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宿

迎春回身之时便举起了拳头，做好了教训对方的准备。

        但她定睛一看却见对方一团漆黑，竖着两个毛耳朵，大大的黑眼睛外还长着个白圈。此时正瞪着铜铃大眼，鼻子一张一翕的在她面前喘气。

        因离得太近那热气几乎要喷到迎春脸上，迎春忙往后退了一步，这，刚才撞她的居然是一头驴。

        这头驴子生的油光水滑，肌肉厚实，看起来特别健壮。此时被它盯着倒是让迎春心里一动：买头毛驴也不错嘛！

        迎春一转脸瞪着它的主人，一名精瘦瘦瘦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也是一名牲畜贩子，此刻手里正拿着刚才抽打毛驴的鞭子，见毛驴撞了人立刻道歉：“姑娘，对不住，这畜生性子野，刚要把它给卖了，那晓得一个不留神让它跑出来，冲撞了姑娘，我这就抽死它给姑娘出气。”

        说着上来就抽，这毛驴见人打它焉有不躲之理，活蹦乱跳的围在众人跟前打转，几鞭子没抽着它，反而差点抽到迎春了。

        迎春看那毛驴甚是机灵，想着买下它倒也不错，道：“停停停，你也别抽了，正好我也要买个脚力，这毛驴多少银子？”

        男人精神一震，搓了搓手：“嘿嘿，这个，别人要买少说也得八两银子，既然这毛驴先前冲撞了姑娘，那少不得要给姑娘赔礼，您给七两半就行了。”

        迎春从怀里掏出把两银子扔给他：“八两都给你，把驴子身上的鞍套笼头都给我备齐了。”

        那男人喜得露出一嘴大黄牙，立刻就给迎春备了一套新的鞍套又殷勤的给装好，迎春这才牵着毛驴溜溜达达的出了骡马市。

        等她牵着驴走了，刚才给迎春推销牛的小贩冲着精瘦男人一挑大拇指：“你小子今儿是得着了，明明才值六两的驴，倒让你卖出八两的价，想不到这小娘子衣衫普通，却是一头肥羊。”

        肥羊迎春此刻正骑在驴身上优哉游哉的往外镇外走。刚刚她在镇上买了一大包吃食，看着天气渐冷又买了一身厚棉衣两双厚底鞋，包成一个大包袱全挂在驴身上。

        人在心情好的时候，真是寒风削面，也觉得如沐春风。迎春骑在毛驴身上只觉得无拘无束，天高海阔任逍遥。不由得满心都是欢喜。

        迎春盘算着先往南边走，南方气候温暖，树木繁茂，经济又发达，虽说风险也不小，但是此刻也只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了。

        迎春估摸着贾府一开始发现不了她是偷跑的，但是时间一长见她屋里的东西当卖一空必然会觉得事情不妥。

        可是这些大户人家最好脸面，说不定最后对外只是宣布她亡故将事情遮掩过去呢，毕竟名头还好听些。

        况且贾府大厦将倾府里的事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腾地出手来寻她。算起来她此刻已经算是成功逃脱了。

        迎春坐着毛驴沿着官道直走，道路两旁的房舍逐渐变得稀落，今日迎春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当天空完全变成了一块黑布她也没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想着待在原地只怕风高天冷的更受罪所幸连夜赶路。

        走到大半夜，人困驴乏的好不容易寻到个破旧的山神庙，迎春牵着驴便进到了里面。没想此刻里头正有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围了个火堆坐着。一见迎春两人具是眸光一闪。

        迎春心里有点后悔进了这是非之地，可是此刻再出去也晚了，索性硬着头皮进来找了个角落坐下。

        其中那个瘦高的男人跟迎春搭话：“大妹子这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出门啊，你那边漏风，不如到这边来烤烤火吧。”说着往胖男人身边凑了凑，让了个空地出来给迎春。

        迎春嘴上道谢却并不往他们跟前凑，只是抱着肩膀坐在原地。想了想又从包袱里拿了块饼来吃，这饼子冻得干硬实在难以下咽。

        迎春为了补充体力之好硬忍着往嗓子里吞。结果一块硬饼子堵在胸口下不去，噎的迎春直翻白眼，赶紧拿出水囊喝了口水，帮着往下顺。水囊里的水早就冷了，一口下去凉的迎春一个哆嗦，好在这口饼子总算顺下去。

        迎春捶打着噎的生疼的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

        那矮胖男人见迎春不肯上前，弄了些柴火送过来：“大妹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都是前天太平镇的人，我叫牛大柱。”说罢指了指身边的瘦高个：“这是我的把兄弟李二根，我们兄弟两个出门打散工，今儿回去的晚了赶不到家去，这才在这将就一夜。”

        迎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呦，这个时代的好人哪里会这样三番两次的跟个小娘子没完没了的搭话。

        迎春心里虽然不信，面上却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羞怯的对二人笑道：“原来是牛大哥、李二哥，偏劳二位哥哥的柴火了。”

        牛大柱嘿嘿笑道：“这不值什么，咱们兄弟别的不行，就是有把子力气，看弄这点柴火还不是小事一桩。”

        迎春只是笑笑并不接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问道：“两位大哥可吃过东西，小女这里还有些干粮。”说着就从包袱里往外掏饼子。

        李二根摆手说不用，牛大柱却已走上前来，笑嘻嘻的接过饼子，对迎春说：“咱们哥俩走了半宿的路，真是饿了，那多谢大妹子了。”迎春看着李二根那恨不得盯到自己肉里的目光，只觉一阵恶寒，心想今儿恐怕不能善了了。

        不曾想二人吃了饼子后却并无行动，而是在在火堆旁抱着膝盖睡了。迎春看他们睡了心稍稍放下了些，但是也不敢睡，只盼着快快天亮，早点离开这里。她握了根簪子在手里，一旦觉得自己困了，就狠狠朝着自己的腿上扎一下，生怕自己睡过去后被害了性命。

        终于熬到五更鸡叫，迎春趁着二人未醒，拉着毛驴悄悄的离了山神庙。出来的时候迎春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她生怕毛驴一嗓子将二人喊起来，好在一切顺利。

        迎春飞身上驴，找个根子抽在驴屁股上，一路向南走得飞快。直到天光大亮，路上行走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迎春揪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后肚里。

        这一路行人颇多，很多人都还挑着担子，迎春找了个大娘打听才知道：今日是前头太平镇的集会，这些人是要担着东西去卖呢。

        原来那两个人说的是真的，前边还真是太平镇，莫不是我误会了他们？

        迎春索性跟着人流一路向前走，不久就来到了一处热闹的所在，乡下的集市东西虽然粗糙但是倒也样样齐全。迎春先找了个小贩铺子吃了点热汤热饭，又把水囊灌满开水，又买了点草料喂驴，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方又上了路。

        她打听了，过了这太平镇，往前十里过了赵家村和李家村，再过去往前二十里就出了都城，到了平安州的地界了。平安州往南再走三十里还有个大镇子，叫正定镇，迎春估算着时间打算晚上在正定镇落脚，她可是绝对不要再在野外露宿了。

        毛驴迈着小蹄子在路上哒哒哒的走着，迎春也不十分催促她，反正也还有时间。

        忽然迎春听到后边有人在喊什么，迎春也不以为意，反正也不会是找她。可惜她这次又估错了，迎春望着身后赶上来的两个人，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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