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电车悖论
这场游戏配置非常耳熟能详，几乎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是想要还原著名的电车悖论。
从一个功利主义者的观点来看，明显的选择应该是拉拉杆，拯救五个人只杀死一个人。
可一旦拉了拉杆，那就会成为一个帮凶——你要为另一条轨道上单独的一个人的死负部分责任。
她也曾经听说过这条悖论，当时还很嗤之以鼻，觉得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择拉动拉杆。
以一换五这还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吗？
可她没想到，拉动拉杆这件事看似简单，当它真正发生在方灵灵这样的小女生身上时，却远比她想象中的困难多了。
这不是条件对等的一换五。
亲手碾压生命的感觉，这种滋味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至少凶手本意就是要撞那五个人，这是凶手的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错在了没有出手阻止而已。
方灵灵脑内一片空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嘴里不停重复着：
“对不起、对不起……”
绿皮火车呼啸着冲来，并没有在人意料之中的改变它横冲直撞的方向。
另一条铁轨的五人皆是一怔，离火车最近的那个中年男人最先反应过来颤抖着叫骂：
“臭表子！给我停下来啊！”
他旁边的漂亮年轻男人三号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而四号老男人更是惊恐得张大了嘴。
巴瑞始终都在想办法挣脱这绳子的束缚，刚开始他还对这奇怪的兔头人抱有不屑和怀疑的态度。
可如今那笨重又充满腐朽气息的绿皮火车碾压过来时，他还是感受到了死亡的绝望。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号男人愤怒的话戛然而止。
一排鲜红的血迹从轨道底下飙溅出，打落到绿色的车身上，形成极为刺目的对比。
而绿皮火车只是抖了抖车身，仿佛只是碾压过了几颗碍事的小石子。
斯宫嘴边的名字也被火车呼啸的汽笛声噎在喉头，他呼吸不畅起来。
虽然不知为什么一号玩家并没有拉动拉杆，但亲眼看见五个鲜活的生命被火车无趣碾烂的时候，他还是从心底泛起了一阵恐惧。
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他认识的两个人。
这些都是真的。
突然眼前的一切像是换台一样闪了一下，斯宫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眼前的天空又不一样了。
身边躺着一个温热的身体，时逊惨白着脸开口：
“……靠，这是玩真的啊。”
斯宫看见时逊脑袋上的数字变成了1。
“太扯了，这世界太扯了。”
时逊右侧的巴瑞同样抖着嘴唇开口，转头看到了他：
“你怎么到这边了，斯宫。”
斯宫目光扫过另外两个也刚经历过死亡体验的两个人，垂眸：
“回合结束了，位置变换。”
巴瑞残然一笑：“你很幸运，斯宫。”
“人都在这儿了，还说什么幸运不幸运。”
是了，真的幸运就不会进入这什么副本游戏。
所有人的位置都变换了，斯宫变成了五人组里的第五位，而他原来单独的位置，绑了一个啜泣不止的年轻少女。
斯宫认出她就是从绿皮火车上弹出脑袋的人。
“哎呀呀！我亲爱的孩子！”兔子艾比故作惊讶的演技实在不怎么好，“压扁五个人的感觉怎么样？”
方灵灵双眼通红着不说话，身体抖的像个筛子，一脸死色，下唇被她咬出了淡淡血迹。
远处再一次响起汽笛的长鸣。
只是这次，车头的选择权在那个破口大骂的中年男人手里。
刘势是个怕死的男人，他很有自知之明。胆小怕死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他相信所有人都怕死。
可自尊心强势的他，不允许自己的胆小裸露出来。他用利刺一样的臭脾气，把最柔软的自己包裹了起来。
这一切在他进化后，表现的更明显了。他随时随地在发脾气，受不了别人的一丁点质疑的目光。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理，已经进入一种近乎扭曲的状态。
“那个臭表子！竟然敢撞我……竟然敢撞我！”
他怕死，所以他刚刚怕极了。
刘势清楚的听见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还有双腿被碾断的感觉，痛的他撕心裂肺。
没有人可以忤逆他，忤逆他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他站在狭小的驾驶舱，笑得疯狂，脑海里闪过几个零星的女人片段：
“你要付出代价！”
男人显然已经被情绪蒙蔽了双眼，自然也没有任何内心挣扎。
他怒吼着用力压下拉杆，火车徒然转向方灵灵，喷着阵阵热气和黑烟叫嚣着撞过去。
兔子艾比站在两条铁轨的中间，脚下是不知被什么染黑的泥土地，他凸起的眼球不住乱转：
“哎呀，好像有很臭的味道出现了。”
少女呲目欲裂，盯着滴血的车底，不住的挣扎、流泪，乱发被汗水打湿凌乱的贴在脑门上，她嘴里一遍遍尖声祈求着：
“对不起，对不起！”
可惜没人接受她的道歉，她凄厉的声音随即被火车淹没。
斯宫这次别过了头，看见时逊和他一样撇开了眼神，两个人目光交汇了一瞬，都是蒙着淡淡的恐惧。
“蠢货。”
