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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6


  最早从上海返回昆明,在毛人凤的督促下,唐贤平已将工作重点,转移到加紧对卢汉的监视上面。他派人在青云路卢汉公馆对面,租下一幢楼房,日夜派人轮流监守。出入卢公馆的任何人,都逃不过监视的眼睛。监视窗口正对卢汉卧室,卢汉在室内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掌握。只要上峰一声令下,经过训练的狙击手便可扣动扳机,将其一击致命。与此同时,唐贤平调动一切力量,搜罗情报。除云南各地潜伏下来的专职特务外,他还逐渐掌握了许多特务的外围组织,并买通一些当地的帮会、流氓和土匪集团,通过各种渠道,掌握了许多卢汉及其部属的相关情报。

  据得到的情报反应,卢汉一反过去的谨慎做法,不仅对民主运动采取缓和态度,也不再袭击云南边区的人民武装。并暗中派人,给滇缅边区游击纵队的朱家壁送去了一批枪支弹药,以求互不侵犯。唐贤平将这一情报及时做了汇报后,引起台湾方面的极度恐慌。认为决不能再对卢汉做出任何让步,而应施加压力。毛人凤亲拟电文,命唐贤平立即除掉原中央陆军大学校长杨杰、云南省民革负责人陈光复、省民政厅长安恩溥,以及保安司令部参谋长谢崇文以及保安旅旅长龙泽汇五人。想借此极端手段,震慑卢汉,使其越轨之举有所收敛。

  接到命令,唐贤平却显得极为谨慎。因自从和姐夫安子文有过那一番长谈之后,他已清醒认识到,即便将这些人全部铲除,不仅挽回不了局面,反而会激怒卢汉,使云南局势更加难以掌控。更令他感到忌惮的是,杀掉这些人,谁人所为一目了然,势必会引来卢汉的报复。对方一旦反击,不但自身难保,还会祸及家人。他遂以“阻碍重重,正在尽力设法”为由,勉力拖延着时间。

  或许对他的心态洞察秋毫,早在上海执行另外一项任务时,毛人凤便以“身无挂碍,为国尽忠”的训条,一再督促他将家眷迁往台湾。对于将母亲妻儿迁往台湾一事,唐贤平心里虽早有打算,却唯恐将亲人送到台湾,无异于羊入虎口。毛人凤会不会将他们当做人质,成为牵制他的把柄?若不送走,云南显然也非久留之地。正当他反复权衡之际,毛人凤再次打来电话,和他详谈了一番将家人迁往台湾的事。他不得不做出让步,却想出一个权宜之计——让家人去**暂住,而不是台湾。那里毕竟有姐姐照顾,然后视局势发展,再做更为妥善的安排。

  毛人凤马上答应了他。同时又迫不及待发来一份密电,大意是:奉委座面谕,杨杰正在昆明大肆活动,替“民革”拉拢国民党军队高级将领,务先除掉此人,以免后患。限你部三日之内,干掉杨杰,否则按团体纪律严惩。

  接到这份电报,唐贤平再无退路。他想,若光除掉杨杰一人,或许不会引起卢汉的震怒,毕竟杨杰不是他的亲信。再则,若按军统规矩,连续拒不执行命令者,将会受到纪律严惩。在这非常时期,毛人凤为挽回败局,震慑内部人心的动摇,制裁个把拒不执行命令者,也是顺其自然的事。自己不能拿性命当做以身试法的例子。刺杀杨杰,即便涉险,也在所不惜。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将几位专搞暗杀的行动人员,叫到二楼办公室,详细布置了任务。他要他们从现在开始,进入行动状态,盯紧杨杰。给每人配发了充足的填有毒药的子弹,只等明晚,杨杰外出回家,在对面草坪的黑暗处将他射杀。最近这段日子,杨杰每晚都会外出,去朋友家吃茶、打牌。回来时,必经过靖园新村52号和53号间的草坪拐角。如杨杰当天晚上不出门,便翻墙而入……

  说到这儿,从办公室门外,忽传来一记奇怪响动。灯光下,行动组的成员相互看了一眼。唐贤平迈步出门,警觉朝走廊上张望。见走廊尽头,江韵清正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手握栏杆,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像这样的举动,唐贤平见怪不怪,神经错乱的江韵清,保不准就会大半夜的,弄出更加出格的举动来。一只猫叫了一声,从走廊另一头跑开。唐贤平低头,见拖把倒在门边,弯腰将它捡起,重新放好,走回屋内。

