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妮的信任

在一道娴熟的活力咒过后，西里斯·布莱克保持着双手背后的姿势，在椅子上醒了过来。他花了几秒钟来确认现在的状况：他的后背好像蹭破了皮，肉黏在衣服上火辣辣的疼，并且自己昏过去的时候似乎被绳子绑在了椅子上，因为他还注意到手腕上有粗绳的印子。

        哈利凑在离布莱克最近的位置，脸上写满了担心。他的好朋友也都担忧地站在他身后。

        “西里斯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我没事。”

        “我跟过来的时候看到了，”金发的女孩说道，西里斯认出来这是安德森的妹妹，“你撞坏了那个长着指甲的伞架。梅林保佑，那肯定疼极了。”

        “哇哦，真的？太棒了！我讨厌那个阴暗的玩意儿十几年了，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审美。”

        他向孩子们安抚地笑了笑，向四周环视，发现刚刚把他打飞的安德森正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视线飘忽不定。她看上去情绪不高，似乎是为自己打伤了他而内疚，同时又像是在暗暗戒备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该向你道歉，刚才真对不起。”

        “刚刚你所做的不过是正当防卫。不必介意。”他忍着痛故作潇洒地说，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安妮摇摇头：“不，我应该道歉，如果你真的像哈利他们所说的一样，是安全的话。我希望你能给我确切可信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不然……”她刻意地转了转手腕，“我既然能把你击飞一次，当然也能有第二次。”

        面对这个威胁，布莱克笑道：“哈哈哈！不自量力的姑娘，省省吧。我知道你不擅长决斗。”

        安妮皱了下眉，不引人注意地往后小小退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的？”艾丽问。

        布莱克绕过桌子，一步步缩短着他和安妮之间的距离，说道：“心理素质不够格，反应太慢，准头也差。最重要的是咒语——被击飞的时候我在想，你为什么要用障碍咒而不是昏迷咒呢？毕竟击飞后很可能目标还保持清醒，安全隐患仍会存在。所以我的结论就是，你根本不擅长这个，或者说是糟透了。如果我真的是个食死徒，你觉得用这种程度的小魔咒能打赢我吗？”

        “你，好吧，你说得对……说实在的，后来如果不是你故意站着不动，我根本打不中你。但怎么说呢，”安妮坦诚地看着布莱克黑漆漆的眼睛，“我总得试试。”

        布莱克听完，盯着她看了又看，直到安妮感到有点发毛才开口说道：“你其实已经有点相信我了对吗？”

        “差不多一半吧，不过我这么戒备你确实只是装个样子。”她耸耸肩说。

        布莱克瞬间大笑了起来，仿佛没听到安妮的前半句话：“哈哈！妙极了！我还在担心万一你坚持用魔杖指着我，那就算我把邓布利多的话搬出来都没用。啊，教你对我用摄神取念倒是个好办法，但那实在太难受了。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放下了戒备？”

        安妮也抿抿嘴：“看得出来孩子们喜欢你，有时候孩子对善恶的判断比大人更准确。而且，我现在还活着呢。”

        “哈哈，真是个好姑娘！我就知道！”布莱克笑着，做出胜利的姿势。

        “那么，我们可以坐下来听听你那些故事了吗？今天可是圣诞节。布莱克先生大清早的寄信邀请我们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试一试我的身手吧？”

        “当然不是！他准备了一个超级棒的派对，我敢打包票！那个帐篷！昨晚上我们就住在里头，今天早上收拾完，西里斯就不许我们进去了，怕弄乱！”孩子们看到两人和平相处，都松了一口气。罗恩终于雀跃起来，有点语无伦次地介绍到，“我们还准备了很多吃的，而这还只是中午！更别提晚上了！对，还有费力拔烟火！那帐篷可大了，有一大片夜空！还有——”

        “派对会在客厅的帐篷里举行，尽管这还是白天。”叫赫敏的女孩打断了他，无奈地摇摇头，“食物是我们从霍格沃兹的厨房拿来的，家养小精灵们太热情了。但老实说我不喜欢这样，他们看上去很可怜。这是非法奴役。”

        赫敏的话音刚落，橱柜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利讥讽的叫声：“可怜！哈！哦我不敢相信一个肮脏的泥巴种竟然在女主人的——”

        “克利切闭嘴！”

        布莱克忙抢过身去拽开柜门，从里面揪出一个脏兮兮的家养小精灵，大吼着盖过了家养小精灵尖锐的嗓音。眨眼间，他身上那股快乐劲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颤的恨意。孩子们被吓了一跳，但不包括罗恩。他正撸撸袖子作势要冲上去，但被哈利和艾丽拉住了。罗恩掏出了他的魔杖乱甩，宣泄着他的愤怒：“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滚！克利切！不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布莱克变得狂暴。他扬起手，把家养小精灵扔到地上，大声呵斥道。

        克利切受制于主人的命令，张不开嘴。但大家都听到它以刚刚好的音量，边拖着步子往门口走边嘀咕：“少爷不喜欢克利切说这些，但克利切还是要说……带着他的狐朋狗友来糟蹋女主人的房子，女主人会怎么说呢？克利切真希望刚才那个贱兮兮的混血能把这个孽子赶出去……啊，尽管她自己也不配站在这里……”

