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来不及了

日落时分，明景王府。

        青洛独自站在书房，望着窗外的院落，神情忧郁。

        上午从养心殿回来后，他就被软禁了。整个王府被禁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禁止任何人出入。

        府内人心惶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忆香来过书房几次，都被青洛好言劝回，让她放宽心。

        他回顾着今日大殿内的情形。

        事情出在罗科身上。

        被罗科打伤，奄奄一息的陈泽，临死前指着罗科供认，说他是香檀帮副帮主，而整个夜袭计划的幕后策划人是明青洛。

        宫内人人知道，明青洛昨晚是第一个带人入宫的。

        他直接前往祥运门，亲自护卫养心殿的安全，期间罗科不离左右。眼下，这成了攻击他的致命口实：究竟是保护，还是想趁宫内混乱之际逼宫？

        青洛辩解，罗科虽是香檀帮副帮主，却是自己安插的内应，得知消息后之所以没有向皇上禀报，只为诱敌深入，将劫匪一网打尽。

        并且当晚他事先联络了宁坦，提醒对方加强城门乃至皇宫守卫，然而对方并未当回事。

        青洛没想到的是，宁坦当即否认。他向皇上禀告说，明王爷的确前来军营，对有人图谋夜袭皇宫的事却只字未提，只是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青洛百口莫辩。

        罗科身上的枪被搜出来了。按规矩，任何人不得携带鸟枪之类的武器入宫。这是罪证之二。

        恒橼请求皇上嘉奖明青潇，赞他勇武过人，得知宫内发生混乱后，第一个率兵赶到，期间杀死劫匪无数。

        皇上默默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这时，明青链走到殿前跪下，伏地开口：“儿臣请求皇上彻查。要说青洛谋反，儿臣断断不信。那个叫罗科的劫匪虽然是二弟安插的内应，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皇上，当晚他片刻不离祥运门，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全。虽然皇子与民间帮派相交违反朝廷制度，但念在二弟平时言行不羁，请皇上宽恕。”

        一席话，虽然言辞都向着明青洛，然而人人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三弟当夜带兵赶往皇宫护驾，正如恒源所奏，的确勇武过人。但儿臣奏请皇上褒御林军统领格桑。是他及时赶到，才真正避免了祸乱继续扩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明青涟继续说。

        明青涟的话几乎等于说，明青潇你的确带兵去了，可你什么也没干，真正干事儿的人是人家格桑。

        明青潇跪在一旁，恨恨地盯着跪在前面的明青潇，脸色发青。

        尽管皇上没有当朝认定青洛是香檀帮夜袭皇宫的幕后策划人，然而得知消息事先不奏报，暗中与江湖帮派秘密往来，这两项罪名，就足以惹得皇上震怒。他当即下旨，将青洛拘禁王府内，待事情彻底调查清楚后再一并定罪。

        格桑获得晋升一等公爵的褒奖，宁坦因护卫京城不利，被撤职。

        至于明青潇，老皇上既无褒奖，也无评说，而是不置一词。

        此刻，青洛回想着大殿内的一切，尤其是皇上显然并不信任明清潇，心里多少好过了一些。

        他眼前浮现出明青潇带着一队兵士匆匆穿过东墙小门，不露声色地观察着祥运门内的厮杀场面，眼底流露出片刻迟疑的情景。

        当时，青洛就明白了一切，然而此刻回顾，他更加胆战心惊。

        养心殿的大门虽然坚固，可若明青潇铁了心，借着这场混乱硬闯逼宫，以当时的情形，还是相当有胜算的。

        即便格桑后来赶到，老皇上若在青潇手中，受他挟持，格桑也无可奈何。

        而一旦江山易主，真正的忠臣烈士又有几人呢？

        从这个角度来看，明青潇注定成不了大事，因为缺少千钧一发之际的决断能力。

        青洛对自己的未来有几分忧虑，却也并不十分担心。对于朝政时局，他本来就不甚敏感，也没什么兴趣。

        他担心的是越安王国今后的走向。

        至于他自己，就算没有香檀帮夜袭这件事，那个高高的位置他也不感兴趣，并且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合格的皇帝。

        正思索着，院子里匆匆走进一人。青渲来了。

        “二哥，你还好吧？”青渲进门就问，目光落在青洛包扎着的右臂上，目光忧虑。

        “你怎么进来的？”青洛诧异地问，“此刻，我这儿可是是非之地，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吧。”

        青渲点点头，神色凝重。

        “的确如此。幸好都是卫忻的人，还算给我面子。方才我去求见父皇，想为你求情，把昨夜的事详细汇报给他听，可他不肯见我。”

