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夜色已深。

        但源赖光的熬夜却没有结束，反而进行得比往日艰难。

        他一面应对着各种伤脑细胞与消耗精力的突发情况，包括但不仅限于聆听手下们的汇报，回复各种或直白，或别有用心，或充满试探的请示，一面要在芽衣的若有若无打量下淡然自若……以及极其重要的一点：不能透露丁点有关源氏，甚至有关这个世界的多余信息。

        源赖光：冷汗，它都不敢流啊，可恶！

        源赖光狼狈到极点，人生首次体会到坐立难安，连当年的那场灾难都没像现在这样难熬的。

        天剑韧心鬼切看着这样的源赖光，面上不显，心里却笑开了花。他想，终于轮到这个男人体会这种不上不下的情绪了。

        芽衣品味这连“面和”都谈不上的“父子兼主仆情”，手则轻拍腿上的毛茸茸小狐丸。

        小狐丸因为熬夜和无趣，已经睡着。

        小狐丸的身边，猫咪老师虽然没睡，但哈欠连连，估计快被睡神打败。

        源赖光偷觑这睡着+即将睡着的两只，视线却努力不往某个不像正常人的某人身上瞄……他多希望这个某人跟着哈欠连连，最好下一秒就趴倒入睡。

        芽衣：抱歉呐~本小姐跟项目期间曾有过一个月未眠的记录哟~（所以养成了想睡就睡，想醒就醒的好习惯！）

        源赖光最终没撑住。

        他倒是能坚持，但坚持不代表滴水不漏。

        所以，趁着理智与智商尚存，他决定尽快打发这个不请自来的某人。

        “看来您很肯定这点！”他旧题再论。

        芽衣眨了眨眼，愣了001秒，意识到源赖光依旧在说八岐大蛇这个邪神。

        “是呀，如果邪神是那么容易消灭的可爱小东西，那世界早就毁灭了~”芽衣笑眯眯道。

        “……”源赖光被这话噎住。他从没听过这种荒谬的理论：敢情邪神在夜以继日的拯救世界？！

        “哈哈哈，您可真有趣！”然而，因为芽衣的身份有异，又因为芽衣的神情太过认真，所以就算再感到荒谬，源赖光也没法直白反驳。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些前缀打底，仅凭源氏祭祀邪神，以及他利用邪神提供的技术制造鬼切等人造兵器这条，就让他不得不屈居劣势。

        “哪里~比不上源氏族长您呐~”芽衣显然预料到这点，笑意加深。她现在想知道的，也不过是“前缀”和“证据”，哪个更戳这位源氏族长的软肋。

        “您这样会失去源氏的友谊。”源赖光恼，肯定道。

        “您想和晴明殿交朋友吗？”芽衣没有在意，依旧笑着。

        “……”源赖光再次噎住，耳畔传来天剑韧心鬼切的笑声……刺耳到极点。

        “想听我对你的侧写吗？”“您”不经意间换成“你”，因为火候到了。说着这话后，芽衣解释了何为“侧写”。

        源赖光憋屈，也感到狼狈。

        他看了天剑韧心鬼切一眼，希望这个小鬼识相的离开，完全没有往日逗弄，以及想和他日夜相处的亲昵。

        然而，天剑韧心鬼切当这希望不存在。

        芽衣当然注意到这对“真父子”，同时也是“真主仆”的暗潮涌动，但她当这些不存在。她挑挑拣拣，挑着重点，说了自己对源赖光的侧写。

        “虽然是位强者，却没有强者之心。”

        这话让源赖光不高兴。但相比单纯的不高兴，更给人一种成就和努力被否定的不甘……这让芽衣肯定一条：就算骨子里自傲，这货还是敬畏她的身份。

        芽衣：可以继续在源氏头顶上喵喵喵，点赞！

        “不过，也因为这样，你还是人类，恭喜！”

        芽衣虽然不喜欢这位的做法，但有一点却不得不赞同：相比晴明，或者说，一分为二后的那个白晴明，也就是她见过的那位的主张，这位更向着人类，为人类不择手段。

        芽衣上过战场，知道在某些场合，暧//昧是对己方人马的最大伤害，飘忽不定的主将……要么改行，要么咔嚓！（因为这种思想，所以就算有颗搞研究的心，芽衣在炼金世界依旧选择向上爬，爬上能够为所欲为的高度。）

        “呵！”人品被否定，但成就和理念却被肯定，这一抑一扬，让源赖光高兴也不是，难过，好吧，他早就接受，并一直坚持着这样的自己。所以，也算心想事成。但是，被看透依旧不爽。所以，暂时不想说话。

