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焚琴煮鹤
车站里人来人往。
伍刃拿着行李站在进站口。
“回来记得告诉我。”莫野戴着一顶黑色鸭嘴帽，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他已经知道伍刃在医院里发生的事了，因此只当他是心情郁闷，需要出去旅行一段时间。
“我很快就会收拾心情回来的。”伍刃想了想，说，“毕竟我还要和你一起拍广告。”
“你同意了？”莫野猛地将口罩摘到下巴边上。
四周不时响起说话声和走动声。
伍刃瞥了一眼四周，眸光微动，莫野则连忙将口罩戴了回去。
“是的。”伍刃轻声说，“就当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莫野心下一动，目光忍不住定在对方俊美无俦的脸上，他本以为青年会意志消沉一段时间，或者永远走不出那段梦魇似的过去。
但他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
就像一枝立在风中的小草，虽然被野火焚烧，但纤弱的根依旧紧紧地扎在泥土深处。
莫野有些心疼青年。
这都是要经历过多少的孤独与黑暗，才能让自己变得如此坚韧？
一想到他还是只没有父母的幼鸟，莫野就忍不住想要将他娇宠在掌心里，于是他冲动地开口：“要不我和你一起吧？虽然你去的崖城是一座治安良好的旅游城市，但你一个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伍刃连忙笑着摆手，“你还是忙自己的工作吧。”
莫野有些失望，但也觉得自己这段话过于唐突了。
两人道别后，伍刃走进车站，二十分钟后，又从车站的另外一个出口悄悄走了出来。
那边卡弗安排的悬浮车正在等着他。
其实伍刃这次的目的地并不是崖城，而是距离崖城有五百公里远的一个南方小渔村，当年卡弗就带着罗卅在那里住了十几年。
这个渔村三面环山，一面是广袤的大海，完全就是易守难攻的地势，不过伍刃更加倾向于卡弗会选择这个地方，完全是为了他家那只大白猫枸杞。
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晒满了小鱼干——这简直就是猫的天堂。
悬浮车停在一栋屋子前。
“伍刃少爷，我们到了。”仿生人司机说。
伍刃刚走下悬浮车，两个只有十五六岁的仿生人少年走了过来。
“我俩是来照顾您的起居生活的。”
伍刃微微皱起眉头：“我不习惯身边有人。”何况你们还是童工。
“您就让我们照顾您吧。”一个长着栗色小卷发的蓝眸少年恳求道，“我们都是自愿过来的，就是想要报答罗卅和卡弗大人的恩情。”
司机在旁边悄声说：“伍刃少爷，他俩的父母都让进化人害死了，要不是罗卅大人恰巧经过的话，他俩也死了，只是罗卅大人很少回来渔村，所以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恩情。”
“我们又报不了仇。”少年们摸了摸脖子上的芯片，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但下一秒又换上孩童天真无邪的表情，“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报恩。”
伍刃停顿了片刻，他看了看四周，说：“其实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譬如我刚来这里，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也不知道要怎么捉鱼种菜什么的。”
“对！”少年们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地跑向海边了。
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了，伍刃走进屋子。
屋里的家具一应俱全，但是家具看上去都有一些年头了，而且还有一些木制家具上带有几个爪印。
“左手边第二个房间。”伍刃嘴里叨念着司机说过的话，一边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木门。
卧室内的风格十分简约。
窗边放着一张大床，上面是干净的枕头和素色的薄凉被，旁边则摆放着整洁的书桌。
和他住在别墅时候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这间房子应该是罗卅已经住过的房子。
伍刃摸了摸下巴。
夜晚。
渔村十分宁静。
伍刃洗过澡，躺在床上。
只是他刚躺下来，就觉得脑后勺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伍刃揉着有些发痛的脑袋，一只手在枕头边缘摸了摸，然后就摸出来了一样东西。
就着朦胧的月光，伍刃一眼就辨认出，这是个鸟笼状的八音盒。
只不过这个八音盒过于残旧了，上面的鸟笼不仅掉漆严重而且略微变形，就连本来被固定在鸟笼内的小鸟也摔断了一只翅膀。
伍刃试着扭了一下发条，本以为已经坏掉的八音盒立即发出清澈的音乐。
《门罗的诗》
一首描述恋人之间缱绻爱意的古典音乐。
然而舒缓的音乐很快就变得刺耳走调，应该是后面的音板受损了。
伍刃微妙地挑了挑眉。
如果单纯这一点的话，他和八音盒的声音确实很像，都是那么难听。
八音盒的音乐停了以后，伍刃想了想，将它放到自己的行李里，然后才重新躺下。
夜色渐深。
偶尔传来几声猫叫。
此时，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道很轻的开门声。
一个人拿着消声激光枪走了过来。
而在另一边厢，卡弗也没有睡着。
昏暗的屋内。
只有大白猫绵延起伏的呼噜声。
半晌后，他的光脑上收到了一个消息。
卡弗瞳孔微微一缩。
“我们可以去接罗卅了。”卡弗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已经冰冷，“那边已经入瓮。”
话音刚落，三个表情肃穆的男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月光如练。
两个士兵脸色惊恐地倒在地上，但已经折断的颈骨，让他们再也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
罗卅面无表情地系上军装的纽扣。
笔挺的军装，勾勒出男人高大颀长的身材，却也衬得面容更加阴沉锋利。
“我已经将伍刃送到了渔村。”卡弗打破了这个肃杀的局面。
“你说什么？”罗卅的手指僵在衣襟边，“你说将他送到哪里去了？”
“渔村。”卡弗眉头微皱，突然觉得罗卅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说了一旦他从别墅离开，就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吗？”罗卅下颌的线条都绷紧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不送过去？”卡弗实在无法理解罗卅，“我们明天就能‘解锁’所有仿生人的芯片了，到时候这座城市就会被我们攻陷，如果伍刃留在这里的话，很可能会受到敌人的伤害，你不是爱他吗？你忍心看到他受伤？”
闻言，罗卅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深地盯着卡弗。
卡弗同样看着罗卅。
罗卅眉目英俊，或许是糅杂了仿生人血脉的缘故，他的五官完美得就像经过电脑计算一样，但也是因为太完美了，一旦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有种雕塑似的冷漠。
但卡弗知道，这个人只是表面上凶而已。
“你就应该将他藏起来，牢牢地抓在手里。”卡弗露出惨淡的微笑，“如果当年我能够尽早明白这个道理的话，就不会失去你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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