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陶燃的注意力能重新落回凌楚谦身上，完全是因为她一番念叨里还藏着三分令人牙酸的幽怨语气，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金主一副因为这件事遭受了严重打击的样子。
以至于陶燃只好把同柳净微说过的话又对她重复一遍，“您对我好，我知道。不过您看柳姐姐不是让他弟弟来道过歉了嘛，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您就别介意了。”
凌楚谦侧脸偏向她，情绪不高，薄唇微动，还待再说些什么。陶然眼疾手快，越过手刹，手就搁上她大腿摩挲了几下，顺滑的长裤布料也给她弄出了一点轻微的褶皱。
凌楚谦意欲出口的话被她这点顺毛的举动堵了个结实，因为这件事积攒起来的郁结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随后当陶燃把手拿开，就几乎同时接收到了驾驶位上的人不满的视线。接下来几个路口，凌楚谦一有空闲就盯紧她的手不放，暗示暗得光明正大。
那人两道眸光里的热切就快要幻化出实质了，陶燃咬咬唇，只好趁着红灯的间隙，攀到她右耳朵。还别说，金主除了发丝细软外，耳廓也是软软的，耳垂还大，这就是老人嘴里的福气之相了。
是啊是啊，看看，受委屈的明明是自己，却还要反过来安抚她。
耳骨不是什么凌楚谦的敏感点，但被人这样轻轻地揉，她还是很舒服的。她稍微向副驾的方向歪了歪，好方便陶燃发力。
接受了小情人耐心的抚摸，凌楚谦受用地哼哼两声，这才接上话头，“那是他活该。”顿了两秒，低沉的声音又起，“跟我说说，微姐赔你什么了？”
不等陶燃回答，她已经笃定地说出自己所想，语气多了些微的冷意，“我猜她一定承诺可以帮你离开我。”
凌楚谦眼底漫上丝阴郁。
陶然闻言讶异地睁大眼睛看向她，凌楚谦既好笑又无语，神情一松，轻哼一声，“你和一个人相处二十年，也会很熟悉的。”陶燃这才钝钝地点点头。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此问一出，凌楚谦顿时发觉自己喉头发紧，内心充斥着意味不明的紧张，而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又将这份紧张暴露得彻彻底底，幸好小情人被问题缠住，一时半刻不会发觉自己的不自然。
是啊，自己是怎么回答柳净微的呢？方方面面，怎么想都绝对令人心动的许诺。
陶燃陷入沉思，注意力和眼神都有些飘忽，周围的事物好像也开始模糊了，有什么自遥远的地方传来，柳净微温温润润的声音愈渐明晰，“……我已经准备好了合同，你不必担心……”
自己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犹豫和挣扎没留下特别深的印记，眼前闪过另一道清脆但坚定的声音，那也是她自己。
“我可以接受柳姐姐的赔偿，”陶燃全然的认真郑重，年轻的舌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了一诺千金的重量，“但是对不起，您的条件恕我不能答应，这是信誉问题。”
她从回忆里脱身，对着凌楚谦粲然一笑，“您是恩人，我得知恩图报呀。”
凌楚谦堪称迅猛地扭头，而她紧绷的脸上，几乎同时出现了和她妻子一样的怔然，是的，那个始终和风细雨、从容自若的柳净微，也在那一句话后有了片刻怔忡。
于是柳净微一直平和看向她的眸光里多了一抹担忧，然后是欲言又止的沉默。待喃喃细语再起，已是罕见地失了稳重，有了虚浮发轻之感，“你不想要吗？看来我必须重新考虑新的赔偿了……”
很快她就收拾好心情，重新展露微笑，“那么作为我私人的补偿好了，我的承诺没有期限，两年内，如果你改变想法，随时来找我。”
她想跟她说什么？又在担忧什么？
陶燃不明白，她从头至尾都没想明白柳净微的真实意图。
而她满腹的疑惑被凌楚谦开怀的声音打断，“对了，就该是这样，我们是一起的，不理她。”
陶燃的视线不由自主投注于金主弯起的侧面眉眼，她显然一扫之前的不快，线条柔和的唇线微抿，唇角上扬，浮起了愉悦的笑。
凌楚谦全然放松了下来，她倒不至于因为小情人一句话就乐得晕晕陶陶，但身上透着的舒畅、释然、安心等感觉，也是真的。心里暖洋洋的，如果不是在开车，她早就把陶燃抓过来亲上去了。
当然她必须刻意忽略掉心里对“恩人”那点不舒服和别扭之感，默念几声“算了，这不重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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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净原来给陶燃公开赔礼道歉之后，坏的副作用是同学眼中她身上的谜团貌似越发神秘，好的则是连带着唐奕菲都偃旗息鼓，她和她的小姐妹一转之前的张扬，几番相遇，颇有避着自己的苗头。
“好日子”还没过惯，这天下午是体育课，高三的体育课，哪怕是成和，也是象征意义居多。体育老师押着学生们乖乖跑了两圈，做了几个基本热身动作，就一声“解散”放了羊。
男生们一拨足球一拨篮球，壁垒分明；女生三五一群，很快占领了操场四周的阴凉之地，几个带了拍子的则向网球场奔去。
陶燃一贯独来独往，这次仍旧打算像往常一样，悄悄绕过实验楼摸回教室上自习。谁知打眼一瞧，正看见实验楼里走出来了几个人。
