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于是她试着叫唤了一声:“沈宴！”
久久无人应答。
孟娇走到阿婆的卧室去敲门，半天也是没人回应，大厅，厨房，每个房间也都空荡荡的。
心里纳闷不已。
推开了屋门，外面月挂高空，蛙叫虫鸣，都不知道现在是晚上几点。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又回到屋内，进去厨房里掀开锅盖，还是中午在保温的饭菜，阿婆下午回来没吃？
这到底去哪里了？
一个人呆坐在天井的藤椅上，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屋里就只有她一个，感觉很茫然。
许久，回到他的房间，从书桌上拿笔写了一张留言条，放桌面上，用笔压着，想着他回来后可以看到。
心里莫名忐忑不安，这么晚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年代没有手机，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一路走到知青大院。
经过前厅时，里面空无一人，每晚聚集活动已经散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进去房间，徐冬冬坐书桌前点着马灯在读书。
看到孟娇终于回来了，也松了一口气，把书合起来，带着怨气开口道:“孟娇，你跟那个沈宴到底怎么回事？他今天早上到知青大院找你来了，我不肯告诉他，你都不知道他的脸色有多可怕，恨不得把我宰了。又不是我把你藏起来的，你说他这男人是不是不讲道理？所以你别怪我把你的事告诉他，其余人我可没说。”
孟娇一屁股坐床上，笑眯眯地说:“没事，他找到我了，我跟他和好了。”
敢情是他们私下搞对象，昨天闹别扭？
徐冬冬白了她一眼，没声好气地说:“真搞不懂你们，昨晚哭得那么厉害，现在又是甜蜜蜜的，累不累人？”
孟娇笑了笑，往床上一躺，歪着脑袋对她说:“冬冬，你就不知道爱情的滋味吧，以后你就知道了。”
徐冬冬一噎。
她喜欢的是陆源，陆源不喜欢她，单恋里只有苦涩，还有啥滋味，又把书打开，淡淡开口:“懒得理你。”
躺了一会，就提着桶起身去洗澡，心里一直纳闷沈宴和阿婆去哪里了？
今天下午睡多了，晚餐又没吃，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挠着头发，有一股想立刻跑到他家去看一趟的冲动。
想想又躺下，现在没公开关系，也没结婚，大半夜跑到他家去，这样太不妥当了。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还是被徐冬冬叫起床。刚离开床，又懒懒地倒回去床上，想起沈宴说嫁给他就可以不用下田了，就乐了起来。
徐冬冬看她这副赖皮的模样，简直无语死了，大声喊道:“孟娇，你还不起床，起晚了，早餐就没有了！”
孟娇抱着被子不为所动，心想肯定又是稀饭，黑馒头，蒸地瓜这些早餐，已经没办法动摇到她了。
徐冬冬对她是恨铁不成钢，拉着她的被子又喊道:“你照这样下去，年底知青评估的时候会不落好，落不好你的工分就少了，以后评不上先进个人的了。”
“冬冬，我悄悄告诉你，我准备要嫁人了。”她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脸颊泛红，语气略带一丝羞涩。
徐冬冬:“……”
才十八岁就喊着要嫁人，这么多年的书真是白读了，又不是农村妇女，她的思想觉悟怎么就那么低呢？
顿感呼吸一滞，生气道:“孟娇，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孟娇眨眨眼，惊讶地看着徐冬冬，心想，如果妈妈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像她这样每天生气地喊起床呢。
应该不会，印象中妈妈可是很温柔的女人。才不像徐冬冬那么凶。
最后不情不愿地爬起床，洗漱之后，就去大厅里吃早饭。
无精打采地坐餐桌前，吴婶瞥了她一眼，端来了一盘玉米饼，又大又圆，还冒着热气。
孟娇眼眸一亮，伸手去拿了一个，烫得两手交换，小口咬一口，特别好吃，比黑馒头好吃多了，其实吴婶厨艺还可以，就是做馒头的面粉买的是便宜的那种，做出来的包子或馒头都发黑，又粗糙。
玉米饼就特别好吃。