        “我可以摸摸你的脑袋！”芽衣忽得认真的道。

        “滚！”源赖光忍无可忍，再也撑不住自己的人设，暴走……还好天剑韧心鬼切小天使给力，从后阻止他揍芽衣，当然，也有可能被芽衣反揍的结局！

        “族长！”然也在这时，派出处理祭坛的源氏精英小队归来，队长和副队长正因祭坛情况不明而忐忑不安着，一听族长在里头大吼“滚”，以为说的是他们，顿时内流。

        但是，内流也不能就这样“滚”啊，那多丢脸，啊呸，是多有失源氏阴阳师该有的风度啊……所以，坚持，再坚持三秒！

        “滚进来！”源赖光被手下的声音惊醒。

        他看着暴躁的自己，不对，是看着从后阻止他的那双手，愣住：这还是事发后，鬼切最亲近自己的一次，百味陈杂。

        天剑韧心鬼切也意识到这点，连忙松手。甚至，越想越不高兴，所以改瞪起芽衣来。

        芽衣没在意，但小狐丸却被瞪醒。

        小狐丸睁着红彤彤的狐狸眼，反瞪天剑韧心鬼切。

        结果，瞪着瞪着，这两只就手牵手去源氏的手合场了……留下眼巴巴的家长三枚。

        “幼稚！”芽衣吐槽源赖光对鬼切的依恋。

        “做作！”那种玩样（指的是芽衣在源赖光等人眼中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情感！

        “两个小鬼！”猫咪老师不懂两人的你来我往，却听懂一点：这两个的感情已比刚见面时好了很多。

        所以，这是不打不相识？等等？为什么它会想到夏目那左一拳，右一拳的，揍自己的场景？

        “呵！”芽衣和源赖光异口同声：“还没出生，连小鬼都不是灵魂因子/东西！”

        “小鬼，想死吗？”猫咪老师再也忍不住，变身，恢复大妖怪该有的模样……也成功把这个屋子挤爆。

        “妖？妖怪！”屋外的阴阳师们立马回神，掏咒符的掏咒符，结阵的结阵，当然，还要吆喝着寻找源赖光这个族长的。

        芽衣看了眼就比自己反应慢了一点点的源赖光，发现这位还是蛮受源氏其他人爱戴的。

        “女？女人！”然也在这时，有阴阳师找到了源赖光的踪迹，更看到了源赖光身旁的芽衣。

        “族长屋里有女人！”因为太过惊讶，这位阴阳师忘了自己不仅用着寻人符文，还用着和其他源氏阴阳师连网，便于交流信息的符文阵法。所以，他这一声吼啊，差不多九成源氏阴阳师都知道了。

        “嘎嘎嘎！”猫咪老师居高临下看到这一幕，秒懂，再也顾不上生气，变小，开始看起芽衣，以及和芽衣臭味相投的源赖光的笑话。

        “你是猫，不是鸭子！”芽衣并不在意他人的误会，正经吧唧的吐槽猫咪老师的笑声。

        “你才是猫，你全家才是猫！”不要因为它现在是猫，就觉得它的种族就是猫，刚才那英俊逼人的大妖怪模样才是它的本身啊混蛋！

        “嗯嗯，我现在的全家不就是你和小狐丸吗？”你俩都成了父子了，不是猫，还能是什么？狐狸吗？

        “三三，就算当时你披着黑发稻荷神的白发皮肤，但依旧是你打得铁，锻得刀呀！”

        “难道，你想认稻荷神当孩子他妈？”芽衣像突然想到了可怕事情，惊呼！

        “……”他要挠死这个后辈！

        “噗！”源赖光再也忍不住，大笑。

        猫咪老师改挠源赖光，因为挠芽衣没有成就感……刀枪不入体质，疼得也是它的爪子。

        “看来，您比我们想象中的有人性！”源赖光接住扑过来的猫咪老师，困住它的爪子，安抚……虽然很快变成好奇猫咪老师的脂肪柔软度，看得周围的阴阳师们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或还没睡醒，或干脆忙糊涂，忙着忙着就睡着做梦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疑最终答案即将揭晓，但芽衣却没有因此感到激动。

        “您现在一定有很多朋友！”想到芽衣之前提到晴明（交际广阔的代表），源赖光真情实意道。

        “不，那些多是客户。”她习惯等价交换。对炼金术师来说，友情是稀有品，很贵，所以每个朋友都必须精挑细选。自己送上门，怎么都甩不掉的那种……那种……想到这里，芽衣眼前再次出现马赛克，无数雪色碎片跳动，闪烁。

        然而，在这种闪瞎人眼的雪色中，她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是一双熟悉，但熟悉中透着陌生（虽然见过同款，但细节方面存在差异），但陌生中又透着熟悉（好似她曾天天对着这双眼睛，对着这眼睛主人笑，对着这眼睛展露不喜和愤怒，甚至愤怒到抄起武器就和对方干架）的苍蓝色眼睛。

        等芽衣回神时，她发现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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