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
苏仙已经贴近到足够近的距离了。
似乎就要躬身下跪。
不过这个姿势除了是仆人下跪前的姿势，也是猛兽即将扑出去捕食的姿势呀。
只是，被血煞之气控制的几个囚犯虽然看起来颤颤巍巍，僵硬死板，但是他们的力量和速度都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武者。
苏仙才跃进到半空之中，就被一左一右两只来苍白而无血色的手给抓住了。
动弹不得。
周越想从苏仙的眼睛中看到绝望和恐惧，但是他显然失望了。
苏仙的眼中只有淡漠。
“你不怕吗？”周越问道。
“你屠了整个鸠山县，里面还有一个我答应过烈大娘的人，比起被杀，我更担心烈大娘的咒骂。”
苏仙看着周越笑道。
这有什么可怕的？
仙凡之隔，这就是仙凡之隔啊！
难怪魏无救那样一个低境界低资质的修士看着自己的样子都是不屑。
虽然魏无救眼里的不屑其实是对于天才的忌恨，可是那种对于凡人的优越仍然不是作假的。
只可惜自己一腔的求仙愿，都化作了尘土飘。
也不知道父母是谁，这世间虽有轮回，可是死在修士手下，是否又有踏入轮回的可能呢？
也不知道如果能入轮回，是否能见到三叔呢？
此刻，天上云月间。
“呸！就知道咒你三叔！虽然知道你小子受苦了，可是你既然想要踏入仙道，这就是你必须经历的一道关卡。”
“欲求仙，先求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死之间有大机缘，生死之间有大变化。”
“只有这样，你的命数才能改易藏匿。”
“别怨我，就当是你咒我的惩罚了。”
周越当然是没发现天上的身影的。
别说现在的周越，便是巅峰期的血煞宗宗主站在苏三面前也没办法发现藏匿的苏三。
他可是来自于仙界的，天师府三十六天师之一，真正的，仙人。
周越看着苏仙，满脸的不解，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什么烈大娘？什么咒骂？
难道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而是一个疯子？
看着苏仙的断腿，周越不禁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这怕不是在牢狱里被虐待，结果疯了吧？
“等等？”
周越的眼睛忽然睁得滚圆。
他现在实在是虚弱得紧，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消耗他剩下的生命力，更别说是睁眼，睁大眼了。
“天生道体？”
“天生道体不应该生来就是天道筑基吗？怎么会是一个凡人？”
周越眼里的惊喜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这是什么？
这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简直是上苍赐给他的绝佳机会！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本该天生就是天道筑基的天生道体是个凡人，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破地方。
但是周越知道自己此生最大的机缘到了。
夺舍，再活一世！
原本他不过是分出了一小部分残魂附体了鸠山县中唯一的一具尸体，打算逃脱无极宗修士追杀之后安静地在山林之中隐匿，直到重塑身躯。
可是先是发现鸠山县有活人剩下，在隐于山林间修炼之前他可以有更好的基础。
然后又发现一个天生道体！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一种天生道体，可是这道体里潜藏的道韵他可是不会看错的。
这还塑什么身体？直接夺舍！接下来他甚至可以直接前往正道宗门，成为宗门道子，宗门真传，不用在山林间东躲西藏，更不用面对时时刻刻的勾心斗角！
——
这却是他想错了，正道宗门的勾心斗角一点也不比魔道宗门要少，毕竟要是不擅长于斗计，正道宗门怎么和魔道宗门斗？
尤其是因为正道宗门不能像魔道宗门一样四处打家劫舍，门内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抢夺资源。
这样一来，修行的资源自然是需要用其他手段来争夺的。
也就是勾心斗角，同门暗算。
你以为天才就能避免？并不，只有有背景的天才才能避免，没有背景的天才，往往下场不是太妙。
不过他的残魂现在太虚弱了，之前为了控制囚犯还额外消耗了一点力量，这也正是这具身体状态极差的原因——
本来就是血煞之气支撑复活的尸体，当血煞之气不足时，自然也要跌落回去。
要不是那个无极宗修士太难缠，周越肯定不会只留下这一点点血煞之气来支撑自己的残魂。
不过另一方面，要不是那个无极宗修士太难缠，他也不会见到这个天生道体。
他将来一定会让那个无极宗修士付出代价的！