        “哈，打擦边球。告诉自己小声说话就不算是违背命令。”安妮想到。“机灵的家伙。”

        布莱克快步上前朝它踹了几脚，把它踢了出去。

        “我家里的家养小精灵，忘了它一直在壁橱里了。”他转过身来说，努力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平静，“真抱歉。”

        “那不是你的错。”赫敏充满同情地说，不知道是为了布莱克，还是为那只家养小精灵。又或许两者都有。安妮和艾丽也同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她们不介意。

        “哎……你们不明白这些，姑娘们……你们太善良了。该死的，真不应该在这儿逗留。”布莱克摇摇头，不经意地捋了捋头发，像是在把这点不愉快扔到一边。他双手一拍，努力活跃着气氛：“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儿到帐篷里去吧，大餐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这里没人能施保温咒，希望它们还没变凉。”

        “那这些曲奇呢？”哈利问。

        “对，还有那些可爱的曲奇，”布莱克回过头来俏皮地说，似乎谈到食物真的让他开心了起来。“把它们也带着，都跟我来。对了，在走廊里一定要安静，孩子们。真庆幸刚才切磋的时候咱们已经在厨房门口了，不然简直是个灾难。哈哈！”

        “这人情绪变得可真快。”安妮看着布莱克脸上充满了真诚的笑容想。

        “灾难？什么？”艾丽落在后面，小声问罗恩。

        “是西里斯母亲的画像。千万别吵醒她，她能把你耳朵喊聋了。”罗恩也压低声音说，听起来像是谁的坩埚漏了。

        安妮想起来她们在门口听到的妇人咒骂的声音，又想到自己认出布莱克后的那声尖叫，将两者联系起来后，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道：“真是谢天谢地。”

        他们静悄悄地沿着楼梯上到了二楼。艾丽格外地兴奋，就连楼梯间墙上挂着的家养小精灵的头颅也不能扫了她的兴致。倒是安妮被吓了一跳，她裹紧了御寒的斗篷，不得不强迫自己盯着自己的脚尖才勉强踏上了二楼的地板。

        二楼起居室的装潢非常华丽，啊，至少它曾经是。一进门是一架价格不菲的三角钢琴，有几个琴键不知道去了哪，上面结满了蜘蛛网；墙上是布莱克家的族谱；有一扇大窗户正对着街道；天鹅绒的窗帘直垂地面。阴冷的壁炉旁边立着两个蒙着灰的玻璃橱柜，有几处玻璃已经碎了。安妮敢肯定里面陈列的东西一定有那么几件是黑魔法物件。她在踏入这栋房子的时候就感觉很糟糕，现在那种恶心又骇人的感觉更强烈了，就好像有一群吃饱了的水蛭正扒在你身上休息，而你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再饿。

        布莱克的警告证实了安妮的想法：“千万别碰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基本上每个都带着黑魔法，那是非常危险的。而且这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难免会成为其它小可爱的天堂。”

        帐篷被安置在沙发中间的地毯上。它从头到脚，不，从崭新的布料到热情的格兰芬多配色，都显得与整栋房子都格格不入。为了营造一个更棒的氛围，安妮和艾丽被点名要最后才能进去。毕竟布莱克他们和这个帐篷，如果它也有思想的话，都期待着这两位客人的惊叹和赞美。安妮跟在妹妹后面弯下身子，钻了进去。

        安妮的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帐篷里的光彻底将这栋房子里阴暗朦胧的气氛驱散了。这实在不像是个帐篷。大厅夸张得大概有五层楼高，墙面浮现着金色暗纹，几幅面容可掬的画像向他们问好。天花板就像霍格沃兹的大堂一样模拟了外面的天空。长了翅膀的小妖精们被打扮成天使的样子，在空中慢悠悠地飞，演唱着美妙的圣诞颂歌。四根大理石柱坐落在四个角落，驮着象征格兰芬多的雄狮雕像，栩栩如生。十分华丽的水晶灯悬浮在穹顶中心，正下方立着棵巨大的圣诞树。它的树干大概要两个成年巫师才能抱过来，松针上还挂着真正的，被施了魔法的积雪，即使是在温暖的室内也不会融化，更不要提那上面精致的装饰了。树下铺着一张大大的针织地毯，法兰绒的小毯子和若干大靠垫散落在地毯的角落，柔软得让人忍不住要想直接躺下去。树下摆着许多礼物，大部分已经被拆开了，还剩下两个完整的包裹，看来是布莱克送给安妮她们的。

        布莱克等在入口附近，等她们站稳后，像个贵族管家似的向她们行了一礼，故意拿腔作调地说：“欢迎光临寒舍，安德森小姐，和安德森小小姐。”礼毕，他又恢复了自己随性潇洒的一面。

        “哈哈，开玩笑。我是说当然了，欢迎你们！但多余的礼数我们能省就省了吧，大家玩得开心才是真的。这边走。”他像个大男孩，调皮地冲安妮眨眨眼。

        “谢谢。”

