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子后的黑影
石九斤移开落在影子上的目光，慢慢抬头，镜子里的“石九斤”也做出与镜外之人同样的动作。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许只是身体过于疲惫，产生了幻听。
五秒……六秒……
石九斤盯着镜面，仔细计时。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弦，逼迫他看向镜子里的“石九斤”。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宽大的上衣在风的带动下不断飘荡。衣服下摆被风吹得鼓成大大的包，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布料贴着肉骨发出啪啪的拍打声，脚下的影子也随着飘动的衣服开始变换。
风越刮越大，猛烈的风势压得石九斤肩膀发沉，就像有异物重重压在胸前。
“有什么东西勒住了我的胸口！”
石九斤紧紧盯着自己的影子，视线看到了什么诡异的画面，整个人像定身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脚下的影子好像大了一圈……仿佛一个人贴在了另一个人的背后。
“那个东西正靠在我的身上，它想挤进我的身体！它要占据我的身体！”
石九斤晃动了一下\身体，想要摆脱附在身上的东西，身后的看不见的东西却像紧紧粘在他的身上，却缠越紧。
脚下的影子被贴在身后的“东西”勒得几乎变形，石九斤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变形的声音。
强忍住离开的冲动，遵照83号的短信提示，双脚牢牢贴住地板，鞋底与影子紧紧相连。
十九……二十……
在心里默默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秒，很快就能过去。
墙边的手机屏幕闪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镜头前快速经过。
石九斤的眼睛背脊挺直，表面上一直在努力承受着身体被挤压的痛苦，目光却一片冷静，紧紧盯住自己的影子。
三十秒时间所剩无几，时间一秒秒流逝，影子身后贴着的“东西”慢慢松下力道，似乎开始一点点脱离自己，肩上的沉重感逐渐褪去，石九斤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下。
“83号拍摄提示不要让它消失，现在，轮到我表演了！”
石九斤缓慢地勾起一道笑，脸上丝毫不见先前痛苦的模样，垂在身侧的双手手腕旋转半圈，握成空拳的手迅速抓紧，手臂因为过度用力崩起了一条明显的肌肉线条。
“既然来了……就别走啊！……”
如果现场有另一个人，只会以为石九斤简单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但如果把视线移到他脚下的影子上，却能诧异地发现，影子的拳心中鼓起了一团阴影，就像有什么东西正被他的手抓住！
身后准备离开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会遭到石九斤的阻拦，那个“东西”被他突然反抓住的手困住无法挣脱，贴在石九斤影子后的黑影变化着不同姿态，就像一只困兽在拼死摆脱猎人的束缚。
肩上传来捶打的感觉，石九斤明显能感受到背后“东西”的不断挣扎，脸上的笑意更甚。
“乖，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石九斤嗓音温柔得像在哄一个调皮的孩子。
他背后的“东西”却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威胁。
与石九斤脚下踩着的影子不同，镜子中的“石九斤”的影子画面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无数细密的丝线顺着镜影背后的“东西”顶部蔓延，就像一缕缕发丝包裹住“石九斤”的影子，镜影“石九斤”脚下的地面沁出一滴一滴的血珠，无数的血珠接连融碰在一起，瞬间连成一条条密密的血线，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血人被一路拖拽，在地面留下了无数条写满痛苦哀嚎的血色痕迹。
换作旁人，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大声惊叫，石九斤却毫无察觉一般，声音甚至略显遗憾，“如果这血渗在砍刀上，《连环绝境》道具组一定乐疯了，可惜……只能在镜子里出现。”
屋子里的风来得快去得快，挥舞的衣摆安静下来，服服帖帖地挂在身上。
脚下的影子不再变化，一切又安静如初。
三十秒时间到，石九斤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次剧本录制算是顺利完成了。
“嗡——嗡——”不知何时滑落平躺在地面的手机震动两下，短信箱有了新来信。
一段长约十秒的动画彩信发送到手机短信箱。