  他点一颗烟,开始重新布置任务。

  ……据掌握,杨杰在昆明无一位亲眷,家里只一位副官,一个司机,一个厨师以及照顾他的女佣,只要动手,在家里杀掉他应是万无一失。如遇他人抵抗,也一律铲除。

  有人看看外面的夜色,插话说,既然要行动,何不今晚就动手。等我们开完会,杨杰应该也快回来了。我们埋伏在草坪,顺手将他干掉算了。

  唐贤平掸掸烟灰,加重语气:如此大的行动,非同儿戏,必要制定一个准确时间。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两轮值,盯紧杨杰,然后按计划行事。一见异常,立即将杨杰击毙。

  因赶飞机,又兼家里离机场的路有一段距离,一早起来,一家人便显得有些忙乱。直至上车时,江竺清仍站在车门旁,无限感慨看着曾住过的小楼。目光缓缓扫过草坪、花园,看着篱笆外被绿树掩映的街道,长长叹了口气,怅然说道:这就走了,怎么不见二姐和二姐夫过来,哪怕见一面也好呀。

  唐贤平替她拉开左侧车门,安抚她坐进车内。然后上车,将车驰出院子。汽车从草坪拐角处驰过,他漫不经心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见两个帽檐压得低低的花匠正心不在焉修剪着草坪,不时看向对面杨杰家的院子。他心内笃定,脚踩油门,将车开得飞快。

  从后视镜里,能看见母亲坐在车门右侧,始终闭眼假寐。儿子坐在江竺清与母亲中间,兴致勃勃地问“飞机”是怎么在天上飞的。江竺清无心与他讨论,只是随意敷衍。从妈妈那里得不到答案,儿子便前倾身子,来搅扰开车的唐贤平。被江竺清制止,要他老实坐着,让爸爸专心开车。

  离别的话显然无需再谈。昨晚一夜,一家人呆在母亲房间,颠来倒去,说得都是嘱托与安慰的话。江竺清情绪显得尤为激动,而母亲,则显得更为冷静。到最后,竟反过来安慰江竺清,说贤平不是答应了吗?等他忙完手头公务,便去**与咱们团聚。哪怕就是辞职,他可是发过誓的……好啦,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要起大早赶路哪。

  唐贤平没有想到的是,临登机一刻,母亲情绪却忽然失控。

  她或许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预感,忽然间老泪纵横,手抓栏杆,哀求着唐贤平:贤平,你把机票给我退了吧!我知道这一走,就再不会见到你啦!

  唐贤平站在舷梯下,强作欢颜:妈,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不管打不打仗,等我忙完手头公务,即便辞职,都会去**看您的。

  母亲摇头。朝舷梯下伸着手,风将她满头白发拨乱。泣不成声说,都是假的,你在骗我们。

  唐贤平快步跨上舷梯,抱起母亲,将母亲送上飞机。而后一言不发,从机舱里快步出来。

  他背对飞机,在汽车旁站了一瞬。没有回头看一眼,驱车离开了机场。

  驱车回市里的一路上,唐贤平耳边,始终回响着小时母亲曾教唱过的一首童谣。那童谣的歌词被他忘掉,旋律却异常清晰。那是一种低沉而略显单调的女生吟唱,迂回间无不充满了伤感与悲悯。他不时抬腕看表,从车窗外划过的绿色山峦与遍野花草,使他的悲伤难以自持。

  回到住处,一眼看到匆匆赶来的江韵清。

  江韵清急切地问:伯母和竺清她们走了?

  他点头,没有心情理会,只是淡漠看了她一眼。

  江韵清抖着嘴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飞机起飞了吗?江韵清又问一句。

  唐贤平无意间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不无惆怅答道:天气真好!飞机早就起飞了。

  江韵清跺跺脚。抬头,随他的目光朝天空看。见一群从高空飞过的鸟,不禁一语双关说道:来不及了……你看那些鸟,以为飞向了自由,其实是飞进了囚笼。

  唐贤平品味着这句话,不明所以,摇摇头,问:马天目呢?

  江韵清不答。神色又恢复到以往状态。

  昨天你们去哪儿了?两个人急急忙忙在街上走。竺清一大早就在等,以为你们能过来道个别。唐贤平不无责怪地说。

  江韵清看他一眼。神色开始慌乱起来,嗫嚅说,我,我该走了……说完,想转身离开。

  你不能走。唐贤平喊住她,高深莫测笑着。喊来两名手下。命一人看住江韵清,将另一个人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稍顷,两人将江韵清扶进一辆汽车。汽车一路朝昆明城外驶去。

