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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循着这小孩的声音,时桃终于在车厢前排发现了年娆和坐在她身旁的年若海。

        时桃在心中对年若海竖起了大拇指:好孩子,没白帮你。

        这时的年娆看起来比上个场景中成熟几分,此时正是冬天,她和年若海都穿着普通的棉服,乍看上去和普通的母子没有什么不同。

        年娆摸了摸年若海的头:“快了,还有两站就到了。”

        这时的年若海看不出半点乖戾,乖乖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下纸皮含住了。

        只是与现在一样,年若海长了一对金色瞳孔。哪怕他再乖巧,身旁的人类都不太敢靠近他们。

        时桃掏出一早备好的隐身符,在车厢后排掐诀,身形隐入虚空中。又想了想,从收纳袋里掏出一双运动鞋穿上了。

        等候下车的间隙,时桃往车窗外眺望。

        这似乎是一段远离都市的小路,窗外目所能及之处田野万顷,但远处分明仍是一片黑色,提醒着时桃这仍是梦境。

        汽车在乡间车站稳稳停下,时桃跟着年娆和年若海下了车,这才发现年娆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塑料袋,里面装得鼓鼓囊囊。

        塑料袋口,几根香烛露出了尾巴。

        时桃了然,想来年娆这是带着年若海来祭祖了。

        只是为什么祭祖这种事会在她心中这样重要,以至于成为食梦魔犹豫许久选出的回忆片段?

        很快,她摸到了答案的边角。

        年娆带着年若海走上乡间小路,她表情温柔,牵着年若海的手,轻轻问:“小海,有没有想好今年要跟妈妈说什么话呀?”

        时桃悟了,年若海双亲早逝,年娆祭的是年若海的母亲。

        “有。”年若海将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在裤兜里掏掏两下,拿出一张叠好的纸。

        小小的年若海开始捧读自己早就列好的答案:“妈妈,我又来看你了,不知道你在天上过得好不好。”

        时桃跟上两人的脚步,侧耳听年若海的小作文。

        “我今年上小学了,姑姑说,只有认真学习的小朋友写的信才能被天上的人看见,所以我认真学习,每门课都考上了95分。”

        “今年我也想对你许一个愿望,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时桃和年娆一起露出了姨母笑,等着听年若海想要许下什么愿望。

        但她们的笑容在年若海的下一句话里僵了下来。

        “上学以后,同学总是说我是个小怪物,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我觉得很孤单,所以想在以后交到好多好多朋友。妈妈,如果你能听见的话,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年娆停下了脚步,停顿几秒后,她慢慢在年若海身前蹲了下来。

        山间小道上,年娆和年若海一起缩成小小一团。

        年娆眼睛里泛着泪花,捧住年若海的脸,她认真地对年若海说:“小海,他们是骗你的,你不是什么小怪物,是我们的宝贝呀。”

        “小姨……”年若海慌张地将半截手缩进袖子,用袖口擦拭年娆的眼睛,“姨姨不哭,是小海错了。”

        年娆握着年若海的手,对他笑得勉强:“不,小海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她抱住年若海,“没事的,小海,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时桃无言。

        真的会好起来吗?

        事实上,哪怕年若海进了帝修这种包容性极强的修真学院,也依然是被人类同学另眼相看的“异类”。

        其实年娆也明白,在年若海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前,这种歧视不会有半分改变。

        就像是原剧情里的裴云轻,也像是这条剧情线的时桃,如果没有强大的灵气傍身,其他的美好品质都会显得微不足道。在岁月静好的表壳下,游戏里也潜伏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年娆和年若海只在路上停留了一小会,很快继续走上了山路,在坑坑洼洼的泥路里走过几个小山头,才终于来到了墓碑前。

        时桃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知道年若海母亲的名字。

        山林的灌木间,几道石头圈出一方小小的地,前面寥落地立上一个石碑,写着“爱女年思柳之墓”。

        按照这条剧情线的新剧情,年家和谢、时两家一样,都是被赐福过的家族。但是谢家贵为天界至尊,时家在妖界有一席之地,为什么年家会混成这样,连块像样的墓地都没有?

