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梨花未开

一场雪中的刺杀，最终以柳仙的侥幸存活而落幕。

        楚晋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显然是震动了他的手骨。

        “这个人，准一品的修士，但，他并不是剑客。”白衣低语一声，看着地上的雪，随后转目看了看柳仙。

        后者的脸色如常，只是她的眼角处有一滴殷红，是那个二品高手的血，在那石灰爆开的一瞬间，连柳仙刺中的那位二品高手也一并的逃走了，这几个人的手脚配合着实麻利，仅仅是一刹那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白衣既然说不是剑客，那这个人或许就是用剑来迷惑柳仙，这一点，柳仙心里有数，这种手段她用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守卫来了。”楚晋活动了下手臂，便见到城门口的守军整齐的跑了出来，两成队，一队十二人，总计二十四人。

        从二十多年前，书衡的军队便从散兵游勇变成了这样的小队形式，一个小队十二人，由一位队长率领。十二个小队便是一个大队，十二乘十二的方阵是他们行军的基本队形。

        提出这一点的，正是柳擎天，可以说，柳擎天在书衡军队之上做的贡献，让书衡的军队足足领先了其他国家近百年。

        “何人在此打斗？你等二人，老实交代。”守卫的小队长率先冲了过来，手持一杆长矛，声色俱厉，这般的声势，倒还是不愧为书衡雄狮的一员。

        柳仙看了看身边，白衣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楚晋自然可以处理，柳仙便蹲下来开始检查这些刺客留下的蛛丝马迹。

        “楚，楚将军。”那队长一眼认出了楚晋，毕竟楚晋是龙城禁卫军的副指挥使，在龙城的禁卫军之中也是相当不得了的人物，禁卫军十二万人，总共就四个副指挥使，两位副都督，一位总督。

        “刚刚有贼子想要劫道，被我发现制止了，你等回去继续把守城门吧。”楚晋笑道，对于队长的话并没有动怒，倒是让那位有些害怕楚晋算他一笔账的队长放下心来，二十四人行了个军礼便回城继续看守城门。

        柳仙仔细的查看着地上的痕迹，很是杂乱，那些人的脚印看似杂乱无章，但是柳仙仔细的检查之后，却发现不少线索。

        “这些人总共六个人，这里有五双脚印可以凑成一对，但是其中一个人的脚印，却是一大一小。”柳仙指了指地上一双一大一小的脚印，说着又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之前那白衣剑客的位置。

        “那个人本来可以直接使用石灰逃掉，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说明这些人对自己的身份是有顾及的，并且，他们害怕使用石灰，就说明这些石灰的来历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柳仙伸出手在地上捻起一部分白色的石灰粉，用自己的手帕包好，留在以后有大用处。

        “其次……，你还记得那个被我刺中的人身上的香气么？”柳仙笑着抬头看向楚晋。

        楚晋沉思了一阵道“是帐中香，账中香一向是北原游牧民族的产物，是用当地的麝香加上沉香浸泡在灯油百日之后的香气，用为驱蚊散霾。”

        “你还挺了解的。”柳仙淡笑一声，将那包好的石灰收在怀中。

        “母妃以前叫我背过这些，说是给以后的娘子记着。”楚晋说道这里，眼神有些灼灼的盯着柳仙，看的后者倒是一脸的涨红。

        “淑妃娘娘想的真周到。”柳仙发现自己和楚晋在一起的时候倒是越来越脸红，偷偷看了一眼楚晋颤抖的双手，背对着楚晋小声道“你的手……没事吧？”

        楚晋抬起双手活动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那个人的剑是真的厉害，这样都还不是一位剑客，要是真正的剑客，该有多厉害？”

        楚晋难免有些胆战心惊，毕竟如今那一剑自己没有接下来，或许柳仙真的就受伤了。

        “没问题就行了，走吧。”柳仙点了点头，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的讨论，今天的这件事情势必还是会继续的发酵，短时间之内，是没有办法爆发出来的。

        两人没有再骑马，而是并肩的朝着城外走去，一路上也没有再碰到什么事情。

        北门之外是一片茂密的大树林，大致有十里，算下来柳大小姐也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出城一次了。

        一路上偶尔会碰到不少进城的旅人，还有几位衣衫破烂的苦行僧，他们面无表情，神色淡然，双手双脚都沾满了尘土，面色也是饥黄无比。

        “年后就要出征，如今的局势，当真是不适合出征。”柳仙看向了这一条北门无限朝着北边衍生的官道，宛如一条青色的长蛇匍匐在山脉顶端，蜿蜒盘旋，气势惊人。

        “天全集结了几百万大军，这一战，无可避免。”楚晋郑重道。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龙游那边究竟怎么想的，为何要一直在东极苦战？”柳仙不解问道。

