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四章02
下飞机时正是下午，s市的天阴沉沉的，似要落雨。
一打开手机，乔里就看到了顾昭的消息，她背着琴站在舷梯上，拍了张天空的照片发了回去，两张照片一对比，显得很有反差感。
冥冥中仿佛是对过去和将来生活的某种预示。
难得是苏秉柯亲自来接机，他头发竟然已经半黑半白，乔家三口都吃了一惊。乔太太强忍着才没有又落下泪来，攒出个笑过去叫了声姐夫，乔成励在旁边喊了声老师。
苏秉柯却是多看了乔里几眼，“上回见你，还是个小不点，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
乔里一向搞不懂这种寒暄的必要性，明明大家心知肚明是回来参加葬礼的。她淡淡叫了声姨夫。
苏秉柯其实还有半句话憋在心头没有说。从他一见到乔里，就发现，乔里和佳宜长得越来越像了。这使得每一看着乔里，他的眼泪就又要下来，只好转过身子帮他们拿行李掩饰了过去。
路上，苏秉柯开车，大家不咸不淡地聊着家常，有意地避开了佳宜这个话题。乔里塞着耳机看着窗外，已有星星点点的雨丝落下来，打在窗户上，连成一条条线。
“那案子……怎么样了？”没忍住，乔成励还是问出了口。他一直同步了解着毒品案，苏秉柯之前和他也多有交流，可国外讯息毕竟有限，一直没能查到最终的庭审结果。
苏秉柯沉默了下，开口有些沉重，“不太好。”
乔成励叹口气，有些遗憾，他当然知道苏秉柯为了那桩案子付出的心血。
苏秉柯却是笑了下，好似看开了，“没关系，都过去了。”
乔成励没有做声，内心思忖起若是同样的案子在美国，他们能做到的未必比苏秉柯多。
似乎是不愿意多谈案情，苏秉柯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乔里？”
乔里赶快摘下耳机。
苏秉柯冲后视镜笑了下，“乔里，姨夫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您说？”
“可以的话，多陪陪你姨母好吗，她现在……精神不太好。”
一瞬间，乔太太反应了过来，她同佳宜常有视频，她也一早意识到乔里和佳宜长得有些像了。她又知道乔里一向不太通这些人情世故，便同她说，“你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我们两个多陪你姨母聊聊天，说说话。”
乔里没觉得这有什么紧要的，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苏秉柯这才略有宽慰。
到了苏家，乔太太才知道她姐姐的身体如今是有多不好。
一进门就是扑鼻的油烟味，苏太太正在做饭，闻声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就出来迎接他们，“你们终于到了，快坐快坐，饭就要烧好了。”
一张脸虽有病容，却精神看起来却还好。乔太太起先略宽了宽心，挽起袖子准备去厨房帮忙。
苏太太又问，“乔里呢？怎么没一块来？”
玄关处背着大提琴换鞋的乔里闻言顿了顿，“姨母……”
话声还未落，苏太太已经过来帮她接下了大提琴，一边还扭头和妹妹絮叨，“我就说不要学大提琴这种乐器，搬来搬去多麻烦呀，佳宜，快来和姨母姨夫打招呼。”
这话，是把乔里当成了佳宜。
客厅一时沉默了。乔里正要开口澄清，看到了妈妈的眼色，便住了口，生硬地同自己的父母叫了姨夫姨母。苏秉柯在一旁，惊讶之余，有些悲哀。
乔太太咬了咬唇，强忍住泪水，装出开心的模样去帮姐姐烧菜了。听姐姐又问起侄女，只好道，“乔里她……学校有事，没有回来。”
苏太太可惜道，“他们表姐妹俩也好久没见了，佳宜一早吵着说想见乔里呢。”
乔里换好鞋，杵在门口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抬头看姨夫父亲都在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当着苏太太却又不好开口。她没放在心上，抱起大提琴问苏秉柯，“姨夫，我的琴放在哪里比较好？”
这天饭桌上，气氛一时很是吊诡。苏太太嘴上喊着佳宜，手上忙不迭地给乔里夹菜，还一直问她学校的事情，苏秉柯帮她招呼过去了。
苏太太便又转头同妹妹数落，“老苏说让她毕业后出国，我说还是不要去，我们s市还是蛮好的嘛，做什么非要去国外读大学，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
众人恍然，这是七八年前佳宜高中时候，苏太太的记忆。旁边众人便同她演戏，苏秉柯拍拍她的手，道，“嗯，不去就不去吧。”
看姨母还在看她，似乎在问她想法，乔里便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苏太太很是满意，转头又和妹妹妹夫聊起了近来的生活。乔里生嚼着她不爱吃的洋葱，不再多言。
晚上，自然也是安排乔里睡在了佳宜的房间。
大概因为苏佳宜大学就出国了，房间还保留着她高中的风格，粉紫色系的家具，床上有些抱枕玩偶，墙上贴的有些明星海报。书桌上胡乱放着些唱片碟片，架上的书倒是摆得整整齐齐。乔里拿手拂过，一样样的很是干净，连一些藏在书后面的摆件饰品也是一尘不染，可见姨母常常打扫。书桌靠里面的电脑旁，倒扣着一张相框，乔里正想把它扶起来，门吱呀一声开了。
趁太太同妹妹在客厅话家常，苏秉柯走了进来掩上了卧室的门。“乔里……实在是对不住……你姨母她……”苏秉柯有些说不下去。
“没关系的。”乔里安慰道，心底确实也觉得不打紧，不过是认错人而已，不需要一个个拿抱歉的目光看着她。
苏秉柯感激道，“谢谢你体谅，你姨母一直接受不了佳宜的事情……今天看到你，她精神倒是好了起来，这几天在她跟前可能还要麻烦你演演戏，等过些日子我再同她说。”
乔里点点头，道了声好。
苏秉柯环顾了一下女儿生前的房间，怕触景伤情，这还是佳宜出事后他第一次进来。又看到乔里手侧的照片，他拿起来看着，叹了口气，“这是佳宜同她未婚夫，本来打算明年结婚的。”
乔里从母亲口中多少听说过这件事，表姐这回在g市出事，好像本来也是去探望他的。“那她未婚夫人呢？”乔里问，出了这样大的事，他总该在场的。
苏秉柯说到这又是叹气，“他在部队服役，平常不大能联系到。我已经发过去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他简直没法想象聂景一知道佳宜去世后的反应。景一是他战友的儿子，前几年他战友去世后，景一没有其他亲人，就过来同他们一起生活，同佳宜也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个人从小感情就好得不得了，订婚也是在景一去服役之前了。
乔里本想看一眼苏秉柯手里的照片，奈何反光只看到一片虚白。
临出门，苏秉柯又站住脚，把书架上佳宜的其他照片也收走了，“这些照片，还是不要让她妈妈看到得好……”其实他很庆幸妻子现在认错乔里，哪怕是一时，能让她忘掉那些痛苦也是好事。
收拾好照片，他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乔里道，“还有件事，姨夫可能又要麻烦你……你明天，能不能同我一起去医院探望位病人？”
乔里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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