        年娆带着年若海将祭品都摆在碑前,一张一张地撕开纸钱,在碑前生起了一堆火。年若海将撕下的纸钱折好,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放在火舌上。

        时桃在一旁看着,开始思考这个梦境该以何种方式结束。

        如果这就是这个梦的全部,那毫无疑问,食梦魔就是这个小小的年若海。如果一心求快,那杀了年若海是最好的办法。

        正在时桃犹豫要不要直接出手时,年娆说话了。

        “……姐姐,我带小海来看你了。小海一直很听话,从没有给我添麻烦。只是我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很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决定才好,如果你在的话会怎么办呢?”

        山间下起了濛濛细雨,林间雾气翻涌,一旁的山树叶上坠下滴滴水珠,把火堆打得小了几分。

        年娆撑开伞,却不知道这伞是撑在墓前好,还是撑给年若海好。手忙脚乱时,头顶支起了一道透明隔障。

        一道人影从山雾中缓缓走出,“你要是觉得不安的话,其实可以考虑采纳我的建议。”

        默默蹲在旁边的时桃有些坐不住了。

        她听见这声音时是有些小激动的,毕竟这梦境里的关键人物从一开始就只有两个,这时出现第三个人,让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动手。

        但是向他们走来的这人分明眼熟得很,甚至在不久前还嘲笑过她的体质,让她气得牙痒痒。

        十年前的申启看上去和现在并没有多少变化,在远离体育老师的身份后,他反而正儿八经了几分。

        只是年娆似乎对申启十分警惕,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迅速将年若海护在身后,哪怕申启看起来没有半分要伤害他们的意思。

        “年娆,你知道他太显眼,本来就不适合放在人界。”

        年娆没有放开握住年若海的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几分:“你也知道我不想让你出现在我们面前。”

        申启往前走上两步,在离年娆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祭品放在地上,他循循善诱:“我不会害他,而且你也在犹豫,不是吗?”

        时桃拂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大哥大姐,能给个前景提要吗?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回想起看过的火葬场言情文,时桃认真地怀疑年若海是不是申启流落人间的儿子。她脑中甚至浮现出申启为了找回儿子费尽心思,数次无理取闹用尽阴谋阳谋的画面。

        申启的身材高大壮硕,此时一脸肃然宛若煞神,虽然能听出他已经尽力表现得温和,但依然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性。

        “将小海放在人界只会消磨他的天赋和力量,你知道这不是年思柳的本意。申家这些年也为自己做的孽付出了代价,我只是想挽回一些过错。”

        ……啊?

        时桃在自己的苦情火葬场剧本后默默画了个叉,心道原来是世家恩怨。看来年家并非一开始就这样落败,而是被斗下来了。

        “你们也明白自己做过孽?”年娆目光灼灼,眼神在愤怒中几乎燃火。

        “如果不是你们觊觎惑心羽,姐姐又怎么会死,如果姐姐还在,小海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现在还让我再相信你们?我没有这么傻。”

        此时年娆看起来和申家水火不容,但秋猎时年若海和申元青明明组了队,现在两家的怨有没有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惑心羽是什么?和玄羽会不会有关系?

        跟着年娆一路走来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时桃已经续了一次隐身符。

        她有些犹豫,这会年娆情绪激动,情真意切地陷在梦境里,再待下去怕是有危险,但是年娆说的偏偏又是自己感兴趣的剧情。

        她拿着隐身符犹豫不决,又觉得在这角落蹲久了腿麻得很,要不还是先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再说。

        没成想刚站起身,脚下就踩了个被雨水打得溜滑的石头。

        泥巴路被雨浇得软塌塌,时桃往下一摔,手就按进了湿润脏污的土里,身子拂过眼前的灌木,带出哗啦啦一道声响。

        申启警惕地回头:“谁?!”