        炉火很旺，把整个大厅都烤得暖烘烘的，一行人终于得以脱下斗篷。适时地，一只衣帽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它伸长衣杆，待他们挂好斗篷后，又迅速地跑到墙边站好了。这地方比外面那栋房子更像家。

        “梅林……这真的只是个帐篷？”艾丽张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真不敢想象！”

        “放开了玩吧，孩子们！”

        布莱克这声号角无疑是多余的，因为哈利、罗恩已经设法捉住了一只唱歌的小天使。尽管他们马上就在赫敏的要求下把它放走了，艾丽还是瞅准了机会拔下了它衣服上的一根羽毛。他们一起拆开了布莱克送给艾丽的礼物，是一枚可爱的红宝石胸针，之后又跑去拉响了每一个圣诞爆竹。整栋房子里都能听到罗恩和哈利欢快的尖叫。

        “那边是魁地奇场地，”看到几个孩子从左边的走廊离开，布莱克向安妮介绍道，“不用担心，他们会玩的很好。走吧，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你一定有许多想问的。”

        安妮点头答应，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可是他们不用在场吗？我以为你会很愿意给你的教子讲故事。”

        “哦，你说的也是……但哈利已经从邓布利多那里听过儿童版本了，一会儿他肯定会分享给他的朋友们的。”

        布莱克将送给安妮的礼物也一并带着，但似乎并不打算马上给她。两个人绕过巨大的圣诞树，从大厅正对着门口的那道走廊进去。晶莹剔透的冰柱从高高的走廊顶端延伸下来，发出明亮的莹蓝色的光。

        走廊通向另一个宽敞的，看起来像是把餐厅和会客室合在一起的地方。这里的装潢让安妮想起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除了一张堆满了食物的餐桌替代了那些用来学习的小圆桌。

        “我得去收拾一下自己。”布莱克张开手转了一圈，向安妮展示了一下他那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衣服，“我马上就回来。”

        安妮点点头目送着他从左边的楼梯上去，这里连通向宿舍的地方都和格兰芬多塔楼一样。她把自己安顿在一张扶手沙发里，脑袋靠着沙发背，望着天花板发呆。身前的壁炉烧的正旺，木柴噼啪作响。安妮很喜欢木头燃烧的味道，那可以让她放松下来。

        对于布莱克摆脱阿兹卡班并且向她道谢的原因，安妮只能想到两种解释。一个是越狱，有可能她无意间犯下了罪过，放跑了他这个头号食死徒，为神秘人已经熄火的“伟大事业”添了把柴。

        当然，也有可能布莱克一直是被冤枉的，而她做了什么事情帮助他平反了。但这真的可能吗？如果布莱克被无罪释放了，为什么报纸上没有消息？而且她的父亲在预言家日报算是颇有资历的人物，人缘又好，没道理不知道这事。相比起来，越狱还可以解释，因为看守阿兹卡班的巫师并不经常进去检查。

        于是起初安妮的头脑告诉她，后一种太不真实了。诚然，她更愿意相信布莱克是好人，这对大家都好。虽然从踏进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一瞬间开始，安妮就感觉自己隐隐被控制着——就像布莱克说的，这房子里有很多不太妙的东西，而安妮对魔法的感知又太敏感，这让她更容易受影响，从而变得容易憎恶、恐惧和多疑。但她知道：布莱克跟这栋房子不一样，至少他看向哈利时充满爱意的眼神绝不掺假。

        如果说在布莱克问她是否相信他的时候，安妮还存有一丝怀疑，那么从克利切出现之后，她的疑虑就都被打消了。再联系上布莱克夫人的咒骂，安妮可以确定，西里斯·布莱克绝对和其他布莱克不一样。他不是纯血论者。他这样一个充满反抗意识的人，绝无理由为神秘人效忠。

        正这样想着，布莱克已经整理好了自己，从楼梯上下来。他换上了一身休闲的麻瓜衣服，却又显得十分优雅。安妮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多么高大英俊的男子。尽管他的身形因为多年的牢狱生活而显得过于瘦弱，发型也依旧乱糟糟的，但他精致俊朗的五官和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都没有因此黯然失色。

        “你年轻时一定迷倒了不少女巫。”她由衷地称赞道。

        “我相信现在的我依旧可以。”布莱克说着解开了袖口的纽扣，往上挽了两圈，露出骨感的手腕和一小截小臂。

        “介意吗？”

        “当然不，你知道我已经很信任你了。”

        得到准许后，布莱克舒了一口气，在安妮身旁落座。

        “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安妮不禁问道。

        “并不是，我只是太激动了。”他清清嗓子，将身子转了过来面对安妮，以此表示他的真诚，“正式自我介绍一下，西里斯·布莱克，哈利的教父。称呼我西里斯就行，如果可以的话。主要是我的姓氏会让我想起些不好的回忆。”

        “记得了。安奈莫妮·安德森，叫我安妮就好。也许我们现在可以进入讲故事的环节了？”

        “当然。但说实话故事太长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

        “不着急，就从……十年前开始吧。我们有大把时光可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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