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大客户
“少爷，赶紧回家吧，老爷已经知道了。”男人的声音从听筒传出，陆霖脸色有些难看。
“我现在已经24岁了，想去什么地方是我的自由。”陆霖说完，挂断了电话。
望着屏幕上那个来自江城的号码，他的眸子黯了黯。是家里的管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知道了他的新号码。
陆霖他爸陆晟研究着把他送到国外留学，‘镀金’之后好回家继承家业，从他到了京城，家里来的电话就三天两头响个没完。
他知道陆晟早晚能找到他，但是他不在乎。
他与他那个父亲，或者说是血缘意义上的父亲，没什么交情。陆晟对他也没抱什么希望，他爸觉得陆霖能考上大学就已经够了。
就算这小子大学报道第一天，顶着个黄毛，还到处张扬自己是陆家小公子，存心丢他陆晟的脸，但只要陆霖人还在江城，就翻不了天。
反正他已经给陆霖铺好了锦绣前程，就算牵只猪来，那也是业界顶流猪。
陆晟一直是这么说的，陆霖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
清晨的空气带着点潮湿，杨柳枝头还挂着露珠。江洛向来起的早，昨天没给新员工定上班时间，想着这会儿才七点出头，陆霖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到。
等他慢慢悠悠去买了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回来时，就看到陆霖背着个书包在门前傻愣着。
“怎么来的这么早？”
“昨晚睡得好。”
江洛笑了笑，把手上的早餐递给了陆霖，转身去开门。卷帘门今天十分给面子，跟抹了油似的，哐当哐当响了几声后滑上去，露出下面的玻璃门。
这边江洛还寻思着是不是要给陆霖配把钥匙，那边陆霖进了屋就从背包里掏出不少东西。
是几张已经排好版的海报，还有毛笔加几份月白宣纸。
‘本调解所承接家庭纠纷、邻里矛盾等诸如此类事件，a大专业律师坐镇，为您的权益保驾护航。咨询价格公道，服务态度亲民，详情请联系破事调解所。’
不知怎的，江洛看着‘专业律师’那大写加粗的几个字有点牙颤，律师资格证他确实有，不过从上一个单位辞职后就一直放在角落积灰。
如果说佛系也算服务态度的话，那他还确实不错。
不过，都毕业了还蹭母校热度这件事，好像挺没品的。没品就没品吧，江洛还是挺满意的。
陆霖将白纸递给江洛“洛哥字写的好，有什么想写的吗？我一会儿拿去贴上。”
江洛这破事务所开了两年，也没想着贴什么海报宣传。
“一会儿这是要贴在海报旁边吗？”江洛指着白纸问。
“恩，应该是这样，京城现在管制严了，海报只能贴在公告栏上。”
江洛捏着笔杆子，思索了半天，毛笔滴下的墨汁晕染了宣纸正中间。陆霖本想为江洛换一张纸，江洛没说什么，直接在那张染了墨的纸下了笔。
‘它说的对’
遒劲古韵的字配上这么句话，看的陆霖不禁发笑。墨点被掩在了‘说’字下，四字纵向居中，字迹旁边被江洛画上了箭头，古朴却又不失跳脱。
新员工的行动力是快到足矣令江洛惊讶的程度，他一杯豆浆还没喝完，陆霖已经张贴好海报回来了。
——
男人坐在迈巴赫后座，尼古丁充斥空气，叫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老爷，少爷刚发了条朋友圈。是关于破事调解所的广告。”驾驶坐上的管家开口道。
他透过窗子斜睨着那间破调解所，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笑有些失言，掐了掐眉心。划开了手机锁，父子俩的聊天界面简单的过分，最近的一条还是在一年前。
落霖：【别指望我回家接你的烂摊子，不稀罕。】
其实挺无奈的，这些年陆霖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就连上学，也被他安排在江城a大，只是这次陆霖二话不说来了京城。或许是长大了，亦或许只是想逃离他。
玻璃门上挂了支风铃，开门时会叮叮铃铃响着。再次响起时，陆霖正踩着桌子擦玻璃窗，江洛在一旁换水。
推门的是一位衣着得体的先生，两人双双望去，江洛没注意到陆霖的神色有些凝结。
“您好，我来咨询。”陆晟冲江洛笑了笑，压根没去看陆霖。
江洛只觉着陆霖的海报果真好用，这才不到半小时，就有客人上门了。而且看那人穿着考究，明显是个大单子。
江洛带着人在布艺沙发坐下，陆霖从桌子上直接跳了下来。落地时的声响，江洛被吓得一惊，还以为人摔了，回头望了望陆霖。
“请问先生要咨询些什么呢？”
“是这样，我儿子离家出走了。”陆晟道。
陆霖几步上前，手撑在江洛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咬着牙说道：“需要帮您报警吗？”
男人不理陆霖，江洛一脸状况外。他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只觉得陆霖可能是第一天上班不懂事。
“恩是这样先生，可以麻烦您说一下您儿子是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吗？是因为产生矛盾了？”
“前几天走的，大学毕业后一声不吭就走了。”
男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江洛以为那人也就三十出头，没想到儿子都大学毕业了。