那个漂亮的年轻男人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知道他是在说谁。感受到斯宫打量的目光又毫不顾及的盯过来。
他突然笑了，好像对着斯宫讲话，又好像不是：“我们先试试水如何？把二号淘汰了。”
他身边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老人突然愤怒的反驳道：
“你在说什么！这个时候才更应该互相帮助啊。”
话音一落，画面闪烁着归档。
“咯咯咯，艾比叔叔很高兴，愤怒的二号，选择了胆小的少女，你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咯咯咯！不过，看来你丝毫没有悔改呢。”
兔子艾比甚至在中间跳起了庆祝的舞步，诡异滑稽。
斯宫这次左侧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位叫方灵灵的少女。
她惊魂未定的脸挂满泪痕，浑身颤抖着和斯宫对上视线：
“我、我还活着。”
斯宫看了看她头顶上的数字1，半响道：
“那车里都是什么？”
方灵灵劫后余生的劲儿还没过，被问的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我、我太害怕了，没仔细看……就是很小很窄的驾驶舱，操控台按什么都没用，只有拉杆可以用。”
斯宫还没来得及思索，第三回合就开始了。
二号被单独绑在铁轨上，这次他意识到真正危险的又变成自己了，胆小的天性让他机关枪似的破口大骂，在场无一幸免，甚至问候了兔子艾比的十八代祖宗：
艾比冲他露出一排尖牙，好像是在微笑着：“你可真是个聒噪的臭虫，艾比叔叔最讨厌臭虫。”
绿皮火车如期而至，这次那个漂亮男人没有犹豫，直接拉下了杠杆，似乎是为了履行他之前那个发言。
二号立刻杀猪一般吼叫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斯宫立刻捕捉到从那绿皮火车的驾驶室窗口飞出一道闪光，速度极快地冲着兔子艾比的脑袋飞去是。
这把刀几乎是凭空出现的，速度和精准度都非常高，斯宫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种异能。
三号刀光很锋利，可还是迟了一步。
艾比像是预料到了一样把电锯突然举到面前，“叮”一声，一把小刀撞到坚硬的电锯刃从空中坠落，正被巨大的爪子接住。
“轰隆轰隆”火车驶了过去。
“你看到了吗？”斯宫低声询问身旁的时逊，而时逊则皱着眉一幅想吐的神情，吞吐道：
“虽然二号脾气不太好，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死法。”
“……”
时逊另一边的巴瑞接嘴：
“三号是异能者。”
斯宫点点头：“他刚刚想杀了兔子，可惜。”
巴瑞：“兔子可不是我们能打得过的，我试图对他用异能，差点头疼到晕过去。”
斯宫抿下唇，收了话题。
游戏归档，开始了第四回合。
“聪明漂亮的孩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成了一个凶手，你亲手杀了二号！”
漂亮的男人被绑在铁轨上面色不善：“你早有预感我要动手？”
兔子艾比晃了晃脑袋，眼球乱窜得更厉害了，它笑嘻嘻地跳了两下，没有回答三号的问题，回到了两条铁轨中央。
三号进入单人铁轨位，四号成为操控拉杆的选择者。
二号重新回到了五人队伍的第五位，而他头顶上已经没有数字了，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红着眼，近乎狂暴。
是啊，刘势不懂。他不懂为什么大家都好像在针对他，嘲笑他，看不起他。难道他做得不对吗？
不可能，他不会错。
都是他们的错，要不是这个灾难，要不是这个怪物，要不是身边这个该死的女人，他怎么会输！
他又想起了记忆中脸并不清晰的女人，手机里藏着她和别人的甜言蜜语，对自己却是冷言冷语。
刘势暴起，扭动着腿脚，恶狠狠揣向身旁的方灵灵。
“你个贱女人！你为什么要撞我，你就这么想我死是吗？你想我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好再嫁是不是！”
方灵灵穿着裙子，一下子就被男人的莽劲踹红了大腿，她颤抖着尖声摇头：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去死吧！都给我去死！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背叛我！”
刘势已经濒临疯癫的状态。
兔子艾比开心的拍起了手：
“艾比叔叔敢打赌，这游戏收视率一定会很高！快点打起来，打起来！”
方灵灵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千金哪里受过这种屈辱，肮脏的皮鞋揣在肉上，痛的眼泪都下来，她根本无力反抗中年男人的暴力，只能奋力朝斯宫这边闪躲。
斯宫冷声：
“你想死吗？你再伤她，我之后先把你最后一条命给拿了。”
刘势动作一顿，看着清冷青年头上的数字2，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
“谢谢。”
“不客气。”
兔子艾比很显然不高兴起来：“你这个不可爱的孩子。”
斯宫点头，摆出表演课训练出的专业微笑：“谢谢艾比叔叔夸奖。”
兔子艾比脑袋上的毛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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