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镇北王府

越往西走，便越是人烟稀少。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时不时有风卷着黄沙，掀起尘土糊人一脸。
  前方砾石连天，广袤而荒凉。镇北王府位于大洛最西北边的宁西城。
  再往西，原来有一座大夏王朝的锦杭城，现在已被漫天黄沙淹没。
  大夏的铁骑曾与前朝的军队，在宁西附近交战，打得难舍难分。后方补给跟不上，双方便就地取材，战时伐木造营，休战时便砍树烧饭，数十年里将宁西一带树都伐光了，后来又烧草，直到这一带的植被消耗殆尽，全数被北面飞过来的风沙淹没才罢休。
  后来大洛灭了前朝，大夏这个骑兵王朝也放弃了这片越发贫瘠的土地，往更西边那些水草肥美的牧场去了。只余下少数散兵与北面的西人勾结，形成了数个生活在马背上的大漠强盗团伙，时不时会穿过荒漠，来大洛境内扫荡掠夺。
  现在宁西城往北，几乎已是四处黄沙，不产谷畜了。只有南面近处丘陵中，散落着耕种放牧的农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困苦却不得安宁的生活。
  而南面再远一点，穿过连山丘陵，便是他大哥没看在眼里，却拿在手里的潼川府。那里的水田旱地，都比秦州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宁西城，是大洛的西大门。镇北王府，是这个大门上的锁。
  洛名傲不能丢了这把锁。桓成帝将此处指给他时，他还没有什么概念。直到外祖散尽半数家财，助他安顿下来后，他才深刻体会到这里与繁华的上京，富庶的江南，甚至同为边陲之地凤翔的巨大差距。
  老天爷严苛，连年的干旱，再没给宁西一带重现田园牧歌的机会。
  老天爷怜悯，让他在这片谁也看不上的荒漠中，避开了战事，长大成人。
  灰黄的宁西城内街道宽敞寥寥，有人骑着马哒哒而过，也有人赶着羊缓缓前行，还有人背着簸箕，捡拾路上的羊马粪便。
  镇北王府在宁西城正中央，四周建有高大的内城墙，在四周一众低矮民房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肃穆厚重。
  一行人到达时，已近黄昏。
  小野下得马来，便看见厚朴挺得笔直，站在镇北王府雄伟中带着萧条的门口。他眼角发红，闪亮的眼神望向阿姐，似有千言万语，身形却丝毫未动。
  厚朴正在当差。
  小野向前一步，又怕厚朴的眼泪会真的掉下来，又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几个月未见的弟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朋友。他长高了些，黑了些，肩膀也厚实了一些，紧闭的双唇，有了坚毅隐忍的神态。
  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脸，说道：“阿姐先去休整一下。”
  直到晚膳后，厚朴下值，才有暗卫递话进来，让姐弟俩相聚。
  外头已经飘起细碎的雪沫，屋内的火盆燃得正旺，小野捂着弟弟冻得有点红肿的手搓了又搓，拉着他在火盆边坐着。
  厚朴以前话少，如今估计是受了肖十六的影响，这会滔滔不绝地跟阿姐讲着他这段时间的生活。他有一半的时间在习武，肖十六对他要求很严格，别人练多久，便让他也练多久。
  但肖十六也找书给他看，笔墨纸砚都不缺。
  厚朴原本只是跟着操练，近半个月因为镇北王府人手不够了，才开始在府内当差。小野稍稍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心疼厚朴还是该心疼洛名傲，一个皇子府是有多拮据，才会安排十来岁的小孩轮值侍卫。
  她摸着厚朴的头，无声地安抚着弟弟。
  厚朴笑着看向阿姐，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说道：“十六哥买回来好多药材，然后我俩没有轮值的时候，就在下房中研制各种毒药，已经做了许多。”他打开自己的口袋，给小野看那满满一袋子药粒儿。
  “府里有百多个侍卫，最近侍卫哥哥们经常要外出办事，我便给所有外出的人都带了药。阿姐你别看我做的药并不是剧毒，但确实能在关键时刻帮上哥哥们的忙。”
  自打配药的这十余天以来，除了有一次他给的解药拿错了，害得一位哥哥需要同袍扛着回来，其他哥哥们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这让厚朴收获了许多哥哥的疼爱，他们给他拿吃不完的烤羊肉，喝不完的羊奶，啃不完的饼，连带着让肖十六都跟着胖了一圈……
  “阿姐，这里天天都有烤羊肉吃。”厚朴开心道。
  ……
  王府前边的议事厅里灯火通明，洛名傲正连夜召集几名心腹，了解秦州的情况。
  大夏人和西人都善骑，他们放牧，却不种地，每年秋收后便来抢粮。洛名傲知道这些强盗杀不绝，不过自打他早两年从强盗手里抢回来近二十匹战马后，他就惦记上了强盗们的手段，你抢我也好，我抢你也罢，各凭本事。
  再说，你来抢我，还不兴我反杀？所以他这几年宁愿节衣缩食，也要加大侍卫的队伍，还扩充了他们的职能：闲时保护王府，忙时去抓收入。
  不过今年强盗们好像不太想跟他碰面了，反而是沿着秦州西边的荒漠，跑向了更远更南边的潼川，而抢劫的主力，也由少数大夏人加多数西人，变成了一半一半。
  就秦州那点东西，确实犯不着拿命去抢。
  洛名傲本想借着秋粮入库，自己亲自上阵，再辛苦也要多搞点战马回来，要不他连大夫都带回来了，结果听侍卫们一讲，辛苦忙活了十几天，只碰到三个小团伙，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匹马。
  他现在手里一百三十多号人，却只有不到七十匹马，若是还想干点别的，那缺口会更大。
  幸亏他手下有几个机灵的，早几日发现强盗人少了，赶紧派了人出去探，才知道是人家改了路线。
  这就好办了，洛名傲望向一旁坐得最近的肖二，肖二心领神会，道：“殿下，属下可领兄弟们去拦住他们往北面的路，只是西面的那部分，若是直接进入沙漠腹地，大夏不会坐视不管。属下以为，咱们现在不宜树此劲敌。”
  “嗯，先将往北走的拦住就行。记住，做干净一点，除了人不能留，其他的都必须留下。包括他们的衣物。”
  “属下领命。”肖二天天派人盯着西边的大漠，知道已经有五波北面西人为主的强盗往南边去了，他现在就在等他们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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