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前一日严慕潇没问到自己想知道的，第二日一早便进了宫，贺游刚给严怀瑾施完针。
“阿潇，你这是来监督朕的嘛！”严怀瑾见他又来了也是无可奈何。
严慕潇没有应他，反问他，“阿耶，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该告诉我了。”
李耀今早端了药过来，对着他也是这句话，“圣上，殿下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您应该告诉他了。”
“阿潇，你过来扶朕起来。”
严慕潇扶起严怀瑾，两人往内殿走去。
严怀瑾走近一个红木柜子，拉开抽屉，将抽屉里的一枚同心结拿了出来，递到了严慕潇手里。
笑着冲他说道，“阿潇这是你阿娘为我做的最后一个物件了，你阿娘手可巧了，我的里衣，你小时候穿的那些小衣服小鞋子，还有你阿姐的，都是你阿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严慕潇接过了同心结，严怀瑾并没有停止念叨，“你阿姐小时候话可多了，你阿娘那个时候还会怪我太宠她了。”
“阿耶……我阿姐……”听到严怀瑾忆起严心瑶，严慕潇想起了一些过去，是她的阿姐舍了命救了他。
严怀瑾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阿潇，都怪我，是我没护住你阿姐，也没护住你阿娘，是我没护好他们。”
在严慕潇的记忆里，自她阿姐走后，她阿娘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他瞬间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严怀瑾，难不成他阿娘也是……，激动道：“阿耶，怕不是我阿娘也是中了毒才会这样的。”
严怀瑾直摇头，“阿潇，我若是早点知道，你阿娘可能也不会这么早就死了。”
七年前，夏希自严瑶走后，身体便越来越差。医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夏良娣这是忧思所致。
严怀瑾便就真这么轻巧的以为夏希是因为严瑶的死才会这样。夏希没撑过那年冬天就没了。
在这一年后，严怀瑾称帝。有天夜里突然吐了血，他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此后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就跟之前夏希的症状如出一辙。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下他就冲去了莫玉的寝殿，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倒下了。
严怀瑾醒来后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却做了一个决定那便是让严慕潇跟着傅阳去边疆。
那时的严慕潇才只有十岁，严怀瑾怎么可能舍得，他以为自己时日不多了。自知护不了他的阿潇多久了，他没有办法。
送走阿潇后，又过了快一年，他一改往日的态度，走进莫玉的福春殿，开始对着她演戏，对她嘘寒问暖，教导严旭，疼爱那个他差一点就掐死的儿子。
宫人都觉得圣上这是转性了，连莫玉都被他骗了，不在给他投毒，也不在派刺客去边疆。
严怀瑾说到此，望了一眼严慕潇，就他现在的这幅模样。他便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真是做对了，“阿潇，阿耶就算现在走了，你也能保护好你自己了，我该是放心了。只是我去见你阿娘，也不知你阿娘会不会怪我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严慕潇叫了一声，“阿耶，……。”
夏希走后，严怀瑾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年因为严慕潇还小，又因为自己被莫玉下了药有了严旭，他知道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在了，莫家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严慕潇的，加上这万世基业和黎明百姓，严怀瑾就愈加不可能让自己倒下了。
那日，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小希也是被害死的。严怀瑾就愈加清楚了，他在世时莫家那些人都能害死了夏希，更何况是他不在了。便打定主意要撑下去，一直撑到了现在。
在那些年里，严怀瑾都觉得因他体内的积毒，身体遭的这些罪都是老天爷在惩罚他，惩罚他的自以为是害死了夏希，惩罚他明明知道是谁害了他心爱之人却无能为力，不仅如此还要去讨好加害之人。他每痛一下心里的愧疚反而少了一分。
听到现在严慕潇已经怒火中烧了，却没宣之于口，他扶着严怀瑾坐下，淡淡道：“阿耶，贺游医术高明，他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不要再操心这些事了，以后都交给我吧！”
