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4章

孙家营材料库与孙家营村仅一墙之隔。为了与当地百姓建立良好的军民关系，孙家营部队经常为孙家营村做好事，比如，为村里修路建桥，为五保户送医买药，在用电紧张的时期无条件提供电力援助等等，村里老百姓为感谢解放军的大力支援，经常来部队为战士们拆洗被褥、清理内务，慰问演出等等，一来二去，村书记的老婆刘娥就成了孟兰家常客，刘娥有时会偷偷送给孟兰一些她做的小吃，比如焖子，酸菜，地瓜干等，因为没吃过酸菜，孟兰开始不敢吃，背着人悄悄地扔掉了，随着俩家关系的走近，孟兰开始跟着刘娥学做一些农家饭，比如贴饼子，炒焖子，炖酸菜等做给家人吃，家人们都很喜欢；孟兰也会把自己学做的农家饭菜让来家串门的官兵们品尝，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她都会热情地盛上一碗，硬塞到来人手里，她的做法让路海很不舒服，“人家来，是谈工作的，又不是来吃饭的，你楞是端着个碗让人家吃饭，这不合适，以后，你不要这样做了！”，路海为此提醒孟兰。

        由于部队办公区与家属居住区离的很近，所以不管早晚还是周末，路海家经常有官兵们串门，因为孟兰也当过兵，对部队的情况很是熟悉，所以，只要家里来人，不管路海在不在家，孟兰都能与他们聊得十分投机，孟兰不太会聊家常，只要聊起当兵打仗，她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官兵们也都喜欢和她聊，在与她的聊天中可以更多地听到一些有关战争年代的故事，李海潮，□□，王广武都是路海家的常客。一个周末的下午，路海没在家，李海潮来了，因为是常客，他与孟兰说话很随意，“政委在家吗？”，还没进门，他那洪亮的膛音就横扫了半边房子，孟兰正准备做饭，听到说话声急忙走出来，“海潮来了，政委不在家，有事吗？”，说着随手拿起走廊上的马扎递给李海潮，自己也拿了个小凳子坐在自家门口的梧桐树下，家属区这片房屋前后，战士们都种上了各种大型树木，梧桐，垂柳，杨树等随处可见，见缝插针式地种植树木，让整个居住区充满了绿色生机；每家门前的空地上，家属们还种上了各种蔬菜，纵横交错的垄台上五颜六色的，像一幅幅美图，又仿佛一盘盘营帐，在一年四季中不断地变换着模样，“周末政委还不在家休息，又去忙了？”，李海潮接过孟兰递过来的马扎坐下，笑着问，“他说下周静办要开党代会，需要准备材料”，孟兰对常来的客人说话很直率，“嗯，开会是上边忙（政治处忙），下边不忙（我们不忙），来了任务是下边忙(我们忙），上边不忙（政治处不忙）”，李海潮屁溜溜的性格，孟兰早已见怪不怪了，“是呗，他们是嘴把式—会说，你们是手把式—会做”，孟兰也随着开起了玩笑，这时□□不知是经过还是来访，正巧走到这里，“你小子，又给领导溜须拍马来了？”，□□与李海潮见面总有打不完的嘴仗，“小红，快给张叔叔拿个凳子来”，孟兰对着屋里大声喊，“嫂子，我自己拿”，□□转身刚要进屋，小红提拎个小凳子从屋里跑出来递给□□，“张叔叔，给你！”，“谢谢小红！看张叔叔多文明，不像那个李叔叔，简直就像个土匪！”，□□指指坐在那里的李海潮愤愤地对小红说，小红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蹦一跳地跑着进屋了，“谁是土匪？你才是土匪呢！嫂子，你不了解这小子，他们二营三营没事儿闲的非要养猪，这不，上周他和王广武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俩人跑到孙家营老乡家，非要买人家新下的小猪仔，人家不想卖，打算给亲戚几只，自己留两只养着，等过年时杀猪吃肉，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死缠烂打地跟着人家，非要全买来不可，老乡没办法只好同意卖给他们六只，自己家留一只，可这两个家伙还不满意，硬是把人家自留的那只也弄了来，嫂子，你说他俩这叫做的什么事呀！”