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芫小阮还是跟着罗颐上了回锦城的飞机。
他对自己说这是权宜之计。
罗颐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拿了小骆来对自己攻心，逼得他不得不暂时妥协。
他想的是回到锦城后先下手为强，好好地跟小骆解释一下自己虽然差点儿受伤，但那只是个小小的意外，以后他会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全，尽量不做那些危险的拍摄。
还得告诉小骆出意外的概率是相当低的，他会很安全地回来。
只要他先跟小骆沟通好了，罗颐再怎么说他都不怕了。
等安抚好了小骆，他就可以继续飞回去拍戏了。
罗颐一向是个理智的人，估计他也就是吓唬自己，应该不会这么不负责任地停掉那个项目。
这么打算得好好的，可是当他见到小骆之后，一时间竟然没办法把自己遇险的事情说出来了。
因为小骆见到他是那么开心，那么快乐。
一定要说这些事情吗？
他能保证以自己的口才，在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可以使小骆信服，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危险，尽管放心地等他回来吗？
想到这小家伙每天晚上都要等着自己视频通话，哪怕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也还是抱着平板电脑一直等。
他还要说那些糟糕的事情给一个不过四岁多的孩子听吗？
芫小阮说不出口了。
…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一连串折腾，芫小阮睡到半夜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做噩梦了。
很久远的梦，似乎是他小时候的事。
然后他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灵魂穿越的缘故，他居然有些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
分明前世的时候他都记得的啊！
呆呆地坐在床上坐了半天，他起身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开门出去想去楼下喝点水。
走廊墙壁下围微亮的感应灯随之亮起。
他想起来这些灯似乎是罗颐后来找人设计安装的。
是因为他有一段时间睡眠很不好，总是三更半夜就醒了，或者是到凌晨都睡不着。
但为了不影响第二天还要忙忙碌碌的罗颐，他就会半夜摸黑爬起来去楼下看电视打发时间。
有一次他又抹黑去楼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似乎还挺严重，罗颐便找人安了这些感应灯。
芫小阮手指轻抚着那些灯的光影，恍惚中觉得自己的记性真的不太好了。
他当时摔了一跤，罗颐应该是带他去看了医生，包括之前他总是失眠，也是去看医生了的。
但现在，他有些记不起去看医生的细节了。
这是魂穿的后遗症吗？
芫小阮一边摸着照射在墙壁上暗淡的光影，一边往楼下的方向走去。
抬头间忽然发现罗颐的那间大卧室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同样微弱的光芒。
不知道他是没睡，还是没把门关严。
芫小阮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忍住了想要往里看一眼的冲动。
这是他和罗颐共同住了两年多的房间，有着许许多多的记忆和纠缠。
芫小阮自从重回这里，一直竭力避免看到这间大卧室的内部。
几年过去，不知道里面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变化太大，他会伤感。
如果变化不大，他会更加伤感。
芫小阮快速走过那间卧室门口，继续往楼下走去。
其实又何止是那间大卧室，这整个的别墅里，哪里没有他的罗颐点滴相处的记忆？
客厅里、沙发上、餐桌前，后院的游泳池，花园里的花树下阳伞旁，甚至连车库里都有他们驻足亲吻的痕迹。
不去回想，也只是刻意地忽略，让没心没肺来抵御难堪的伤痕而已。
芫小阮端着水杯站在厨房的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发呆。
一场模糊不清的旧梦似乎是引线，嗤嗤啦啦间引燃了他对前尘往事地追忆。
那些刻意忽略的过往裹挟着酸楚沧桑的心情，在他的脑海心田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忽然，客厅的灯光被打到了稍微明亮些的模式。
芫小阮眨眨眼从旧事里回神，抬手间竟摸到了腮边的湿意。
他这是……哭了吗？
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到。
身后的脚步声走近，芫小阮连忙擦干净泪痕，转头就对上了罗颐深邃的目光。
“咳咳……”
芫小阮用力地清了下嗓子，以掩饰自己表情上的不自然。
“你也没睡吗？那正好，我想再和你讨论一下回剧组的事情。”他对罗颐说道。
罗颐停在他身前三步外的地方，他打开的只是墙角的壁灯，中间的大灯依旧黑暗，这让他的整个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在芫小阮说完之后他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在阴暗中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应道：“好。”