白糖不舍得多放，味道淡了一点，也是不错的，至少不是馒头。
大家都忙着吃，老规矩一人一个，一盘玉米饼就没有了，她又喝了半碗稀饭，肚子才不会饿。
跟着大伙去集合前，吴婶叫住了她，“孟娇，你过来一下。”
她疑惑地走过去，只见吴婶用碗装了一个玉米饼悄悄地递给她，“给，就知道你这丫头没吃饱，玉米面没有了，下次吃要下次赶集再买了。”
她是意想不到呀，眼眸亮了亮，接过玉米饼，笑眯眯地说:“吴婶，你太好了。人美心善，厨艺高超，简直是我们劳动妇女的好榜样呀。”
吴婶哈哈一笑，“整个知青队里就你嘴甜，我都三十多岁还美个啥？夸再多也没用，就剩一下了，吃完赶紧去集合。”
她笑着哦一声，就坐下来咬着饼，吴婶人也挺好的嘛。
到了晒坝，在人群里没有看到沈宴的身影，他今天没有来。
心里有点失落感。
如果有手机就好了，这个年代通讯不发达，交通也不方便，脱了联系，真的不知道到哪里找了。
她跟苏瑶一起去割稻谷，苏瑶动作麻利，一会就超过了她了。
水稻田里的水已经干枯，泥面干燥，连稻谷的叶片都变黄了，也没有人提比赛的事情，大家都在埋头苦干，一心想着早点把稻谷都收割完，就可以休息两天。
晒坝上铺满了稻谷，金灿灿的一大片，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忙乎着。
没有沈宴帮忙掩护，今天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心里老是惦记着他，有欢喜，也有期待，现在更多的是担忧。
傍晚收工之后，小屁孩跑了过来，咧嘴笑着喊:“娇姐姐，我们一起回家了。”
“来了。”她笑笑，把镰刀和帽子归还之后，洗了一把脸，热得脸红彤彤的。
看到不远处的苏瑶一家站着等她，她笑了笑，就小跑了过去。
一起踩着余晖回了苏瑶家。
苏妈出门打理自留地，提着一篮青菜回来，一进门就对苏瑶，焦虑地说:“阿瑶啊，你捡些鸡蛋送到沈阿婆家，沈阿婆昨天突然晕倒了，被送到镇里的诊所，刚刚才回来。先别煮饭了，你过去看看，早去早回吧！”
苏瑶从厨房里探头应了声:“诶，我知道了。”
孟娇正在教小屁孩玩折纸，听到后心里咯噔一下，阿婆生病啦？
见苏瑶提着一篮鸡蛋，准备要出门，孟娇连忙走到她面前，笑说:“瑶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苏瑶疑惑地扫孟娇一眼，点了点头，“那走吧。”
两人一起去到沈宴家。
苏瑶敲了敲门，孟娇心里突然很紧张，手心都出汗了，等会见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门打开一条缝，门内站的正是沈宴。
他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短发有点凌乱，下巴的青色胡渣也冒了一圈。
看到她们之后，微微一怔。
苏瑶提着鸡蛋，开口道:“沈哥，我妈说阿婆病了，让我拿点鸡蛋过来。”
“有心了，进来吧，阿婆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在房间里休息。”沈宴开口，嗓音很是沙哑。
苏瑶已经走进去。
孟娇眨眨眼，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一抬头，就对上沈宴疲惫不堪的脸，她杵在门口，扯嘴笑了笑后，又像做错事一样垂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蓦地，他伸手一揽，就把她紧紧地抱入怀里。
下巴搁在她的脑袋，蹭了蹭，沙哑地说:“我好想你。”
她心头一烫，他的怀抱温暖而踏实，从昨天到现在的担忧如同风吹云散，两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抱着他笑了笑，悄声说:“我也想你呀。”
沈宴弯唇笑了笑，松开了她，牵着她的手，一起进去屋里。
沈阿婆坐床边，看到苏家丫头来看望，心里那个美呀，连忙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两手合住苏瑶的手，乐呵地说:“苏丫头，阿婆我是很喜欢你，你来做阿婆的孙儿媳可好？”
苏瑶尴尬地笑笑，“阿婆，我跟沈哥一起长大，就像兄妹一样，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沈阿婆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孙子和小狐狸精，脸色瞬间就暗沉下来。