动画封面极为粗糙，像是拿着黑色白色的蜡笔在纸上随手涂鸦了几条不规则的线条，线条很快勾勒出一模一样的两个纯色卡通人物，一个黑色，一个白色，卡通人物一前一后站立。
白色的小人抬手、跺脚、弯腰。
黑色小人也跟着抬手、跺脚、弯腰。
动作完全一致，仿佛复制黏贴那么简单。
十秒的动画结束，画面由浅及深浮出两排文字。
——恭喜完成触发剧本《内鬼》拍摄。本次拍摄酬劳：你的演技十分【逼真】。请点击领取。
动画中，特意加粗了逼真两个字。
“面试录制结束后，83号现场出现的纸条帮助我恢复了声音。这次录制结束的报酬，难道能够提升我的演技？”
演技的好坏，很难用统一的标准进行评估。话剧演员与戏剧演员、电影演员与电视剧演员，分门别类各有所长。即使大家在各自的领域卓有成就，换一个表演平台也许就落后于他人。
石九斤是一个坚信努力论的演员，相信努力远大于投机，对于83号这次的报酬，并不抱任何期待。
“表演不是单纯的模仿，对假定剧本做出最真实的反应才是优秀的表演。”
指尖忽略了屏幕上的“领取”二字，直接点击手机右下角，短信箱中的动画彩信在一声短暂的删除音提示后永久消失，“我根本不需要领取这样的报酬。”
此时的石九斤还不知道，他这次的举动，会对日后造成多大的影响。
下面是爽文片段
一觉醒来，石九斤神清气爽，四肢的酸痛仿佛一夜之间消失。
凌晨回宿舍的路上，他收到了孟毕临睡之前发来的微信和一家店铺位置定位。
——老猫跟人合伙开了家密室馆，最近在搭一个新场景需要准备道具，我把你做的砍刀拍照发给老猫看了，他想请你去帮忙。
孟毕微信中提到的老猫，也曾是中心剧院道具组的道具师。石九斤记得，对方是一个挺有个性的小伙子，喜欢追求“视觉刺激”才进了道具组，只工作了一个多月，就因为工作太无聊、与预期不符辞职走人。
老猫的密室开在一条生活街二楼，旁边就是一所本地大学。今天正值周六，路上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石九斤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一路经过许多家街边商铺，在商业街中段位置找到了挂着“亡灵方舟”招牌的楼梯。一跨上二楼，周围的氛围瞬间产生变化。
二楼的冷气开得极足，仅仅是站在入口处就能感到手臂发凉。门口一左一右摆着两个二米高的纸人偶，惨厉的红泪在纸白的脸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纸人旁边竖着几个黑底红字的易拉宝广告，介绍了《亡灵方舟密室馆》几个热门密室场景。
石九斤摸了摸纸人的眼睛，指腹传来的触感粗糙，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涂料。“老猫这密室道具质感不错啊，进门就开始营造被鬼盯上的感觉。”
纸人的眼睛像是活的一样，让人不由生出诡异的感觉。每个从楼梯经过的人，都会产生一股后背被一双眼睛暗暗盯住的凉意。
“谁啊！”前台走出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我找人。”石九斤瞥了眼对方沾满灰尘的手，余光扫过他的员工牌——姜邱。
年轻人打量了一下石九斤一身灰扑扑的打扮，视线在他手上抓着的黑色塑料袋上短暂停留了一秒。对方眼中的怀疑稍纵即逝，却被石九斤快速捕捉到。
“你是新来的道具师吧？老板！人来了！我继续去修东西。”
把人领进服务台大厅以后，年轻人冲着一扇劣质的塑料门大吼了一声，也不等老板回应，直接冷着脸弯腰钻进了大厅另一个山洞造型的入口。
石九斤好奇地看了眼山洞内部，洞穴通道漆黑窄长，除了几簇半空飘荡的绿火什么也看不见。
年轻人口中的老板，也就是老猫，从身后的塑料门蹿了出来，直入话题，“孟哥应该跟你介绍过我这个真人密室的情况，我在搭新场景，缺几个道具。”
老猫语气平淡，说话的速度很快，像是很赶时间，“虽然孟哥推荐你来做道具，但是石九斤你毕竟是专业表演出身，不如先当密室演员，这样我和小姜就不用客串密室npc，有更多时间去搭新场景。”
老猫的话，和孟毕微信里说的内容并不一样，他本以为老猫是真的认可他做的道具才让他过来。现在看来，只是老猫为了卖孟毕一个面子，勉强给自己找了份工作。
说话间，三个大学生闯进了大厅。
“老板，我们来光顾了。”
老猫看见为首的一个短发男大学生，脸上突然一沉，“今日不营业。”
“别啊，我们这么帮衬你的生意，来了就不会走。”
石九斤瞧了眼说话的短发男，对方脸上明显写着不怀好意。
“你上次耍流氓欺负店里女npc的时候，我就说了，这里不欢迎你！”
短发男像被戳中什么痛处，眼里快速闪过一道愤恨，语气生硬，“你少在那颠倒黑白！明明是你这的女员工故意陷害我！”
石九斤来回看了一眼老猫和短发男，两人看起来都不像在说谎话。撒谎的人在下意识中会出现轻微的小动作，虽然短发男一脸挑衅，但是他的身上看不出撒谎痕迹。
[一个说被陷害，一个说对方耍流氓，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极善于撒谎的老手，能够克制自己说谎时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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