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个愿望
南岑有点感冒了，来陵都第一次感冒，整个人都蔫哒哒的提不起精神。
早上出门有点急忘记带药了，第一节课上完感觉又重了点，脑袋沉，她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旁边似乎有人路过在她身边停住，半天没动。
南岑脑子现在混沌一片，什么都辨不过来，于是下意识以为是蔡星言，埋着头瓮声道：“帮我接点水呗菜菜。”
那人呼吸一轻，犹豫了两秒还是去了。
南岑继续迷迷糊糊地睡。
意识朦胧时耳边忽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有人拍拍她的头：“起来，把药吃了。”
生病的人特别乖，说什么都听，南岑虽然觉得头重脚轻的，但听到有人叫自己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骆明让把两盒药往她跟前推了推，指着说：“这个喝一袋，这个吃两粒。”言语间有种久违的关怀。
南岑脑子也迷着，恍惚间就把两人闹翻的事忘了，用熟稔的语气质问：“没热水呀？”
“这儿，”骆明让拿起杯子塞她怀里，“水温刚好，赶紧的别墨迹了，难伺候死了，本来脑子就不好，再烧烧傻了。”
南岑现在脑子是不容易转过来，但听见有人说自己傻还是凶巴巴地瞪了回去：“傻子才看谁都像是傻子。”
骆明让：“……”得，还能怼人呢，挺抗烧。
他一撇嘴，也不管她了。
骆明让前脚一走，蔡星言后脚就上来了：“哎哎你不是没带药吗？我刚给你……咦，你带了？”
“傻子送来的。”南岑有气无力地又趴下了。
蔡星言当然看见骆明让刚刚走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俩啥时候和好的？”
她这么一问南岑才想起来骆明让小心眼儿的事，撇撇嘴，却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眼睛一闭，又睡过去了。
蔡星言不甚在意地在椅子上坐下，顺嘴提了一句：“左昕昊说骆明让要转学了，你知道不？”
嗯？转学？谁？骆明让？
南岑睁开眼睛，意识清醒了片刻。
……
大课间照例应是篮球时刻，但或许是离别时分越来越近，骆明让和左昕昊两人兴致都不是很高，就没去，趴在栏杆上聊天。
“怎么突然要走？”左昕昊问。
“我爸调职，我妈跟我爸又跟惯了。”骆明让叹口气。
“那你呢？你几岁的人了，也离不开你爸你妈？”左昕昊还是不明白，“这马上就高三了，你这突然换个环境……你爸你妈也不替你想想？”
“想啊，我妈本来说要等我高考完再一起过去收拾房子……我最后自己决定的。”
“你啥意思，”左昕昊竖着眉佯怒锤他，“我寻思着平时也没亏待你啊，就这么不想见我？”
“滚吧你。”骆明让反锤他一下，轻笑。
两人又互相挤兑了几句，总算觉得心里舒坦了一点。
这其实是两人第一次正经地谈这件事，谈兄弟之间的离别。这事儿吧，平时嫌说了矫情，其实心里的不舍比谁都多。
左昕昊忽然想抽烟，摸了摸口袋还是算了。
他性子直，想到什么就说了：“是因为唐初白吗？”他知道在唐初白跳楼前两天，两人打了一架。
骆明让活动了下脖子：“不全是。”
不全是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有一部分是。骆明让以前是真拿唐初白当兄弟的，两人的最后一面闹的不是很愉快，唐初白最后还落了个那样的结局……虽然知道不是因为自己，但事后想起来多少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无形就给自己也加上了“刽子手”的枷锁。
左昕昊本来对他俩打架的事挺好奇的，但想着死者为大，最后还是没问出来，开着玩笑换了另一个话题：“你这走了，我估计我这一天见谢裴的次数又得多起来。”
骆明让轻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合着我在还打扰你俩幽会了呗。”
左昕昊嘴角一抽，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骂他：“恶心不死人。”
骆明让哈哈笑，笑完又极端的沉寂，看向远方，语气莫名惆怅：“随他来呗。”其实他们都清楚，谢裴来不来和他骆明让一点关系都没有。
骆明让一时觉得牙痒痒，但一想那人的遭遇，又叹口气，喃了句：“他人其实也不错……啧，他也不容易。”
“哈？”左昕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谢裴？”