，李海潮斜眼看着张建，目光中充满了轻蔑、嘲讽和责难，“哎，我说，你给我住嘴吧啊！嫂子，我们是响应政委开会时提出的号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抢白到，“呸，你说的倒好听！你们干点正经事行不行，好不好？嫂子，你可以参观参观，去看看他们管理的材料库，你会发现惊人的一幕！几个材料库边上的草长得那个茂盛呀，都快比人高了”，李海潮站起身，用手比划着自己的个头，“不管是从安全还是美化环境的角度考虑，你们都应该组织官兵打一下，行不行，行不行？”，李海潮用手指着张建，边说边笑，“那是铁丝网外边长的草，你看清了没有啊？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的职责范围是铁丝网以里，铁丝网外的事儿我们不管！”，□□急着辩解道，“就差这么一点点”，李海潮两只手比划着一尺长的样子，“你们把胳膊再稍微伸长一点点，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还有，你们二营三营没事儿组织人员多给果树浇浇水施施肥，做点有意义的事儿，让那些果树快些长，起码，我们还可以早些吃上水果呀！”，李海潮笑道，沙哑的嗓子开始爆发出铜锣声，“你，李海潮，根本就一个吃货！你以为长出的果子会有你的份儿呀？我告诉你吧，我早就想好了，那些水果熟了，首先送给咱们敬爱的领导及家属品尝，人家毕竟是咱们这儿的第一批垦荒人，然后呢，再给二营、三营的全体官兵品尝，因为他们是辛勤的园丁和守护者，至于你们一营”，□□停了停，还没说话就笑得前仰后合了，“你小子溜须拍马全国第一了，整个一个马屁精！”，李海潮气得指着□□的鼻子骂道，孟兰看到他俩打嘴仗，在一旁禁不住地大笑起来，“你小子听着！你要是敢那样，我立马命令食堂给你们停伙，你信不信吧，我让食堂停伙三天，你□□和王广武就不得不给我磕头作揖，你信不信吧”，李海潮脑子快，开始打起动用兵力的主意，“你敢！我就不信了，你小子吹牛不上税吧？我现在就义正词严地告诉你，第一，材料库周围的任何东西，没有上级的指示，谁也不许随便乱动，这是规矩，你懂吗？不信，你试试，我们战士的子弹是不长眼睛的！第二，食堂的供应那叫军饷，谁敢断了咱们弟兄的军饷？你敢嘛？你小子就是长八只脑袋也不管用！”，□□也开始用军令压人，“你们三十三军的屁事与我们三十四军有啥关系呀？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李海潮将话题移开，“你小子还没打仗呢，就要搞张国焘的分裂主义了”，□□毫不示弱，这时忽见路海从政治处门口出来，朝这边走来，李海潮、张建见了，相视一笑，赶紧起身，“都坐吧，坐吧，别客气！”，路海走到孟兰身边，接过孟兰的凳子坐下，孟兰赶紧回屋里去了，“政委，星期天还忙啊？”，李海潮笑着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递给路海，“也给你一支，免得你说我溜须拍马”，李海潮说着扔给□□一支，顺手放进自己嘴里一支，□□立刻从裤兜里掏出火柴，给路海点着，又将火送到李海潮嘴边，正要点烟，火灭了，路海见状，用自己的烟与李海潮的烟对了个火，又与□□对了火，三个人各自落座，“下周静办要开党代会，点名让咱们代表下属单位发言，说咱们党务工作做得好，我推辞了几次，张政委就是不答应，没办法我只好让庞主任写了个发言材料”，路海淡淡地说，“我看呢，静办所有的下属单位还真就属咱们干得最好，在静办时，我就听说了，黑沟领导不团结，正副职不和，温堡领导只知道走上层路线，不关心下属疾苦，上下不和，其它几个单位虽然也是团职单位，但职责范围相对还是窄一些，比如罐头厂吧，只生产罐头，服务范围也就这几个办事处，再说罐头也不是紧需物资，咱们可就不一样了，如果没有咱们的材料供应，整个华北地区的军事要务就有可能瘫痪”，李海潮侃侃而谈，他的思考和表达能力能让他在任何场合都不尴尬，“问题是咱们立功授奖多次了，也该让让其他单位了”，路海面露难色，“那没办法，上级任命，也不是咱们自己争来的”，□□顺水推舟地说，“这下老庞忙了，不过也该他忙了，平时具体工作都是咱们干的”，李海潮笑呵呵地对□□使眼色，“对，具体工作都靠咱们干”，李张二人一唱一和，像两个知遇之人，路海静静地抽着烟，好像在听他俩对话，又像在思考着什么；远处，湛蓝湛蓝的天空上，飘着一朵朵雪白雪白的云彩，仿佛一群群四蹄生风的战马，而此刻，耳边忽然响起的灶堂声，又仿佛战马的逾越与欢腾。