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钻心之苦(外传)
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二十八章“钻心之苦”
黑夜浓稠,本就不辨景物。策马狂追,更是颠簸不定。
风亦止凝神听到破空之声强劲,暗暗一惊,迅疾侧身,却感右侧脸颊微凉,便知那箭矢划破面容。顾不得许多,风亦止挥动长剑向后,刺破马身,使其骤然冲出,看准时机,飞身跃上所追马匹,左手使鞘作枪,打落那人手中弓箭。
不料,那人又抽出大刀,同风亦止在奔驰的马背上对战。风亦止愈感口中腥甜浓重,手上不慢半分,用尽力气舞剑成网,不多时就将那人大刀震落,挺剑刺去,再回剑割喉,正要略略放心,回身却见满天星辰无心灿烂。
“糟了!”风亦止知此地不见黑皴皴大山而是天幕,知是已近悬崖,忙纵身跃出,就感脚下马匹向下坠落。风亦止重重跌落地上,口中喷出鲜血,待看清堪堪落在悬崖边上,用仅有的力气打了几个滚,才放心横卧在地,仰望漫天星子。
不知过了多久,何列星声音传来:“亦主可在?”
风亦止嘴角微扬,虚弱应道:“我在这里。”
“亦主?”何列星拄剑跪倒在地,颤抖从怀中摸出白瓷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喂给风亦止,并拔出她肩上箭矢,涂药止血。未待风亦止开口道谢,何列星便昏倒在地。
风亦止惊住片刻,感药力发作,起身察看何列星伤势,才发觉他胸前三两拔出箭矢的伤口,又察他手臂、两腿上皆是箭伤,不由得一瞬悲戚。拿过他手中药瓶,风亦止借着微弱星光,为他喂药上药,见他并无大碍,才静坐养息,等待天色渐明。
风氏堂的灵药,自是药力非凡。黎明之时,风亦止见何列星悠悠转醒,道:“你功力不及我,箭雨扑来,不该挡在我身前。”
“我是亦主的属下,怎可退后。”何列星看着她疲懒明眸,声音温柔几分道,“可惜,我护不好。”
风亦止微怔,别过头去,道:“现在不是你感慨的时候,这里很快会为人发觉。此处远离大宁,我们还是取道回风氏堂罢。”起身强撑前来两匹马。
两个负伤之人,翻山越岭,进得丽国,才同风氏堂事先留守在此之人接应上。很快两人被送回风氏堂,疗伤休养。
多日之后,风亦止才醒来,四下望望,发觉在停霞轩中,正要起身,却为风无住冷清声音拦住:“你莫要妄动。你的剑伤事小,内伤较重。”
“见过无住师父。”风亦止颔首恭敬道,随即安卧榻上,问道,“列星可还好?”
风无住落座斟茶,道:“他不过外伤,但仍要回去卧底,已然受过药草师父的祛疤诊治了。你虽是内力不错,但飞剑之术到底生疏,强行催动飞剑,颇耗内力,故而受了内伤。药草师父给你服了回固丸,我又给你渡了内力。你早已无虞。”
“多谢两位师父。都是弟子功力浅薄,累得师父们费心。”风亦止道。
“飞剑之术本就极难,你可一剑斩杀近二十人,也是不易。养伤这些日子,你便好好修炼内力。毕竟,飞剑看似剑术,说到底是内力的比拼。”
风亦止应道:“弟子知晓了。不知济国情形如何?”
“济国派遣丽国的精兵在接近大宁地界尽数被杀,自然以为是丽国勾结大宁,脑子一热,便向西攻入大宁。”
“那,大宁如何应对?”风亦止感到心尖痛楚更甚肩上伤口,猜得到情势,却又怕听到那名字,不禁有些紧张。
风无住面无表情地看看她,呷了一口茶,道:“大宁自是派出桐亲王应战。济国本是小国,又是朝堂动荡,两位皇子处事莽撞,必败无疑。”
风亦止略略失望,待要再问,却听风无住道:“你且莫关心那许多。药草师父说,你醒了,便去寻他祛疤。”言罢,起身飘然离去。
几日后,风亦止感身子充沛轻盈,才缓步来到问剑阁,找到药草师父。
“师父,受伤乃是家常便饭,不必费心尽力祛疤罢,抹些药膏就好了。”风亦止看到药草师父的背影,轻声道。她早闻,小小伤口用祛疤膏无痛却会留下细小痕迹,而药草师父的祛疤之术不留痕迹但痛苦非常。醒来之后,风亦止本想去探望何列星,无奈堂中规矩严苛。
药草师父转身示意风亦止落座榻上,递与清茶,道:“若是那无姓杀手,我从来无意关心,满身疤痕又与我何干?可是,你们是要卧底的,与敌人同吃同住,不可露出半点瑕疵。”
“我不似列星,何必劳烦师父。”风亦止语气软了些道,兀自品茶。
“你虽受封‘风’姓,又排行第十,按理卧底极少。”药草师父轻拍她肩头,道,“可事情千变万化,高阶杀手亲身卧底之事也不是没有。风氏堂规矩,凡是风姓杀手,身上不得留有任何疤痕。”
风亦止心知苦求无果,只得露出肩头,侧过头去,略有颤声问道:“不知师父要如何医治?”