他也看了那个帖子，谢裴确实挺不容易的，但这话从骆明让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不真实——也不是说骆明让心眼小，好坏他分得清，也认，但死鸭子嘴硬，通常这种承认会表现在行动上，很少听他这么直接的去夸一个人。
左昕昊乐了，问：“咋回事儿啊？早他妈嘴开窍也不至于母胎solo到现在啊？”
“这话我说也一样吧。”骆明让似笑非笑地看他。
左昕昊一把捂住心脏的位置，表情痛苦：“扎心了老铁。”
骆明让毫不掩饰地哼笑，看着眼前的好兄弟，忽然莫名有了倾诉的欲望。
他重新目视前方，眼神几经变换，最终定格于惘然。
骆明让说：“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事儿是有人背地里搞他了。”
那场丢脸的球赛过后他烦的不行，就叫唐初白出来陪他喝酒。
本来只是想找个人宣泄一下，他知道唐初白身体不咋好也没想着让他喝，倒是唐初白听见自己提到谢裴，忽然就不笑了，重新拿了个杯子喝了起来。
没喝过酒的人哪有酒量，三杯就上头了，满脸通红抱着酒瓶开始含糊不清地讲话。
骆明让意识还算清醒，然后他就看见唐初白倒在桌子上开始哭，把他仅有的那点醉意都吓跑了。
他以为是他家里遇到什么难事了，心里一紧，就凑近了点仔细听，却发现他一个劲地在给谢裴道歉，连带着还说了几句对不起大黄。
大黄是谢裴的狗，他知道，当初还帮着找了来着，那可是裴钦阳嘴里的谢裴的心肝宝贝。
骆明让当即意识到这两人之间或许有些他们不知道的过节，而且潜意识告诉他这事儿不小，就哄着套了几句话，唐初白或许也是憋太久了，一股脑就全盘托出了——除了他爸是唐诚这件事，骆明让听的是五味陈杂。
一方面他不满自己的兄弟道德绑架似的逼谢裴认栽，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自私，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完全理解不了他的难处。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后还是先忍下质问将人送回了家。
那个晚上他头一次失了眠，想到自己不明是非就冲谢裴挥了拳头，有些愧疚，同时又觉得他还挺可怜的，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忽然对南岑和他做朋友的事也没那么抵触了。
于是等考完试他就去找了南岑，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实在受不了两人的关系那么僵了，也算借此彼此给个台阶下。
好在因着对谢裴的那点愧疚，这次的主动低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但他没想到南岑会那么大方的承认她喜欢谢裴。
骆明让苦笑一声，收回思绪。
左昕昊简单地疏离了下整个事情的时间线，还是有个点没想明白，挠着脑袋问：“既然你已经知道谢裴不是那样的人了，干嘛对他的敌意还那么重啊？不应该啊。”印象里他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啊。
骆明让古怪地睨他一眼：“真看不出来？”
左昕昊一脸茫然：“看什么？”
骆明让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他能单身十八年也不是毫无理由，对感情的事是真的一点不敏感。
后面一个人憋了好久的话就这么水到渠成地说了出来：“傻逼，我喜欢南岑。”
这句话一出口，那些一个人背负着的情感枷锁忽然就都打开了，骆明让呼出口气，倏忽觉得一身轻松。
左昕昊简直目瞪口呆：“卧槽？”
骆明让嫌弃地看着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真的假的？”左昕昊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整日和这两人朝夕相处的，是真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假的，我闲的，开个玩笑。”骆明让没好气地说。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开这种玩笑？更何况对象还是南岑。左昕昊确实是震惊，但他又不是真的傻，脑子还清明着。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说我一见钟情你信不信？”