        隐身符时间到了,雨幕中身穿粉色礼服脚踩运动鞋的怪人现出身形。

        时桃沉痛地抿嘴:细节决定成败,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随后她更沉痛地发现,眼前的申启和年若海面上竟然都变得扭曲起来。

        她的确听说过食梦魔在夜晚的能力几乎是白天的两倍,但没有想过这两倍竟然指的不是属性变成了两倍……而是在一个梦里竟然可以扮演两个角色。

        “申启”和“年若海”的面部青筋暴起,变得扭曲丑陋,原本正常的眼睛里铮出紫色的诡异光亮。

        而年娆在原地抱住头,竟然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变化,只是低着头浑身颤栗,嘴里重复说着胡话:“都怪你们,是你们的错,我不会把小海交给你们……”

        没抢到先手,时桃也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聚起灵气,绷紧神经迎赴这场一挑二的战斗。

        这次的食梦魔比上次的确强大许多,“申启”和“年若海”两个人物就像是它的左臂右膀,心随意动,配合默契。

        刚躲过一人的拳头,另一个就凌空踢来腿刀。

        在会场帮忙时,时桃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此时虽不是无力反抗,但也谈不上轻松。又躲过食梦魔的一击,她反应飞快,在闪身的间隙从收纳袋里掏出一块盾牌状的防御法器。

        “哐——”

        “申启”拳头舞得虎虎生风,猛地打在盾牌上,竟然震得时桃虎口发麻。

        这是法器她花了不少钱从市场上淘到的,据法器店老板说,这是今年研发的新产品,别说挨上食梦魔一下,就算是再厉害点的高级魔兽,也无法击破这法器半分——

        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盾牌咔嗒裂出几条缝。

        ……果真是,乱世多奸商啊。

        趁“申启”近身,时桃干脆将计就计,将手中灵气汇成一团,放弃防御,用尽全力将灵气往“申启”身上击去。

        如果她预估正确,这一击能让“申启”好好喝上一壶。

        但此时“年若海”伺机而上,她将在毫无防御能力的状况下吃下他一招。

        时桃给“申启”的一击十分刁钻,白色灵气绽放的刹那,“申启”眼中溢满不可思议的神色,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飞出几米。

        但就在此时,她身体另一侧,“年若海”的杀气也丝毫不加掩饰,速度快若惊雷。

        时桃耳边响起英雄就义时的激昂音乐。

        要是死在这里,她会回到现实?还是就此殒命?好像不管怎样都心有不甘。

        她用最后一丝灵气汇成刀刃,准备和“年若海”来个亡命一搏。

        但转过头时,身侧的空气却开始剧烈流动,凭空出现一道黑色羽刃,直直插入“年若海”胸膛。

        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羽刃,很快将“年若海”打得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远处的天空如碎镜般下坠。

        眼前的丛林灌木小径都支离破碎,破落的鉴赏会会场在山间碎梦的缝隙中现出形状。

        红与绿在眼前交织成一道奇异的画幕,这是时桃第一次看见现实与梦境交错的奇景。

        ……也是她第一次看见玄戾鸟本鸟。

        舞台前方奄奄一息的魔兽堆积成山,不少已经死了个透,留下一地闪闪发光的灵石。

        守在舞台前方的是一只巨大的玄色飞鸟,它羽毛沉如寂静黑夜,瞳孔明如璀璨宝石,优雅地落在舞台前,卷起一道温柔的风。

        在它回头看向自己时,时桃觉得自己很难读懂那双眼睛里的感情。

        随着最后几只魔兽倒地,玄戾肋下生风,在警卫队到来前冲破穹顶,振翅向未知的远方飞去。

        时桃看向自己前方闪烁不止的字幕,觉得上面的文字有些熟悉。

        【原来在这样的陌生世界里,也能有这样一个人满腔热血地保护我。他身上光芒万丈,而我在他身后,显得好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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