路海沉默了好一会儿，将手中的烟头放在脚底下碾了碾，然后扔进身边一个废旧的罐头盒里，“□□，你们弄来的那几头猪仔长得挺快挺壮实，我看过年就可以吃肉了”，□□听了路海的话偷偷地朝李海潮努努嘴，“啊，是的，那几头小猪一出生就买回来了，刚拿来时还不怎么会吃东西，我和广武想了好多办法，一开始是拿奶瓶喂它们奶粉吃，没几天我们干脆就把奶粉和着食堂的剩饭剩菜一起喂它们，慢慢地它们也就啥都可以吃了，这些天长得的确挺快，刚拿来时也就六七斤吧，昨天我秤了秤，最大的都十一斤了，这才一个星期！”，□□的陕西口音越急是越地道，“我昨天从食堂弄了点剩饭带过去看了看，七头小猪现在在那个猪圈还凑付，估计再长一段时间，那个猪圈就小了”，路海忽然来了兴致，“先养着，等过段时间，我们打算把猪圈往一营这边挪挪，放到食堂附近，喂起来方便，省得每天还得派专人挑食喂它们，这事儿我正想和李营长商量”，张建突然把难题推给了李海潮，“你给我玩去！你们为了吸引领导眼球，弄了个什么‘副业’，在领导那儿早早地就挂上了号，行，你们弄你们的，这怎么才刚起步就想着往外推？这样不好吧，你们有的是人，轮着喂呗，我们人员正紧张呢，食堂几个人的辛苦，政委看得最清楚，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起床做饭，吃饭的人多没办法，门口站岗的战士原来是一个连轮岗，现在通信和司机班都朝我要人，政治处老庞前两天还说让我给他找俩人你，说办公室和财务缺人，昨天沈主任又跟我要人，说化验室还需要俩人，我上哪弄人去？再说了，临近年底了，老兵马上就要复员了，有些事儿你还必须让新兵去做，你得给老兵一点时间，让他们放松调整调整，毕竟人家在部队干这么多年，要做好新老交替呀！”，李海潮的陕西话本来已经完全听不出来了，可他一碰到□□就不由自主地冒出几句，“我又没说让你们替我们喂猪，你自己说的，那叫自作多情！”，张建开始嘲笑李海潮，“你没说不等于你没打算，我必须防微杜渐，把你的幻想扼制在萌芽状态！”，这俩人只要到一碰面就会没完没了地抬杠，“对了，说到复员兵的问题，我还想嘱咐你俩几句，你们从现在起就必须把全营要走和需要的人员数量摸清报实，我好提前向静办打招呼，这个问题我还要和广武交代清楚，还有，关于老兵复员问题，我在干部会上不止一次地讲过，一定要做好老兵的思想工作，对不愿走的老兵，怎样做通工作，怎样让他们高兴而满意地离开部队，这要看你们处理问题的水平了，还有，对兵役期未满却想复员回家的战士，怎样让他安下心来、认真履行好职责，待服役期满交一份让部队及家人都十分满意的答卷，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都是对你们工作的检验，希望你们认真、仔细、多动脑筋，把握好每个环节，在老兵退伍前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出乱子，虽然营里由教导员做思想工作，但作为一营之长，你们是第一责任人，出了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要拿你们试问！”，刚才还在打嘴仗的两位营长，听了路海的话，一下子严肃起来，他们低着头，都没说话，当路海把话说完，他俩便悻悻地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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