沈宴牵住孟娇的手，开口:“阿婆，娇娇也来看你。”
孟娇有点想退缩，手被他攥得紧紧的，只好朝阿婆扯嘴笑了笑，“阿婆，你好一点没？”
“她来干什么，还嫌气不死我？”阿婆撇过脸，“苏丫头才是我想要的孙媳妇，才配进咱们沈家的门。换是以前的光景，咱家什么条件的姑娘不能挑的？现在再不济，也不能找这个狐狸精。”
狐狸精？
这是夸她又美又撩人？
孟娇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果然是只狐狸精，想早点把我气死，好早点进门？
苏瑶是一头雾水，心想着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怎么她不知道。
沈宴拉着孟娇的手，两人走了进去，他神色认真道:“阿婆，不管你认不认她，我是要娶她的，你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孟娇感觉到他手给的暗示，看了一眼正气在心头的阿婆，感觉现在怎么样都是在火上浇油。
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实诚开口:“阿婆，我确实没有瑶姐姐能干贤惠。我不怕跟你说，我饭不会煮，菜不会种，衣服不会缝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没有什么大志，孩子也不想太早要，我还小，至少要过两三年，你不中意我也是正常的。”
沈宴眼眸暗淡地看着她，平常她嘴甜，本想让她说几句好话去哄哄阿婆，先把阿婆的气哄顺了哄好了，嫁进来以后，有什么再说，没想到她尽说些缺点来。
孟娇淡然笑笑，又继续说:“我是没啥优点，我就是喜欢你的宝贝孙子了，他也喜欢我，如果嫁进来了，将心比心，你对我好，我也会当你亲奶奶对待，话说我的亲奶奶可能还没有你好呢。总之就是我会待你好的。”
沈阿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呼吸变得困难，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都颤抖了，指着孟娇说:“你、你这个狐狸精，赶紧给我滚，滚，我不想看到你，滚——”
沈宴看阿婆又要病作了，连忙上前去顺着她的后背，着急地说:“阿婆，你别恼行不行，医生怎么说的，你诚心不让我安心吗？”
等他抬起头时，孟娇已经不见了。
孟娇一路跑了出去，苏瑶在后面追着她，等追到她之后，发现这丫头居然哭了，怔了怔，就抱住了她。
孟娇细细碎碎，含糊不清地哭着说:“我奶奶就是不喜欢我妈妈，就是不同意我妈妈嫁给我老爸，害死了我妈妈，我从小就没有妈妈了，我老爸就是太听奶奶话，他连自己的老婆和女儿都保护不了，瑶姐姐，我很难过，我不想嫁给沈宴了，我不想像我妈妈一样，我不要嫁给他了……”
苏瑶心里有点难受，这丫头看起来整天没心没肺的，发现对她也一点不了解，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孟娇没有跟她回家，感觉这几天心很累，哽咽道:“瑶姐姐，我累了，我想回去睡一会。”
“我送你吧。”苏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孟娇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笑了笑，“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苏瑶担忧道:“真的没事？你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我能帮到什么忙尽管开口，知道吗？”
她笑笑，眼泪未干，“瑶姐姐，你真好，你以后肯定能和陆源走到最后，一起会非常幸福的。”
苏瑶惊愕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这丫头，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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