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玉碎琉璃(三)
“还巧辩什么软禁是为保护?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你想挨个儿挨个儿耗死我们!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的身份觉得我别有图谋,如今老王妃已安然回府,就要准备对我斩草除根了吗?”欧阳道。
“不是……”想不到欧阳的牛角尖钻得这样快,须臾就从逃躲失败的原因推演到他“潜藏杀意”上了,孤行少赶忙否认。
欧阳正推演在兴头上,正是越推越觉得有理、越觉得接近真相的时候,哪里肯给孤行少否认辩解的机会。
“若要杀我,有的是干净利落的法子,假借人手这样的行为可配不上你坦荡的名声,你在忌讳什么呢?或者说,你在怕什么呢?生死门?江沉剑?怕我若死在你手里,他会与你为难?他确实……”会与你为难。
孤行少哪里能听“江沉剑”这三个字,恼地当即堵上了欧阳的嘴。
没有说完的话生生被堵在唇舌下,一面谋划着她的性命,一面还觊觎着对她的侵犯,欧阳哪里有好脾气,当下牙关封合,咬退了孤行少,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会儿你倒是拧得清,知道拿江沉剑来刺激本座。”孤行少一面抚着被欧阳扇中的脸,一面探舌顶着被咬的唇沿,直叹一时大意。
欧阳卷了被子滚到角落里,警惕道:“只是告诉你,若是我死,不论作手是谁,生死门都会算在你头上。”
孤行少头疼得直扶额:“本座不想要你的命,相反的,没人会比本座更想你能好好活着。”
欧阳冷笑一声,并不言语,这男人的鬼话她听多了,难听的都是真话,好听的却往往相反。
“欧阳信我,这世上,你生,我生,你死,我也只能死,所以,本座永不会害你。”孤行少解释道,虽知陡然间这样直白未免有故作姿态之嫌,但所言却字字肺腑,绝无虚辞。
怎么?哄骗她的情话都上升到生死追随了?
欧阳不是傻子,尽管孤行少言之凿凿情真意切,她到底还头脑清醒,心知肚明二人间实际连郎情妾意怕都算不上。
“欧阳信我。”
嘶,欧阳蹙眉,她发现,似乎一到问题拧巴不清的时候,孤行少都是借口“信我”来搪塞,怎么,真要她当个傻子不成?
欧阳按下讽意,顺势问道:“信你什么?今日之事倒还请你先信信我可好?你若信了我,我便也信你一次如何?”
孤行少想也不想就道:“好,你说的,本座都信。”
欧阳心底冷笑,全然不信孤行少:“姚曼歆说我毒你满门,要将我就地格杀,实则无凭无据但却残害了琉璃。我说她蓄意陷害,草菅人命,你可信?”
料想着孤行少绝不可能容许姚曼歆身上沾上脏水!他定是要反驳的。
果然……
“她为什么说是你下毒?”
孤行少只是见着王府上空升起了不明信号,料想是府中有变,这才匆匆赶回。一回来发现琉璃惨死,欧阳疯魔一般要与姚曼歆以卵击石,还没来得及细问,欧阳又晕了。是以其实直到现在,孤行少也不知道姚曼歆到底是以什么理由为难上欧阳的,更遑论说依据了。
“阖府的人都被毒倒了,唯我院子里的活蹦乱跳。”这是姚曼歆的原话,荒唐至极的理由。
“曼歆鲁莽了。”孤行少道。
鲁莽?合着拼却了琉璃,就得了句鲁莽?
说好她说的,就都信呢?
“呵……”欧阳嗤笑一声道,“你看,一直以来你都让我信你,可你得知,信任它也是相互的,你从不信我,凭什么讨我的信任?”
“本座自然信你无辜,只是就事论事,觉得没有真凭实据就对你出手曼歆确实是鲁莽,”孤行少见欧阳蔑笑不语,赶紧补充道,“当然也不能排除她趁机对你动了杀机,可恨这幕后下毒之人着实阴诡。”
“幕后下毒之人?看来你还是更信她!阖府上下我的院儿活蹦乱跳,她不也是活蹦乱跳的吗?”欧阳失望以极,“我只问你,姚曼歆狡立罪名杀了琉璃,这条人命,该如何算?”