        “其实我们书衡和龙游的关系本就僵硬，这些年两国也是丝毫没有来往，全然一副死敌的对峙形式，并且，龙游其实也多次派人去东极那边查探情况，但是一直被冰雪阻拦在他们的西岭之外，据说东极上空，就连那些修士都无法御空飞行。”楚晋有些无奈，东极这个困扰了书衡十几年的难题，一直在调动着不少人的心。

        “总有一天，我会去的。”柳仙轻声的自语了一声，这一句话着实让楚晋有些震动，或许柳仙习武的开始信念，便是想要完成这个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两人一路走了半个时辰，直到柳仙看到了一片梨花树，终于明白了楚晋的心思。

        这是一片还没有开花的梨花树，在龙城之中名气不低，每年春天的时候，有不少人来此游玩。只是此时的初冬，这梨花树反而是光秃秃的一片，显得有几分萧瑟。

        “彼时冬风苦无涩，来年梨花似盛开。终究还是没到春季，连梨花都没有开。”柳仙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起来，一股酸涩的感觉在眼眶蔓延，就要流下眼泪来。

        这片梨园，正是当年柳仙母亲等着柳擎天回来的那一片梨花林。

        走下山更，柳仙走进了这片梨花林，天还在下雪，一些树枝上挂上了散落的雪花，便是此时无花胜有花，白色的雪似乎成了梨花，映照着这片梨花林。

        穿过几十丈的梨花树，便看到了一座稍显有些破败的木屋，用竹子建成。

        这是柳擎天一手修建而成的。

        皇帝还亲自下令，这片地归柳家所有，这间小屋子也每一个月都有人来打理一次，只是这些年似乎渐渐的遗忘了，但是柳仙走到围栏前，却看到了有笤帚摆在门口，一时间心里有些波澜。

        这间屋子并不大，柳仙打开门口的两扇门，顿时发出咿呀呀的声音，仿佛不堪重负的老人一般。

        走进院子，一台石磨就摆放在堂屋的屋檐下，围墙上还贴着一副有些泛白的春联。

        左为：醉卧沙场君莫笑。

        右为：古来征战几人回。

        横批是：视死如归。

        柳仙看到这幅对联的时候便破涕为笑，不经意的擦掉了眼角的湿润，有些嫌弃的道“我这个爹，书没读多少，还老是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是啊，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读多少书的汉子，硬生生的成就了一个无人可以超越的神话。

        院子里还摆放着不少东西，柳仙缓步走到了一处花圃面前，还有一颗不小的槐树，此时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槐树的一根枝丫横着生进了院子，便正好有一根秋千挂在这。

        透过正在飘飞的雪，柳仙似乎看到，一个曼妙的女子坐在秋千上，满面笑容，而她的背后，一个汉子不厌其烦的给她推着秋千，这是春天，梨花开满了世界，香气扑鼻，还夹杂着一丝泥土的芬芳。

        但是回过神来，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一个女人神情落寞的坐在秋千上，她没有荡起来，或许是……被人推她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吧。

        “这屋子没人住啊，就像是没了魂一样，老得快，这些年老汉我一个人在这里住着，也终于有个人肯推门进来了。”一个稍稍有些叹息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一位身形有些消瘦的老年人走了出来。

        他的身形不是很高大，步履还算是稳健，一双眯眯眼看起来很和蔼，手里拿着一根烟袋，不停的吐出白色的烟雾。

        “您是？”柳仙不解问道。

        “呵呵，我只是个被柳将军搭救一把的老家伙而已，心怀感激，今日也有幸见到柳将军后人，万般欣慰。”老人笑呵呵的说着。

        柳仙回头看了看楚晋，楚晋给了她一个微微的笑容，柳仙点了点头，走近了老人。

        老人带着柳仙到了院子角落的一处石桌，这是一张很粗糙的石桌，连凳子都没有，只是几块很大的石块。

        “难为你这位主人家了，屋子里面全是烟味，怕你不喜欢。”老人笑着轻声道。

        “老人家少抽点烟吧，毕竟是害人之物。”柳仙笑道。

        “多谢老人家这些年的打扫了，屋子您继续住着，我也只是，来看看。”柳仙对老人很是亲切，因为从这位老人的身上她感觉到了很和蔼很亲切的味道。

        “你们柳家真的是好人啊，大好人。”老人喃喃自语了一句，让柳仙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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