心下暗叹，当真是冤家路窄。原本跟唐亦菲她们这些国际生，教室不在一栋楼，放学时间也不一样，除却一些集体活动，偌大校园里想要偶遇也不容易，偏偏陶燃总觉得近段时间这几率高了不少。
不独她眼尖，唐奕菲斜后方的高个女生——说来惭愧，狭路相逢了这么多回，陶燃依旧不知道她们小团体除了唐亦菲之外其他人的名字——亦同样发现了陶燃。
她凑到唐亦菲跟前低声说了什么，后者立刻将视线投了过去，随后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拔高声线谈笑起来。
陶燃越是走近，声音越清晰。原来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诸如“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想跟莫如争，笑话“，这样阴阳怪气不痛不痒的酸话，看样子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足够陶燃听个真切，虽说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的句子，不过这一回除了嘲讽似乎多了些内容，综合起来大约是凌楚谦和莫如被拍到并曝光了照片。
怪不得陶燃觉得鄙夷之中，怨念、酸气浓郁到一望既知。
其实唐亦菲对和凌楚谦不清不楚的女性，不管先来后到，本来她都看不上，然而这两个月在陶燃的衬托下，竟连莫如都顺眼许多，因此才拿这事打击打击某些人的“嚣张气焰”。
唐亦菲们收敛不过半月就卷土重来倒也在意料之中，陶燃面色如常、不为所动，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她们。
然而夜深人静，不，其实从自习开始就有一点点反常了，只不过她尚且能用学业压制，等一个人坐在灯下时，那种莫名的心不在焉和猫挠似的牵肠挂肚，已经鲜明得难以忽视。
磨磨蹭蹭到睡前，陶燃坐到床边，握着手机仰躺下去，让身体陷进绵松与弹软的包裹里。棉被托住了她，也托住了一道绷紧的弦，骤然间思维都变得轻飘飘了，某些奇怪的坚持溃不成军。
她咬了咬下唇，终于再次解锁手机，在搜索框里打下莫如两个字。各种消息爆炸般跳出来，热度第一是新戏杀青，第二就是和神秘人逛街吃饭，二人举止亲昵，还说豪掷多少多少购入情侣爱车云云。
第一张照片的神秘人只是一道模糊背影，陶燃都能一眼辨认确实是金主无疑，更不用说最后竟连小半张脸都拍到了，黑色棒球帽下一段标志性的、绝不逊于明星的漂亮弧线。
她怔了怔，下意识就去看评论。
不过她来得晚，那里已经是粉丝扫荡过后的控评区，还好没有流量粉们五颜六色的颜文字和八杆子打不着的大夸特夸带照片，热评尽是“没有喉结是小姐姐好不好”“好姐妹巴拉巴拉”“营销号造谣sqj”。
总之没有什么有用信息，倒是照片还能看出一点门道。
比如拍摄的时间当不是营销号所说的近日，而是八月，看起来就是苏姐姐的宴会之后没几天。陶燃还记得照片中凌楚谦的耳钉——钻石狮子，九月份就换了枚祖母绿的，呃她挑的。
那天凌楚谦发了几枚耳钉的图片过来，问她哪个好看，陶燃花了十秒选了照片里的水滴祖母绿，凌楚谦还很高兴，迅速回道：「那就这个，下次我带给你看。」
就因为给陶燃的这句许诺，凌楚谦整个星期都没换耳钉，带的一直是这枚，谁让她飞杭城，家长会那天才回来。
当晚好像还生怕陶燃没注意到，特意挑在床上的紧要关头停下动作跟陶燃要评价，气得小姑娘抬脚要踹她。凌楚谦顺势抓住她脚踝一路从内侧摸上去，脸颊贴着紧绷的大腿肌肉留下了一个吻。
然后转头就差人送了一对差不多的耳夹给她，那方盒子里另夹了张纸条，清秀的字体偏偏不正经地写着什么“一起戴上再试试”。
反正当时陶燃是秒懂了她的“再试试”，登时便面红耳热，马上将盒子锁起来不提。
时过境迁，再回想又有不一样的感觉，比如狠狠吐槽金主满脑子都是风月事，其实很没有道理，凌楚谦和她，本也没什么可谈。
陶燃眼皮微阖，整晚发热的大脑犹如被浇了瓢冷水降了温，她一个猛子清醒过来。
看一眼手机，眼前的界面表明，她用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微博翻到了那个印象中的论坛，而按照日程表，这个点她应该已经入眠。
回过神来，退出软件、锁屏、关灯一气呵成。陶燃侧躺着，半是恍惚半是懊恼，她不追星的、更不看娱乐新闻，却因为头条主角是莫如和金主，就像个小粉丝似的无头苍蝇般失了分寸。
不过，那些粉丝拼命地否认和掩饰实在很滑稽，特别是当她回想起莫如本人的毫不在乎。陶燃嘴角勾了勾，这点好玩的感受，就是这一个小时唯一的收获了。
平心静气，陶燃想，明眼人估计一眼就看出事有蹊跷了吧？
比如都这么久了，挑在这个时间点报道出来；再比如以金主对模棱两可的八卦消息都要处理干净的态度，还能放任这条微博安然无恙上热搜……
何况她那天可是亲耳听见莫如和金主对话中说漏嘴的那部分，稍微联系一下，也该猜到八成是凌楚谦自己授意的。
她还傻傻地以为真就是单纯被偷拍被曝光了，担心会对金主或莫如有什么不利。
淡淡的嗤笑声响起，紧接着，黑夜让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也沉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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