左昕昊猛摇头：“不信。”
“嗤。”骆明让白他一眼，偏头没再说话。要问，说了真话又不信，爱谁谁。
左昕昊觉得这个消息实在大的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但好像有了这个前提，有很多事情又都能说的通了。
因为喜欢，所以不想让她太过接近谢裴；因为喜欢，所以总要和谢裴比个高低；也因为喜欢，才有那么多的嫉妒和不甘。
喜欢容易让人变得不堪，但喜欢本身又没错，不喜欢也是。
左昕昊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该为谁感到惋惜。
或许只有及时止损，才能让彼此，让这段关系，不那么难看吧。
唉，都什么事儿。
……
因为即将未知的分别，南岑和骆明让的关系缓和不少，也算差不多和好了。
怎么说也是有点感情基础的，南岑想了想打算送骆明让一个离别礼物，但她实在不会挑礼物，逛了多久就纠结了多久，中途休息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商场有个抓娃娃机，正好手有些痒，就想着要不抓个娃娃送得了。
南岑是实干派，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拉着谢裴一口气上了三楼。
去换币的时候谢裴收到电话，他看了眼显示，犹豫了下还是退到旁边接了。
那边没人说话，只听见规律却粗重的呼吸声。
谢裴等了几秒，没了耐心：“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等等——”裴钦阳连忙叫住他，“别挂别挂，不许挂。”
谢裴揉了揉眉心：“那你就说事儿。”
“哦，”那头的声音有些委屈，转瞬压低，“唐初白的事儿我知道了。”
“嗯。”他其实也猜到他可能要说这事儿。
“……对不起。”
“……干你什么事儿？”
裴钦阳丧气道：“大黄是我弄丢的。”
“哦，这件事你当初已经道过歉了，我不怪你，说完了？我挂了。”
“别别别，没说完没说完，还有，还有……”那边有些别扭，“我不该仅听信你一面之词就跟你闹，事后还因为唐初白找你麻烦——不过这事儿你也有错！谁让你骗我！”
裴钦阳觉得憋屈，小声嘀咕：“……我傻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裴：“……”这是打着道歉的幌子控诉来了？怎么的他不想想自己快十八的人了为什么还那么好忽悠还有理了？
“哥……”那边忽然小声唤了这么一句，谢裴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是向着你的。我虽然总是爱打嘴炮说些不着调不尊敬的话挑衅你，但其实都是因为我想亲近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一点都不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我只是，只是讨厌你总是把我推的很远，但明明我们才是亲兄弟，我才是最应该与你分享喜悦，同担痛苦的那个人，但你总是刻意疏离我，把我推开，我……我不喜欢……显得我多犯贱似的……我不喜欢这样，哥，别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我才是你的弟弟，亲弟弟。”
裴钦阳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
谢裴沉默地听着，扣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裴钦阳也是像现在这样，一有委屈就跑到他跟前哭鼻子，原来这么大了，在他跟前也还是个孩子啊。
谢裴咬了咬牙，狠下心：“还是别这么叫……”
“谢裴！啊啊啊啊救命！抓不到！啊啊啊我要疯了，我是不是脑子有泡啊！”
南岑哒哒哒跑过来，看着他一脸奔溃。
谢裴把手机拿远了点，眉眼柔和下来，温柔地对她说：“马上来，等我打完这个电话，最多两分钟。”
“哦。”南岑可怜兮兮地看他一眼，跑回去了。
谢裴目视她走远，轻咳一声嗓音重恢复冷冽：“我说你还是别……”
“你和嫂子在一起啊？”
“……”
裴钦阳艰难地从那温柔的语气里回过神来：“那你们先好好玩儿吧，不打扰你们了。”
“……”
“我挂了昂。”
“……嗯。”
裴钦阳没听清，又说了遍：“我挂了昂，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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