芫小阮让自己从悲伤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强打精神想要解决他在现在的处境中所面临的问题。
经过了一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的冷静，他觉得不止是他，罗颐也应该平静了很多，可以试着和他讲讲道理了。
他走过去把手里的杯子放进洗碗槽，顺手打开水龙头清洗了一下。
期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上辈子就有的习惯——喝完水之后一定会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原位。
从来不会端着水杯放在这里或者那里。
等他把杯子放好，就转回头走到罗颐面前，提议道：“要坐下慢慢聊吗？”
他觉得要说服罗颐应该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相比两条竹竿一样傻戳在这里，还是去沙发那里坐着慢慢聊比较好。
罗颐答应了他的提议，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沙发旁坐好。
芫小阮试着组织措辞。
“我很感谢罗董对我生命安全的关心，但我同时也希望罗董可以尊重我的个人意愿，我很想好好地演完这部戏，我喜欢这个故事，喜欢这个人物，我像你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该用替身的用替身，再也不逞强。”
末了他又重点强调了一句：“我尤其会保护好我的这张脸。”
这可是罗董之所以看上他并投资他的资本。
罗颐全程没有打断芫小阮的说话，也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就是安静地看着他的脸庞。
静默了足够久的时间，他终于开口，语气虽然平静，但似乎积攒了很大的力气，依旧带着不易察觉得小心翼翼：“我可以放你去，但是……”
他停顿了好久，才又一字一字清晰地说：“你要原谅我。”
芫小阮微微蹙眉，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原谅？原谅什么？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罗颐，罗颐站起了身，从和芫小阮面对面的那一处沙发走到他的跟前，蹲低了身子，扶着芫小阮膝盖，直视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句：“原谅我吧，阮阮。”
一道雷鸣在芫小阮的脑中炸裂。
罗颐在叫他阮阮。
这是前世的时候罗颐对他的特有称谓。
同学朋友亲人们，大都叫他小芫或者小阮。
只有罗颐会叫他阮阮。
罗颐……到底是把他当成了谁？
芫小阮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罗颐。
他不是没有一丝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在看到罗颐办公室的那张照片的时候。
但他不想去深想，更不可能相信。
就算、就算是在他死后罗颐发现了对他的感情比他自己想象中要深一些，那又能怎么样，又能说明些什么？
他和纪顷染的那一幕是自己亲眼所见。
而且，他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芫小阮把罗颐搭在自己膝盖上的两只手推下去，站起身来往一旁躲避。
罗颐跟着站起，还想要说什么，忽然从二楼传来小骆慌乱的声音。
“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哪里？”
芫小阮在听到第一声叫唤的时候便拔腿往上跑，一边回答：“这里，爸爸在这里。”
他一口气跑到了二楼，就看见小骆正推开了罗颐那间大卧室的门在寻找着自己，身上穿着自己帮他洗完澡后穿在身上的那件奥特曼睡衣，光着两只小脚丫。
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小骆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
芫小阮连忙跑上去将他抱起，小骆小手臂用力地圈紧他的脖子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我梦见你被大怪兽吃进了肚子里，我想让奥特曼救你可是奥特曼不知道去了哪里……呜呜呜呜……”
芫小阮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做噩梦，惊醒了之后就跑下来找自己，可自己又不在房间里，然后他又太慌张了，直接不管不顾地推开了罗颐的房门。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只是做梦而已，这说明你最近不能再看奥特曼了，看了太多所以晚上才会做这种梦。”
小骆却还是没办法从梦境的恐怖中脱离，兀自紧搂着芫小阮的脖子不松手。
身后脚步声响，应该是罗颐也随后上楼来。
芫小阮不想站在他的卧室门口，就要抱着小骆离开，临走前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地扫了卧室一眼。
只一眼，就石化住了。
小骆也听到了罗颐走过来的脚步声。
虽然对亲爸爸的亲近值为0，但他对亲爸爸的敬畏值还是有的。
于是他停止了哭泣，抬起了头来。
然后他就发现爸爸抱着他看着亲爸爸的房间内部愣在了原地。
小骆一时好奇，也顺着爸爸的目光看过去。
就看见在亲爸爸的卧室里，墙上、床头上，贴满了爸爸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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