若全国清剿，可能会激化矛盾，掀起叛乱？”

        温谨说：“是。除了少数几人借天雄会的旗号行凶作乱，其他人不过只是同情自伤而已。众人和平议论，或上书当地官衙，并无反叛之意。几位代政大臣却要以谋逆罪名清剿所有上书发论之人。这不就是官逼民反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民有怨而不能发，时间久了，必致大祸。陛下不如广开言路，让所有人都有发泄不满的渠道，再以安抚代替剿灭，彰显朝廷仁慈，对女男一视同仁。但凡能看到一星半点希望，人就不会铤而走险。”

        真玉思考良久，说：“你说得有理。但你身为男人，立场难免偏颇。此事先暂缓，朕还要听别人进言才能决断。”她手书一份小笺，让人送去凤阁，令清剿天雄会一事暂缓待议。玉朝规矩，除正式诏书奏章和议事外，帝王和重臣可以临时互递讯息，讯息并不需要正式格式，类似口信一般。

        这时，宫人来报说：“翼王世女入宫求见陛下。”

        真玉让宫人宣世女进来。她有些好奇，世女平时就像是翼王的一部分，只有替翼王说话，没有表达自己意思的时候。居然这次会进宫来找自己，不知所为何事。

        她带着雁来去小厅见她。

        世女进来，想要跪下，真玉说：“自家姐妹，不必多礼。”世女就只行了个常礼。

        真玉赐了座，问她来意。

        世女坐下，一脸微笑说：“民间女子行了成年礼，多会由姐妹亲友带着了解人事。或去逛花楼，或送个男侍。所以臣早就给陛下尽心准备了一对郎君。今日送来。算是臣给陛下的贺礼。”她回头说，“你们进来见过陛下吧。”

        门外进来两个人，一样穿着一样动作一样声音，跪下问了安，然后一起抬起头来，连长相也是一样的。

        竟然是一对双生子。

        这对双生子生得极美，这样的品貌，等闲一个都难求，竟然一下子有两个。而且寻常的双生子，即使相像，细看之下，总能看出些不同，这一对真玉来回打量半天，也看不出任何差别。

        世女问：“陛下，可还能入眼吗？”

        真玉笑说：“世女从哪里寻到这样一对宝贝？”

        世女说：“别人送的。那人也是被人送的。这对宝贝实在太难得，每个人看到，都觉得自己不配。臣也觉得普天之下，只有陛下才能享用。”

        真玉问：“叫什么名字？”

        世女说：“请陛下赐名。”

        真玉见他们色色都一样，唯独头上装饰的短羽，一为蓝色，一为青色。于是说：“就叫蓝羽和青羽吧。”

        不用世女吩咐，蓝羽青羽立刻跪下谢真玉赐名之恩。如同物件，若给了名字就是收下了。

        世女见真玉收了人，说了几句这两个郎君琴棋书画，歌舞游戏，样样精擅，性情也柔顺可人，可堪入侍真玉，便功成身退。

        真玉问这对双生子：“你们几岁入世女府，今年多大？”

        蓝羽说：“臣等十六岁入世女府，今年二十岁。”

        真玉又问：“谁长谁幼？家乡是哪里？”

        这次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蓝羽说：“臣等不知彼此长幼，也不知家乡是何处。”

        真玉挑眉说：“哦？”

        蓝羽说：“臣等二人从小被当做礼物辗转过数人之手，每处都待不长久，很快就被送出。直到入了世女府，才安稳下来，每日只专心学艺。”

        青羽也开口了：“谢陛下肯收下臣兄弟二人。”

        真玉问：“你们都会些什么？”

        青羽说：“弹琴唱曲，烹茶下棋，能讨陛下欢喜的法子，臣等都会。”他一脸邀请，“陛下现在要试试吗？”

        真玉听了一天政事，正想找点消遣放松一下。正巧此时程灵翰从宫内司下值，过来与真玉问安，真玉就让她和雁来作陪，与自己一同观赏。

        双生子抚琴吹笛，缓歌曼舞，真玉嘉许一番，赏了东西就令曾和睿下去安置他们。

        见人走了，雁来说：“陛下好像兴致不高？”

        真玉说：“朕听说他们数年学艺，还以为学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是刚才看他们展示，也不过尔尔。看来男乐远远无法与女乐相比。”