不过这个小小的凡人城镇，有着几十个低阶修士潜伏，还有一个顶尖的体修苗子，一个天生道体，也不知道里面有着什么秘密，等有空了，一定要来这里探查一番。
周越并不担心有人算计他，谁会舍得用一个天生道体来算计一个血煞宗的内门修士？
不值得！
当然不值得，所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有人用天生道体来算计他，而是算计他，用来培养这个天生道体。
算计他的还是仙界来的仙人呢。
就这点，他就应当足以自傲了。
看着眼前的苏仙，周越仔细回想了之前苏仙的话语。
夺舍需要一方的神魂强度碾压另一方才能最大程度地接管新身躯的控制权。
尽管如此，也会有一些细小的隐患存在。
周越的残魂质量当然不算低，但是为了瞒过无极宗修士，留下的体量太小了，不过即便如此，也肯定远超苏仙。
只是周越并不想就这么草草夺舍，他要尽量减少隐患。
所以他要打击苏仙的意志，让他彻底放弃生的希望。
所幸自己方才的“天生道体”惊呼仅仅是停留在心里，而附体的这具身躯因为缺乏血煞之气的支撑，现在已经再次陷入僵硬之中，除去眼睛忽然睁大以外，并没有在面部表情中表露出什么。
“你说她呀！她可是被我操控几十个大汉蹂躏了一番……”
苏仙闻言挑了挑眉，“你确定吗？”
他不能想象一个一丈高的铁塔般的壮汉，被几十个所谓的大汉蹂躏。
而且从现在他能看见的鸠山县的状况来看，似乎所有的人都是在一瞬间被屠灭掉的。
也就是说没有人有挣扎，这种高效率的屠杀之下，修士不可能特意注意某一个人，然后对他实行折磨。
除非这个修士是来复仇的。
但是这个修士显然不是，茅山君和他之前绝对不认识，而茅山君这样特别的长相，也不可能是被认错。
这个修士是在躲避什么。
他总觉得，这个修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对付他的心境，然后另有所图？
回忆了一番三叔的讲述，苏仙大概猜测到了这个修士的目的——想要夺舍。
“你想夺舍？”苏仙没有和这个修士有过多的绕弯子。
拖时间没有意义，反倒不如刺激这个修士自乱阵脚。
如果他选择夺舍的话，说不定苏仙还有机会反杀。
苏仙听三叔讲过，坚定的信念，或者超然的心境，是能够抵抗夺舍的。
神话传说中信念最坚定的人叫做“刑天”，即便被上古人道圣器轩辕剑斩断头颅，仍然挥舞干戚，逆死转生，以乳为目，以脐为嘴。
苏仙并不能完全理解刑天的作为有多逆天，因为他连人道圣器的概念都不甚清楚。
但是苏三的话他记住了。
“夺舍这种事情，不用太过担心，这是不甘心的修士最后的挣扎，也是弱者最后的挣扎，这是天道所允许又不允许的。”
“只要有着足够的意志，或者坚定的道心，非但能够抵抗夺舍，还能从中获得足够多的好处。”
“即便抵抗失败，夺舍者也会因为宿主的反抗而留下影响道途的隐患，反抗越剧烈，隐患便越大。”
所以苏仙的想法很简单，等这个修士自乱阵脚，然后给他留下永世之伤。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并没有觉得自己就一定能够抵抗夺舍。
他毕竟是一个凡人。
但是在周越看来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他已经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天生道体在受到外界威胁时自行产生的抵抗反应。
某种特别的道韵在苏仙的身躯里流转，由内而外，不断驱散着周围的血煞之气。
为什么顶尖的道体就算被人算计，被人利用，最多也不过是作为炉鼎被采补，或者是被炼成傀儡炼尸，而不是被夺舍？
因为顶尖的道体是身与魂的统一，身具道韵，想夺舍却不具备类似的魂，哪怕是渡劫修士夺舍一个筑基修士，最终也只能两败俱伤。
就算有类似的魂，比如一个七情道体夺舍另一个七情道体，可是终究不是完全匹配，会有巨大隐患残存。
这样的收益是很低的，完全得不偿失。
周越虽然看出来苏仙是道体，可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是一点都不清楚，纯纯的蒙着眼睛就往山崖下跳。
云与月之间。
“哎呀，这可不行，你得硬气点，好歹是一个黄庭修士啊！”
苏三看着下方周越对苏仙的夺舍，摇了摇头。
这个修士有点小聪明，可是还是太蠢。
“算了，苏仙那小子应该看不出我动了手脚。”
“哎，本来是不想亲手杀死你的，可是实在没办法，找的这个家伙明明非常合适——没有什么因果，没有什么背景，实力又足够，心境又不算好。”
“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提前用掉了残损的血煞之气，这我是真的没有算到。”
“阿仙啊，不要怪我哟！我只是按照你父母要求做的，希望你将来不要和他们打起来！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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