严怀瑾拍了拍严慕潇的手，“阿潇，我自然是放心的。”
严慕潇在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上。他终于明白了严怀瑾为什么会在当年他去边疆的前一天都还在告诉他，“阿潇，我没护好你阿娘，也没护好你阿姐，这次我想好好护好你。”
——阿耶现在换我来护着你。
十月初，天气眼看着凉了一些。
“母妃，我想去看看父皇，你陪我去看看他好不好。”严旭已经好几日没看见严怀瑾了。
他也不知道他父皇是怎么了，不仅不来福春殿看他了，自己去看他的时候，他父皇待他态度也很是冷淡。难不成真像那些宫人说得那样，他二皇兄回来了，他父皇就将他给忘了。
说到二皇兄，他的这位二皇兄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瞧见过。她母妃从来不提，他父皇也不提，现在不提以前也不提。
只是在他跟他父皇下棋又或者在跟他用膳时，他父皇会偶尔不小心会提及。“阿潇棋也下的很好。”“这样点心，阿潇也爱吃。”察觉到后又马上改口。
“好，母妃陪你去。”莫玉牵起严旭的手向着乾庆殿那边去。
“阿潇，先帝的祭礼你处理的很是妥当。”严怀瑾是越来越满意这个儿子了。
“有楚豫倾跟江殊从旁协助，这事并不难。”
“父皇，我看在过几日，您的病就能好全了。”贺游自打替严怀瑾施针以来，严慕潇瞧着严怀瑾的身体是肉眼可见的在一天天好转。
“贺游的医术是很高明，朕这几日确实感觉好多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李耀神情复杂的进来。
严怀瑾，“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圣上，玉贵妃和三殿下来了，现下在殿外候着呢！”李耀为难的开口。
严怀瑾摆摆手示意，“让他们进来吧！”
“阿潇，你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严慕潇正想起身出宫，莫玉跟严旭一起走了进来。
莫玉看了一眼严慕潇，他竟然也在，怪不得刚刚李耀会闪烁其词了。看完后她开口谄媚阿谀。“阿旭，这是你二皇兄，还不快给他行礼。”
严旭听了后马上道：“二皇兄……”，他还没开始行礼眼前到人便冷冷打断了自己，“不必了，我可不是你哥哥，你的二皇兄。”
严慕潇道完后转身向严怀瑾作了揖，“父皇，儿臣先告辞了。”
严旭被冷哼的一脸错愕。莫玉握拳，也是一脸恼怒的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严怀瑾见严慕潇已出内殿便冲着发呆的严旭淡淡开口，“阿旭，你过来，有几日没见了，过来让父皇瞧瞧。”
严旭还是傻着愣在那里，莫玉倒是回了神，推了一把严旭，“阿旭，你父皇在叫你呢！还不快过去。”
严怀瑾对这个儿子也是百般无奈。
当年夏希刚走，严怀瑾很是神伤，每天都很消沉。有日夜里喝了酒，莫玉在酒里下了药，那夜过后就有了严旭。
严旭生下来后，有天他终于弄清了夏希的死因。他便去了福春殿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打算掐死他。当他要伸手时，严旭那只小手来拉扯了一下他的手，那个小婴儿还对着他笑了一下，打了个滚。
严怀瑾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的两只手开始颤抖，他就知道他下不了手了。
他走出福春殿，倒在了门口。醒来后便开始安排严慕潇去边疆。
严怀瑾找到江柯，“江柯，我知道你舍不得阿殊，你就让朕自私自利一回吧！朕这次真是欠了你们江家了。”
又过了两年，他假意向莫玉示好，关心严旭。严旭毕竟是他的血脉，身上是真正留着他的血的，在对他的那些假意里怎么样都掺杂了几分真心。
可是严怀瑾一想到严慕潇，原本应该备受关爱的阿潇，他跟小希的阿潇，现在还在边僵连保命都成了问题，心里那仅有的几分真心就全部都被假意掩盖。
“父皇，你身体最近是不是好多了。”严旭给严怀瑾行礼请安。
“恩，是好多了，阿旭你站好了，让朕看看你是不是长高了。”
严旭听了后站定让严怀瑾看了一眼，“父皇，我是不是高了。”
莫玉见状笑着开口，“圣上，阿旭之前还在说在过一段时日，他都快比他父皇高了……”
严怀瑾打断了莫玉，“李耀，你带阿旭去看看朕那日新得的《溪亭纳秋图》，这孩子就喜欢这些。”
“是。三殿下您跟老奴走吧！”李耀领着严旭退出了内殿。
“莫玉，以后若是没有传照，你就不必过来了。”
莫玉恍惚，“圣上，臣妾……臣妾……是做错了什么嘛！”
“你没做错，是朕错了，你好自为之！带着严旭退下吧！”
莫玉回到福春殿，“跌倒在了躺椅上。”
“母妃，你这是怎么了？”严旭在回来的路上就觉出了不对。
长新这时走了过来扶着莫玉，“娘娘，您没事吧！”
“长新你来的正好，你带严旭下去吧！”
“母妃！”严旭唤她。
“阿旭只要你好好的，母妃就没事，你记得你一定要好好的。阿旭你下去吧！”
长新招来了宫女将严旭带回自己的寝殿。
莫玉整个人都在抖，“长新，你说圣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娘娘，不会的，我们当年做得那样隐蔽，不会有人能发现的，若是圣上真的知道了，怎么可能还放任不管呢！”
