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一个酒局
那笑在凌楚谦脸上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负责陶燃包间的领班悄然进了休息室，说陶燃她们已经点好菜了。
领班将菜单递上，“送这几道菜，您看可以吗？”
凌楚谦接过单子，一个字一个字细看，须臾她指着上面几行字摇头说：“这个不好，乌参换芙蓉鸡片，黄鱼羹换桂花栗子羹，果盘可以送，嗯先照这样上。”
她盯住领班，不紧不慢地吩咐道：“记住了，不能按原价收，但也不能不收钱，你们看着办。剩下的直接从我那里走帐。”
领班退出休息室，高淳拿茶几上的宣传折页捂住嘴巴，做作地掐着嗓子，“‘我和老板有点交情’，你怎么不说说你眼光独到力挽狂澜拯救老字号的英雄事迹。”
凌楚谦眼角一扬，睨她，“不过就是投了点钱罢了，算得了什么。”
“再说，”凌楚谦思忖片刻，“让她知道，她下次不来了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送人东西也这么畏首畏尾了？”高淳奇道，“一顿饭而已，也值得你这么劳心费力，变着法给？”
凌楚谦这时心情尚好，不欲同她争辩，只是摆摆手，“你不懂。”
“行行行，你我是不懂，说我懂的事行了吧！小可怜怎么这么大方了，她哪来的钱？”
高淳从刚才就有点想问，陶燃把请客的地点定在云松楼，就算碰不上她们，不进包厢，也会是一笔相当大的开支，特别是比照一下她之前的节俭生活来说。
“暑期工，再加……”凌楚谦奇怪地看她一眼，“她奶奶车祸的赔偿款，三十万，你这就忘了？该补脑了高大律师。”
“对了，这次那混球肯定不敢拖着了。”高淳得意，嘴角浮出一个狡黠的笑，“上次的二十万不给，这次我让他拿三十万他也得拿，谁让某人的名头不是一般的好用呢。”
对她的最后一句话凌楚谦不予置评，只道：“不管怎么说，你又帮我一次，谢了。”
“别啦别啦，分内之事，当不起你一声谢。再说小可怜谢了我那么多次，可以分一个算到你头上。”
她本是开玩笑，不成想凌楚谦大言不惭地接话，“嗯，可以，就这么算吧，她的就是我的，理当如此。”
高淳被她的不要脸噎了一下，险些没接上话。
几分钟她才找回声音和话题，“可惜小可怜没提前说，不然隐藏菜单可以给她上一份嘛，这个点了，今天空运过来的食材早都该订出去了，匀都匀不出几样，要不咱们那桌……”
凌楚谦淡笑着摇头，“用不着，她不爱吃海鲜的。”
“哦，小可怜不吃海鲜啊……哎我记得咱们莫大影后喜欢啊，是不是？”凌楚谦偏头看去，这人眼神飘忽，一脸憋着坏心思的样子。
小凌总冷嗤，十分不想搭理这人，只管自己拿个橘子剥着吃。谁知高淳见她没反应，动静是愈发大了，不是拿折页扇风就是喝茶清嗓子，茶盏磕在桌上的声音烦人得紧。
凌楚谦终于乜她一眼，“这屋里就咱们几个，你说这些给谁听。”
高淳声音高了八度，“小人之心了哈，我问问还不行？这不是好久没见咱们莫影后了，关心一下。”
于是她听见对面的凌楚谦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还用你记挂，早就派厨子过去了。”
有时候高律师面对好友这种纯熟高竿的海王行为也是恨不得给她竖个大拇指，关键是人家当事人、当事人们，并无不满，好像还很其乐融融。
“哎你……哎……”高淳既佩服又无语，憋出一句，“不愧是著名海王，那谁，孙董事的大儿子，要是有你端水水平的百分之一，也不会闹到八卦小报上。”
海王、端水？什么意思？凌楚谦很是疑惑，拿眼神询问她。
不过没等高淳支教，黎枢哲看看表，插话进来，“小凌总，曲总差不多快到了，是不是准备开席呢？”
好心情荡然无存，凌楚谦敛容起身，整理西装，扣好袖扣，“走吧，该咱们出场了。”
高淳亦收起嬉皮笑脸，她拍拍凌楚谦的肩，说：“我是律师，不喝酒也没什么，你不一样，不管怎么说这回都是凌氏理亏，阿谦你做好心理准备。”
凌楚谦摩挲着指节默不作声，半晌无奈道：“想到了，听说曲总虽是江浙人士，但本人却是海量，这回我可是把副总裁办能喝酒的人都派出来了。”
又半开玩笑地说：“我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他要是真能把我喝倒，那算他本事。”
高淳当然知道这人是怎样在商场的劣势中一局局酒拼到如今，此时看着老友故作轻松，真不是滋味。
静默片刻，高淳转移话题，特意说起高兴的事，“没想到还能把余新民扯出来，意外之喜。对了凌董这次居然不和稀泥了，怎么说自己亲儿子……”
凌楚谦想起凌之杨得知后院起火时的扭曲表情，也露了笑脸，“不奇怪，老头子心里，公司第一凌家第二自己第三，余新民和凌旭这一遭，一二三的忌讳犯齐全了，他怎么可能不下狠手敲打。”
“不过我那后妈还算拎得清，心都在捞钱上，争权夺利的事一概不干，这点可比她那好儿子强点儿。”
老余是谁，封疆大吏，和吴计伦一样是起势之初就陪在凌之杨身边的自己人，近年来一直担任南方分公司总裁一职。因为蒋睿，被凌楚谦的人掌握了结党贪污的证据，捅到董事会上。
余新民聪明一世，临了了眼神不济，在凌旭这个盟友身上栽了跟头。此番明升暗降，凌之杨还算顾念情面，只是余新民比凌之杨还小两岁，今后就只能在不尴不尬的闲职上消磨。
世事无常啊！高淳吁一口气，“余新民调任，思北头上可算没山压着了，是不是该恭喜她升官在即了。哎她什么时候履职，等她回京让她请客。”