        青渲蹙起眉头。

        “不必。”青洛淡淡地说，“事到如今，你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卷进来。”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冤枉，”青渲不服气地说，“知道吗？三哥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昨夜好险。哼，他还是缺少帝王的果断，关键时刻胆怯了，否则你此刻怕是已经性命不保，还落下个叛乱的罪名。至于大哥，明里当好人，暗中下刀子，最为阴险。”

        青洛叹了口气，“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

        “我不得不说，因为眼下父皇的身体状况，撑不了多久。你又被拘禁着，万一——”青渲欲言又止，“届时怎么办？”

        “还有你啊。”青洛微笑望着青渲，“你虽未成年，论胆识才能都远胜于我。放心吧，父皇虽然病着，心中也有数。眼下情势，依我判断，他传位给你的可行性极大。”

        青渲摇摇头，“有二哥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哥作壁上观，就算真的传位给我，眼下局面也难以平定。”

        “难是难，却并非不能。自古事在人为。”青洛静静地说。

        “二哥，我这会儿急着来，是想告诉你，方才我求见父皇不成，出来时正好看见御医，顺便问了问父皇的情况。”青渲说。

        “御医怎么说？”青洛关切地问。

        “御医说，父皇受了这番惊吓后，精神更差了。今日在大殿不过是勉强支撑而已，大限之日可能就在眼前。”青渲低声说。

        青洛脸色发白，默然不语。

        “所以，二哥，你的事不能拖。”青渲继续说，“否则父皇一旦驾崩，即位的若不是我，你更翻身无望，甚至有性命之忧。”

        青洛缓缓点头，“我知道。可这由不得我。今日在大殿上几乎容不得我说话。此刻我被拘着，眼下连府门都出不去，想见父皇，亲口解释一下都做不到。”

        “我有个主意。”青渲低声说，看了眼窗外，凑到青洛耳边。

        青洛认真地听着，眼睛慢慢睁大了。

        “你确定安公公会帮你？”青洛问。

        “安公公自幼就喜欢我，应该没问题，”青渲自信地说，“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万一被发现，就说你记挂父皇身体，所以才偷偷溜进宫，应该无事。”

        青洛蹙着眉头，“眼下也别无他法了。”

        “那我即刻进宫找他。”青渲说。

        “去吧，小心点。”青洛叮嘱。

        青渲走了。

        青洛心神不定，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夜深了。

        他想起自昨日大婚，还未去过忆香房中，心中不免愧疚。

        他走出书房，穿过院子，来到后院，推开房门。

        忆香正坐在塌上沉思，看见青洛，顿时面带喜色。

        “王爷来了。”忆香柔声道，幽怨地望着青洛。

        青洛“嗯”了一声，“怎么还没休息？”

        “在等王爷。”忆香直言道，脸微微一红。

        青洛默默地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后悔了吧？才进府，就发生这等大事，受我连累。”

        忆香摇摇头。“不后悔。能在王爷身边就好。再说王爷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命人送信给我父王。鉴于轩辕国和越安国之间的关系，皇上不会过于为难王爷。”

        “你相信我会犯上叛乱吗？”青洛试探着问。

        忆香摇摇头，“不信。再说就算是又怎样？有轩辕国实力作为后盾，你若真的想当这个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青洛一听脸都白了。“这话可说不得。”

        忆香自信地笑笑，“放心吧，王爷，都说隔墙有耳，我这儿不会。她们都是我从轩辕国带过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青洛不说话了。

        夫妻俩静静坐着，各自沉思。

        青洛想的是眼下的困局如何破解，青渲去找安公公私下通融，让他偷偷进宫见皇上一面，言明实情，是否行得通。

        忆香想的是，青洛心里眼下是否还有其它女子，在夫妻俩共同经历了此番浩劫之后，情感是否加深，彼此间是否更加紧密。

        至于将来由谁去当那个皇帝，两人竟然谁都没放在心上。

        正因如此，当铭儿心急火燎地跑进院子，站在门口匆匆禀报：“王爷，不好了，宫里出大事了”的时候，两人都微微一惊，随后才反应过来。

        “出了什么事？”青洛忙问。

        “皇上好像不行了。涟王爷命人将宫门封锁。潇王爷闻讯赶过去时，被涟王爷的人阻挡在宫门外，双方打起来了。”

        “青渲呢？”青洛想起刚离开没多一会儿的青渲，忙问道。

        “渲王爷前脚进宫，宫门就锁了。这会儿想出也出不来了。”铭儿拖着哭腔。

        青洛僵住了，一只手紧紧按在桌沿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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