        玉朝有女乐也有男乐，两者区别并非只是表演者女男不同。通常认为女乐高雅庄重，男乐低俗轻浮。

        真玉从小听帝王雅乐，接触的都是女乐，这次原本想听听男乐如何，一听之下，觉得无论技巧内涵，都差上大大的一截。

        雁来笑着说：“哎呀我的陛下，这原本就是个乐子，陛下怎么认真听起来了。世女送他们来，是让陛下开心，可不是让陛下研究乐理的。至于学艺数年一说，陛下试想，宫中女乐，都是专攻一门，弹琴的就只会弹琴，吹笛的就只会吹笛，每日清晨即起，日日练习，才能到陛下面前演上一曲。这对双生子，问起来什么都会，那自然什么都不会太精通。看他们，赏的是色和态。若看技艺，这可是陛下太挑剔了。”

        真玉横她一眼：“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了。天天见你心花口花，却一个都没带回府里去，想来还是没遇到真正喜欢的。”

        雁来笑着说：“那陛下可是要折煞臣了。这样一对无瑕美人，真真是绝了。倘若单单只是一个极美的人，倒也罢了，但是这一对双生子，极美又极相似，可以算得上天下仅有。既是仅有，除了陛下，谁敢消受？”

        真玉说：“正是如此，所以他们才会被一次又一次转手，最后直送进宫里才消停。”她说，“所以朕不得不收。若是不收，一来辜负了世女的美意，二来，这两人也不知有何收场。”

        雁来说：“怎么，陛下不喜欢吗？”她惊讶说，“多好的一对美人啊。”

        真玉不感兴趣：“长相举止声音都实在是太过相似了。朕刚才想分辨出两人的区别，但无论怎样还是分不出来谁是谁。看着眼晕心烦。”

        雁来啧啧称奇：“陛下啊陛下，你这不喜欢的理由好奇怪。这双生子的妙处，不就是一模一样难以分辨吗？”她动动眉毛，一脸暗示。

        真玉笑她：“你啊，天天想着什么啊。”

        灵翰说：“陛下是因为双生女之乱吧。”她口气笃定。

        真玉笑说：“还是灵翰知朕。”

        双生女之乱是玉朝最大的一桩悬案。师律帝生了一对双生女。诏命由姐姐继位。是为比顺帝。但是比顺帝在位五年后，被双生妹妹发动宫变推翻。妹妹声称比顺帝是谋逆的妹妹，自己才是真正的姐姐。比顺帝自尽，临死时赌咒发誓自己才是姐姐，对方是谋逆。后来这个自称姐姐的妹妹登基，称蓄德帝。在位仅数月就暴病而亡。

        蓄德帝无女，群臣拥立比顺帝的幼女为帝，称履正帝。履正帝长成亲政之后，头一件大事就是昭告天下，自己的母亲比顺帝才是名正言顺即位的姐姐，蓄德帝是谋逆的妹妹。将蓄德帝的牌位从太庙逐出。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盖棺定论了。但是，之后数年履正帝连生了六个儿子。履正帝用尽一切办法求女而不得，最后终于听了一位民间高人的话，再次昭告天下，又把蓄德帝的牌位重新请回太庙。果然生出后来的泰通帝。

        因为这牌位的一逐一回，真相愈加扑朔迷离。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无人可知真相。后代的皇帝们也不再追寻双生女身份的真伪，反正两个人都称过帝，祭拜时也都一视同仁。

        雁来说：“可惜啊可惜，陛下心存疑虑，只怕两个美人要寂寞了。”

        真玉漫不经心：“在宫里养着就是。”

        正闲聊着，宫人送过来一份小笺，说是丞相送来。

        真玉接过来看，脸色沉了下来。把小笺递给灵翰：“看最后那句。”

        灵翰接过看了，皱了皱眉头：“丞相手眼通天。”

        雁来伸长脖子：“什么事？”

        灵翰说：“丞相回陛下问话。最后一句说既然陛下对韩掌书殊无兴趣，兼且新得两位佳人，请陛下将韩掌书移交刑部审理。说此案骇人听闻，一路牵扯众多，必须查实查清。”

        雁来感叹说：“虽然没有刻意保密，但天女宫中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丞相耳朵里面去了。丞相果然手眼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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