“应该没什么矛盾。”陆晟望着江洛，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先生，我十分理解您的感受”
江洛话还没说完，陆霖就插了进来。
“正如您所说，您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是否应该给他一些自由空间呢？”
几人间的气氛陡然陷入冰点，男人面上的和煦肉眼可见的崩解，江洛一直认为自己挺不会说话的，只是没想到陆霖比他还不会看人脸色。
“是这样先生，您稍安勿躁。”江洛顿了顿，给陆晟倒了杯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比较希望得到更多的信息，尽己所能解决您的烦扰。”
江洛笑着破局，笑中带着些许抚慰人心的效果。
“不用了，自己不争气怎么都没用。这是咨询费，谢谢你的帮助。”
陆晟说完话，在桌上拍下一摞现金走了。至于后半句话，不知道是说给陆霖的还是说给谁听的。
陆霖还撑在沙发上，只是垂下了头。江洛抬头时正好与他对视，没说什么，笑着拍了拍陆霖的肩膀。
男人出手阔绰，江洛不由得感叹现在还有人带这么多现金出门。二十几张红票子，在平常，大概是调解所大半个月的收入。
“洛哥”
“好啦，你才第一天上班，不懂很正常。再说这不是给了咨询费吗，拿着。”江洛将那一摞红票子分出一半塞到陆霖怀里。
一开始江洛还是有些怪陆霖的，只是看那人委委屈屈的有些心头发软。慢慢来呗，他之前还因为不会说话挨打呢。
刚出学校的人都这样，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冲撞。学法的人更是如此，满脑子法律人道，都有些痴了。
至于给陆霖钱，原因很简单。江洛第一次雇人，他怕月底交了房租水电后没钱发工资。
“洛哥，你人真好。”
陆霖望着怀里一沓红钞，有些失神。他没有告诉江洛，刚刚那人是自己亲爹，陆晟。他说话时，江洛正在喝水，被猛呛一口。
这话说着没问题，只是听着怎么有点奇怪。
“洛哥，咱们加个联系方式？”陆霖语气轻到江洛以为自己耳背了。
“啊好。”
他也没那么多说道，二话不说拿出二维码让陆霖扫。
‘落霖，请求添加你为好友。’陆霖头像是一个白衬衣的少年背影，看不出长相。江洛没想什么，为陆霖的备注栏打下一个‘霖’字，这是他的习惯，列表清一色的一字备注。
也有例外，譬如祁文。那人给自己起了个‘aaa江亭上清风’自己还觉得特有逼格，偶然扫到江洛给他的备注后觉得不满意，逼着江洛给备注删了。
江洛自己的昵称就一个单字‘洛’，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图个方便，不像祁文三天两头换头像昵称。像什么‘老子天下第一’、‘京城狂傲天’诸如此类，有时候夜来非还会改成‘医者难自医’。
手机振动两声，滑出条消息。
霖：【hiiii，jpg】
江洛看着陆霖那文艺满满的头像发表情包时有点跳戏，他没什么表情包，回了个系统自带的。
洛：【憨笑憨笑jpg】
得，妥妥老干部风。
他顺手滑进了陆霖的朋友圈，半小时前，发了一条破事调解所的广告。往下只有几条诗词和江洛叫不出名字的景点，这样比下来，那条广告就显得格格不入。
——
日头愈发猛烈，像是要把人烤干，调解所一般都是闲着的，陆霖见江洛出门，也跟着了。两人逛了一圈水果店，等出来时，陆霖拎了满登登的两袋子。
单说二话不说掏钱付账还拎包这点，陆霖就成功分散了江洛的压力，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物理上。
其实他真的想着付钱了，只是没有陆霖快。
巷边树下几位大娘聚在一起闲聊，嗑的满地瓜子皮。这些老人多半是回迁农民，也有几个是跟着儿女来的京城。
她们说话做事都带着些纯朴，忙碌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左右不舒畅，平日就与这些老姊妹聊些婆婆妈妈。
“小江来啦！”大妈看见江洛笑得眉眼弯弯。
“聊着呢，买了点水果。这会儿太阳大，别中暑了。”江洛点了点头道。笑盈盈的递了一袋子水果过去，这件事像是做了无数遍般自然。
提起江洛，大姨们总是褒贬不一，人无完人，江洛也做不到为爱发电。
反正他也听不到，只是偶尔会买点水果给几位老太太解暑，换得调解所成她们口头上的谈资，无形中也算是打了一波广告。
传播消息最快的途径，就是村口老太太们的嘴。一来二去，路过的人们也听熟了名牌大学毕业生开了间破事调解所的事迹。
江洛走后，几位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语，或是拌嘴或是八卦。
“欸，看着小江头上的伤了吗？张老婆子那二儿子打的，下手可凶嘞！”
“嘁，我看他就是活该，多管闲事！”老妇人捧着瓜子翻了个白眼。
“去去去，李婆子你就是眼红，看人家小江对张家好了。”
“我倒是觉着小江人挺好的，名牌大学毕业，平日里对我们大家也都不错。人长得还帅，就是一直单着，等我孙女儿回来了，我得让他俩认识认识。”
“宋婆子你还是省省心吧，就你孙女长得那样，人小江能看得上？”此话一出，引得在场人哄笑一团。
燥热的正午，总要做些什么才能消解，譬如在空调房里吃着瓜就很快乐。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反正江洛是这么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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