十二年前莫玉教唆舒宁对严慕潇下手，没成想严慕潇毫发无伤，之后严怀瑾就对严慕潇着重看管了起来，她根本近不了身。反而被她找到了机会对夏希下手。
莫玉买通了跟着夏希一起长大的丫鬟。那丫鬟是将毒一点点的下在了夏希喝的药里，根本查验不出来。夏希喝了药不见好转，身体反而越来越差。也正是因为严心瑶的死，才一次次被蒙混过去。所有人都以为夏希是因为小郡主的死伤心欲绝这才丢了性命的。
夏希死后，有天夜里她在严怀瑾的酒里下了药。那日过后，不到两月她就被诊断出了喜脉。
有日莫辛来告诉她，严怀瑾马上就要称帝了，让她要提早打算，她问他打算什么？
这时，莫辛凑到莫玉耳朵边说了一句话，“严慕潇没了有何用，杀了严怀瑾，我保你肚子里的孩子登上皇位。”
莫玉被吓到，“这……这……，怎么能行。”
“为什么不行？有严怀瑾的一天，即使没有了严慕潇。他也绝不会让你的儿子有机会的，莫玉啊！你可想清楚了。”
莫玉想起了这些年严怀瑾待她的态度，就算那天夜里，严怀瑾被下了药抱着她，口中喊得还是小希，这怎么可能让她不恨。
“好，哥哥你要我怎么做？”
莫辛又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之后莫玉便用了同样的方法，在严怀瑾身上重新做了一遍，一样的毒，一样的将事情全推到夏希的死致使他忧思过度上。
只是等严旭生下来后不到一年，严怀瑾突然改变了往日态度，来了福春殿，开始对她关爱体贴，她被封了贵妃，还有严旭，她瞧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严旭的，宫人都认为圣上这是回心转意了。
只有莫玉知道严怀瑾或许没有几分是真心的，可是即使她知道那些可能是假意，她也宁可沉溺在这些温柔乡里。看到他身体遭罪，她收了手。
莫辛知道了后，来问她，“你可想好了！错过了这次机会，可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哥哥，我想好了，再者说严慕潇都去了那种鬼地方，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莫辛斥责她，“你啊！你啊！你懂什么？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莫玉忆着这些往事好一会没有开口，长新见状继续来劝慰莫玉，“娘娘，即使圣上知道了什么，跟这些有关的人当年也都已经死了，圣上没有证据的，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莫玉直盯着长新，“对对对，他没有证据，他没有证据的。我还有阿旭，只要我的阿旭在，严慕潇就不能这么轻易得得了皇位，那个贱人的儿子哪里配。”
她冷静了会站了起来，“长新，你传话出去，我要见江离。让他明日进宫来见我。”
江离今日打算去南康侯府给他阿娘请安，刚进府，就被叫去了祠堂。
江柯看到江离进来，对他吼了一声，“江离，你给我跪下。”
江离反而笑道：“原来都在呢！今日好大的阵仗啊！”
他进来后看见温芙，江殊都在。这看来是要兴师问罪了。
江柯开口问他，“江离，你好好说清楚了，你跟莫家是什么时候勾结上的。”
温芙来拉他，“江离，你快告诉你阿耶，这是他们误会了，从来都没有的事！”
虽然温芙待他没法像待江殊一样，可好歹江离也是她养大的，她也是倾注了真感情的。若是真像方才江柯告诉她的那样，这些年莫家做的歹事他也参与了，那他跟她的母子情分可真就断送了。
江离扯开温芙的手，跪在了温芙的面前，嗑了两个头。“阿娘，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给您磕头了。”
江离磕完头后站了起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真得我每次来给阿娘请安装慈孝，我也觉得我自己挺恶心的。”
温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江柯拉过温芙，“夫人，我刚刚就让你不要过来的，你现在看看他，你看看他说的话，你还不信嘛！”
温芙还是去拉着江离。“江离，我要亲耳听你说，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江离脱口而出。“是。阿娘你不用问了，你们知道的都是真得。”
江殊终于开了口，“江离若是你现在能回头还是来的及的。”
江离突然大笑，“我的好大哥啊！你尽然还来劝我，哈哈哈哈，都说南康侯世子是个大善人还真是说得不错，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了。”
江离笑完后突然严肃了下来，“都问完了嘛！若是问完了，我可就要走了，我其实也没有这么闲的，就不陪你们演戏了，这么看来我以后也不用再来演戏了。”
说完抬脚要走，将将要跨出门槛就听江殊对他道：“江离你可不要作茧自缚。”
江离冷笑头也没回，“江世子，那我们便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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