确是一桩大喜事，凌楚谦笑意更深了些，“老头子想缓，可惜分公司的海外计划正在紧要关头，那可是思北全权负责的，现在再派人吧光杆司令；不派人，等项目尘埃落定了，分公司谁说了算可就由不得他不接受了。”
“董事会那边，我猜不会太顺利，应该是先暂代总裁职务。不过我也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博弈嘛，看谁筹码多了。”
高淳叹道：“这次的时机真是巧，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蒋家还备重礼谢你，我看合该咱们谢人家。”
凌楚谦颔首，认可她的说法，“我也没想到去一趟三亚能有这样的际遇，确实该给人家些好处，贺林凛那边，也要送。”
略顿一顿，高淳替她不平，“就是凌旭这一遭，又留个烂摊子，累得你给他擦屁股。”
凌楚谦斜着眼瞧她，傲气十足，“你以为就他这水平，他不下台我就不用擦屁股了？”
凌楚谦当然有资格说这番话。
凌旭离职时，监察部门在调查他的电脑时发现，除了与余新民勾结，凌旭还在凌氏与杭城天创公司的重要合作上捅了大娄子。天创的曲总甚至放话要转投阎为泽家的公司，再不与凌氏合作。
偏偏天创的专利技术对凌和未来几年的新能源项目意义重大，凌之杨一边忙着处理高层人事变动、稳定股价，一边要应对股东们的问责，基本腾不出手管天创，其他人分量又不够，凌之杨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只能匆匆委任凌楚谦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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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包厢，除了副总裁办的助理们，分管常务、市场部、法务部的相关人士也尽数到场。
凌旭一倒，市场部总监也难逃一劫，不过凌之杨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此时他亲自上阵带下属到门口迎人去了。而常务李副总吃了个大处分，见了凌楚谦自知理亏，一向好钻营的人今天视线都没敢往她这边瞟。
等了没一会功夫，市场部总监点头哈腰地将天创公司的曲总引进了包房，曲总同样带了一群秘书，近十号人面无表情来势汹汹，看着就是不好相与的样子。
两边都明白这顿酒不为谈生意，一点没有虚与委蛇的客套，从入席开始就是真刀真枪地拼，白酒当啤酒，啤酒充饮料。
天创的人憋着气来找场子，凌氏有求于人又失礼在先，自然伏低做小。凌楚谦摆出诚意和姿态，三杯茅台开场，曲总纵使有气，也无法不侧目，赞她一句“小凌总海量。”
包间的气氛总是透着紧张，如果不是凌楚谦、高淳和几个女性同事增添了几分颜色，光看那一水儿的黑西装，活像是帮派寻仇的，服务生上菜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三分。
凌楚谦负责酒，李副总和市场部总监负责拍马屁，双管齐下，总算将曲总哄得舒服了不少，紧绷的形势扭转，凌楚谦顺势将话头扭向了之前的合作案。
看出曲总态度有软化的迹象，努努力说不定还有的可谈，总之应该不再是被一拒了之了，凌氏的人放了一半心。
曲总喝得舌根发直，眼神到处飘，领带都不知道扔哪去了，一手肘遣退了来扶他的秘书，迎着凌楚谦直直过来，一张嘴就是：
“小凌总爽快……曲某人佩服。我姓曲的托大，当你一声长、长辈，同你说句真心话。别怪我不近人情，早前和我们对接的，是小凌总……小凌总你的话，我们两家公司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同是姓凌，龙生九子，大、大有不同啊。”
曲总自来熟地拍了下凌楚谦的上臂，也不见外，压着嗓子说：“我曲某人这回上京来，也听了不少八卦，小凌总放宽心，那凌旭算个什么，也配跟你比。”
他对凌旭的意见真的很大。
接着就将她一通好夸，什么后生可畏，什么年轻有为，
凌楚谦不置可否，面色无异，老话说歹竹出好笋，但就凌之杨这德行，不是她凌楚谦自矜，出了她一个大概已经花光了她们老凌家几代人积攒的福气，别想再有第二根了。
她淡笑着谢过曲总的夸赞，表达了一番对两家公司合作前景的希冀，曲总对她的沉稳有度愈发看重。
眼见着酒桌上的人基本都喝不动了，高淳赶紧喊服务生上醒酒汤来。一人一碗，喝完也就该散席了。
打起精神送走天创众人，凌楚谦这才显出难受样子，竟是身子一歪站不稳了。她踉跄几步，扶着墙缓了缓，左右摇晃下头，食指中指并起，在额角上用力按了按。
高淳赶紧上前，“枢哲，来扶一把。”
凌楚谦没让，“哪至于，”她脸上是放心吧的表情，“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就是喝太快了，有点上头。”
话是这样说，但她脸色真的不好看，比病人还白的皮肤，眼底尽是血丝，好歹眼珠里还存着清明，确实比曲总好太多。
高淳恨恨道：“唉什么时候，做买卖不用再喝这劳什子酒就好了。”
凌楚谦先是冷静的评价：“美好希望。”
后又自嘲，“这算哪门子谈生意，真想谈该上会议室。就是咱们给人赔罪来了，得了，能把事抹平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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