  直至夜色沉降,唐贤平始终一人待在屋子里。除不停抽烟外,他还饮了些酒。在酒精作用下,那首令他感到压抑又伤心的旋律,更加清晰地响彻耳边。他将身子放平在沙发里,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在一种微醺的假想中,仿佛看见黑衣杀手冲进杨杰家里,抬枪怒射。守在门口的副官、戴白帽子的厨师、以及抹了红唇的女佣,全都扑倒在地。子弹像乱舞的蜂群,将桌子上的菜肴炸得稀烂,在一种缓慢的迸溅中,身材肥胖的杨杰,仰面躺倒在餐桌旁,他白色衬衣的胸前,绽开无数被鲜血浸染的洞口。

  入夜,穿黑衣的杀手们从门外闪身进来,一言不发站在他的身边。

  那首童谣的旋律旋即消失。他欠起身子,疲惫看他们一眼,等着听到从他们嘴里说出的好消息。

  没有人开口说话。

  直到沉默了许久,一个人才迟疑说,杨杰,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厌恶地看他们一眼。问:是不是出去会朋友,还没回来?

  没有,另一个人低头,从帽檐下瞟他一眼,从早起我们就一直盯在门口,一整个白天,都未见杨杰出去。等到天黑,我们按计划闯进去,除副官、厨子、女佣外,就是找不到杨杰。

  那怎么回事!唐贤平从沙发上跳起来,暴怒地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

  有没有人来过杨杰家里?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问。

  只上午来过一辆汽车,就是你送老太太去机场那会儿。牌号是保安团的。他们往后备箱里装了一麻袋东西,很快便离开了。没有发现杨杰上车。

  副官和厨子抓起来了吗?

  抓起来了。

  怎么还不审问?

  正在审问。

  很快,又有人从外面走入,低头伏在唐贤平耳边,轻声告诉他:据副官交待,杨杰这一天确实没有离家的迹象。但问题出就出在那辆汽车上。杨杰是躺在麻袋里,被人装进后备箱逃走的。行事如此谨慎,显然计划败露,有人事先走漏了风声。

  唐贤平无力挥下手,让所有人退下。他仍旧躺进沙发里。脑子里不停回放着前天夜里,以及昨天白天之所见。

  ——那只倒地的拖把,以及站在栏杆前的江韵清,说明当晚对刺杀行动的安排,被她偷听;他驱车从外面回家时,无意中看到马天目与江韵清在街上疾走,说明江韵清已将行动计划告诉了马天目;而今天上午,将杨杰移走的那辆汽车,是保安团的牌照。马天目与保安团副团长张秉昌关系匪浅,而对张秉昌其人,他亦有一番了解。

  看来,此次马天目的昆明之行,并非只是想把江韵清接走这么简单。  

  而最让唐贤平感到恼恨的,就是那个装疯卖傻的江韵清。她潜伏在自己身边,蒙受亲人的恩泽,反而做着毁掉他事业的勾当。

  他连夜派人,去远在城外的26师师部审问江韵清。并不无庆幸地想到,幸亏当初没有把江韵清放走。除江韵清这道重要的筹码之外,如今掌握在他手里的,应该有两道筹码——马天目的软肋,依旧掌握在他的手里。

  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今天上午,江韵清为何会匆匆返回?又对他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话?

  他变得怒不可遏,脑子里再不愿多想。认为江韵清的所为,无不受了马天目的指使。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让他变得心浮气躁。爬起身,挥手将桌子上的一把茶壶摔碎。又抄起椅子,将屋子里的摆设砸了个稀烂。

  最后气喘吁吁站定窗前,看着外面如墨的夜色,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所谓“九九整肃”,是指昆明城内,1949年9月9日深夜里发生的那一场大搜捕。史书中对这一事件虽多有记载,但记载和事实往往大有出处。搜捕之命令,是“特务头子”毛人凤听凭蒋介石的口谕下达,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整个行动所渗透出来的疯狂、恐怖,以及血腥,却无不附带了个人的感**彩。丧失理智的唐贤平,亲自指挥了这场搜捕。除有他个人的怨恨之外,实际上他已如一匹困兽,陷入被挟持的两难境地。

  得知杨杰逃走,唐贤平派人四处打探,很快得知杨杰确已离开昆明,乘当晚飞机逃往了**。他们甚至查明他从家中逃走的全部细节——杨杰钻进一条麻袋,躲开外面的监视,藏身汽车后备箱离开。他先是躲在某一处公馆,等晚上6点,由人护送去往机场,顺利登上7点准时飞往**的班机——也就是说,事先布置好的刺杀行动,自开始启动,也正是杨杰顺利逃亡的开始。这样一种时间上的巧合,无不对唐贤平形成一种莫大讽刺。但随着对飞机起飞时间、以及航班班次的深入调查,唐贤平已无心纠结于个人感受,他陷入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之中。

  据手下呈报,那天飞往**的班次,只有晚7点一趟航班。

  他顿时呆住。抖着嘴唇,无法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却在心里反复印证着这样一个事实——母亲、竺清和儿子,可是起大早,坐上飞往**的飞机了呀!