药草师父语声平静道:“实也简单得很,不过是剜却伤疤,重敷好皮。至于伤痛,你也不必担忧,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晕了过去?师父的意思是?”风亦止喃喃道,忽感一阵晕眩,手中茶杯掉落,昏倒榻上。
虽是有迷药为辅,风亦止仍是痛得半昏半醒,迷迷糊糊中听到药草师父吩咐手下备药、包扎,又感听得见肩头一刀一刀剜除皮肉的的声响。未及多想,风亦止又陷入梦境,梦到明景瑞挺拔潇洒的身影,伸手欲触,却坠入无边黑暗。
流云无心,清风和缓。停霞轩屋檐上,风亦止趺坐运功,自箭伤痊愈后,日日专注修炼内功,为风无住传授口诀又指点几次,进境明显。
风亦止舒气睁眼,见何列星垂手立于房前,问道:“你怎来了?”起身飘落而下,她带起白衣如雪。
何列星敛神道:“我本是借着为慕逢晴寻茶之名出府,自是不可在外耽搁过久。无住师父着人寻了上好安国黑茶,要我送回王府。”
“算来,你我出府也有几月,来回安国当是有余。”风亦止道,“你身为王府护卫,去安国取茶并未留宿驿站。若是桐亲王查问起来,你怎样回答?”
何列星道:“我便说,慕逢晴不愿惊动驿站,给了我些钱财,要我便衣而行。如此一来,桐亲王对慕逢晴当是又增好感。况且,按理说来,安国颖王府当是赐我钱财。无住师父业已让易容之人去过安国。此事并无疏漏。”
“那便好。桐亲王忙于征战,慕逢晴独自在府中。你让何心渺多多注意慕逢晴,莫让她轻举妄动。”风亦止道。
何列星道:“亦主放心。慕逢晴就是想妄动,也是不可。她,怀孕了。”风亦止微微挑眉,并未再言语。
“我同无住师父说要与亦主商议桐亲王之事,才得允前来。不知,亦主还有何吩咐?”
风亦止看向别处,避开他热切目光,淡然道:“给我传信就好。”何列星见她如此冷漠,只得行礼离开。
不出半月,风无住察看风亦止内功进境时,道:“这几日,你暂且放放练功之事。大宁战胜济国,将会凯旋。济国到底不堪一击,于桐亲王的军功无甚要紧。堂主要你领两个无姓杀手,易容去丽国,设法让明景瑞手下的武曲军杀了丽国赴大宁的商队。”
“什么?”风亦止故作镇定问道,“要挑起大宁和丽国之战?丽国为何要自讨苦吃?”
风无住言简意赅道:“洗却嫌疑。你们三日后出发,调与你的手下为平画和肃冷。”说完就走,留她出神。
丽国同大宁的边界,平原广阔、风景秀美,来往商贾络绎不绝,成熙攘富足的小镇。
风亦止依风无住的安排,携平画和肃冷来到最西的水临镇,打探清楚武曲军采买将士的动向。
“此番大宁出兵仓促,粮草亦是不足。”风亦止很是清楚粮草为卢侍郎掌握,道,“恰好战场靠近这繁华商镇,武曲军时常遣人着便衣来此采买。你们入夜在店中米盐混入泻药。”
平画和肃冷虽是风氏堂中位阶最低的杀手,亦是武艺不俗、行事利落,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翌日,不论店家还是武曲军均未发觉异常。风亦止却是暗自担心,明知那泻药并无危险,还是不禁忧虑,若是明景瑞吃了,战场上不知又是如何难捱。
“亦主,这才过了半日,大宁军中就有不少将士腹泻不止。”探察回来的肃冷不无兴奋道。
风亦止定定心神,问道:“兵士多少?将军,多少?”
平画道:“回亦主,兵士大约不过二百,毕竟采买有限。至于将军,似乎,只有武曲将军和钦原将军明景瑞。”
风亦止心中顿时一沉,忽有不忍,有些犹豫不决,欲问明景瑞情形又问不出口,只得蹙眉默然。
“还有,钦原将军腹泻有些严重,引起军中对采买店家不满。武曲将军领人赶来,正中我们下怀。”肃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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