欧阳的质问似冷水一般兜头泼灭了孤行少硬撑的假象,他这才想起,他们之间已经横亘了许多误会还外加了一条人命。
孤行少思忖再三才道:“本座是离府去查蟒谷的幕后之人,若是本座在,定不会让曼歆犯下人命。”
欧阳却一针见血道:“若是你在府,当然不会有她动手的机会,人命血腥你自会一力担下,她定是毫厘不沾。”
孤行少被怼地哑口,知道欧阳将他与曼歆混同一类,但他不能反驳,此时自己若撇清干系,欧阳定是要纠缠着讨要公道。孤行少不知道,明明无甚胜算,欧阳做什么非得与姚曼歆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哎……
便让他先吃个哑巴亏,将欧阳的吸引力牵制住,等事过再来解释吧。
孤行少不回答不要紧,欧阳有的是办法令他表态。
“那你此去,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了?”欧阳道。
孤行少摇头,那人身形快极了,休论跟了一路,在最后与他汇合的关头被逃脱了。
“真是巧啊……”欧阳幽幽笑道,“无痕宫纵横江湖竟会连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都没看出来……”
“调虎离山?”
欧阳道:“知道你一直在查蟒谷黑手,这样巧消息就送来了,你跟着去居然又没查到半点有用的东西。而府里,满屋子的人恰巧就都中毒了,唯我欧阳的院子活蹦乱跳,姚曼歆以此为由,不查不审就要定我的罪,要我的命。孤行少,你现在说她只是想趁机杀了我,是你傻还是我傻!”
说道最后,欧阳厉声质问,“孤行少,你可知嫁你非我本意,你有什么青梅竹马与我何干,你自去与她双宿双栖,我于你不过一场交易,成交之后大家一别两宽,碍不了你们什么事,何苦对我赶尽杀绝!”
面对欧阳怒容,孤行少只觉一切说辞都是苍白,徒劳之感油然而生,却还是耐性道:“姚曼歆是北国公主,皇帝的掌上明珠,冤杀一个奴婢而已,谁能奈她何?你若是执意讨要说法,公主的道歉,已然是最大的诚意!”
欧阳如何不知其中厉害,但面对孤行少的一力袒护,心中却越发不甘:“冤杀?好轻巧的两个字就开脱了她的恶意与阴毒。”
明明是蓄意谋杀,孤行少就听不明白么?
欧阳心知言明毫无意义——孤行少明目张胆的偏帮,又怎会相信她的指控?
“那你待如何?”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欧阳道。
“她是皇宗唯一的公主,不是你能动的。”孤行少道。
“那我活该束手待毙,等着她来杀?”
“有本座在,不会真让她伤害你。”
“你能时时刻刻护着我?”
“欧阳你信我!”
呵,又来了!
他说得不烦,欧阳听得都心累。
我给你说她要杀我,你却告诉我她身份尊贵不能稍动。
鸡同鸭讲永远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欧阳不想再做解释,只感激江若漓为自己点了一支安神香,及时唤醒了自己,否则今日可能就要变成她欧阳下毒不成反自掘坟墓了。
孤行少也无奈,知道欧阳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分析利弊也是徒劳,但人正在气头上,无论如何不能让欧阳真做出冲动的事来。
“陆凛,守好欧阳,再往东院调些人手加护,”孤行少朗声道,“大婚前,别让她两再有摩擦。”
陆凛在门外听得自家主子没能哄得好媳妇儿,骤闻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直觉要遭,还不待他来得及提醒自家主子,欧阳的脸色果然变了。
“果然蛇鼠一窝,亏还以为是姚曼歆的误导。”欧阳铁青了脸。
最该防备的人不防备,其实还是关心则乱,若不是太过在意,怎会昏头的认为姚曼歆更需要保护?
她,就是好好看守;真正的恶人却要加护!
欧阳难过非常,却知道这诺大的王府,没有婢奴的守护,要在姚曼歆和孤行少手下逃出生天得有多难。
若跨不出王府,且不说报仇,就是活命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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