  他亲自去了一趟机场,查清那一天从昆明起飞的所有班次。事实证明,他一家三口,乘坐的那架飞机并不是飞去**,而是飞往了台湾。

  坐错航班,显然不是因粗心大意,而应是事先便有预谋的安排。他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从开始订购机票开始,便由手下一位副官代理。他只催问过几次机票何时到手?从未对飞机班次,做过细心核对。更兼当时母亲情绪失控,使他匆匆离开……等他去找那位副官时,副官早已不见。有人提醒说,从拿到机票,副官便出了昆明城,据说是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具体去了哪里,却没人知道。

  若是副官故意这么做,显然他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况且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种种猜疑,无不指向了毛人凤的操控。

  此时毛人凤正在成都。他给毛人凤打电话,言语间不敢有半点指责。而是小心翼翼问:母亲和妻儿到了台湾,不知安排的可好?

  毛人凤故作惊讶:伯母和弟媳不是去**了吗?怎么会去台湾!

  唐贤平几乎气得背过气去,握话筒的手不住颤抖,最后憋口气说,他们把航班机票给弄错了。

  毛人凤“哦”一声,稍做沉吟,安慰他说,坐错飞机,你倒不用担心,机场有专门的接待人员,想来伯母他们不会受什么委屈。我马上发电报,派人去查问一下。飞机既已坐错,你也该放平心态,说明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早来晚来,不是总要来的嘛!

  唐贤平将嘴巴贴紧话筒,近乎哀求般嘱托道:毛局长,我一家人的安危,可全都指望您了。

  毛人凤打包票说,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大家一起等你,等你办妥昆明的事,顺利去台湾啊。

  唐贤平随即表示:台湾方面的指令,我将万死不辞。

  毛人凤一语双关说道: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你就开始行动吧,给共产党一点颜色瞧瞧。

  晚上10点,全城开始戒严。军警、宪兵全体出动,所有路口设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车和三轮摩托像饥饿猎犬,亮着大灯,在大街小巷穿梭呼啸。唐贤平亲率部下,按名单进行搜捕。除查封各进步报刊、印刷厂之外;省参议会的进步参议员、各大院校的进步师生,甚至报社印刷厂的工作人员,都在抓捕之列。整个搜捕行动一直持续到天明,亢奋的人们,后来便不再按名单行事,而是见人就抓。

  一夜疯狂的搜捕,虽抓了300多人,但名单中列为暗杀目标的五位,除杨杰逃往**之外,其余四人均不见踪影。那个令唐贤平耿耿于怀的马天目,自然也难见其踪。他清楚知道,此时马天目肯定躲在保安团的团部里——他对此毫无办法。

  天很快亮了。神情憔悴的唐贤平回到办公室,接到刑警大队长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抓到的人太多,看守所装不下,该怎么办?

  那就把关犯人的房子全都腾出来!唐贤平有些气急败坏。

  能腾的都腾出来了。犯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那就让他们站着!

  站也站不下。一间18平米的牢房,犯人就挤了40多位。

  那就把刑事犯、小偷、强盗,全部给我放掉。

  对方好久没有回话。唐贤平不耐烦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那,那不就乱套了吗?对方迟疑答道。

  乱什么套?你怎么就那么笨!你我现在的责任,是保住云南、对付共产党。那些刑事犯放出去,虽一时乱了社会,却永久乱不了国家!

  唐贤平说完,气呼呼摔掉话筒,抱头伏在办公桌上。

  话筒里仍旧传来呼叫声。他沉了沉,再次抓起话筒,放缓语气:等我请示毛人凤,看如何处置这些犯人吧。

  唐贤平找出纸笔,伏在办公桌上,开始写一封信。

  阳光从窗口打入,屋子里飞腾着无数细小尘埃。他的神情看似平静,实则控制不住握笔的手。笔尖几次划破信纸,也未更换一张。等潦草写好一张信纸,看也不看,塞进信封。封好。又在信封上写了几行字。喊来一名手下,吩咐他:马上将信送到保安团团部去。

  手下略有迟疑。似乎清楚保安团与自己所处的关系。

  唐贤平胸有成竹:你去就是了。他们不会把你怎样的。你去找张秉昌,托他将这封信,转给一个叫马天目的人。就说此信紧要,关系到他妻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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