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女帝

萧兰曾因此躲在听雪宫，许多天不肯出门，生怕遇见他们。曹郁梨见她实在太过沉闷，才硬性要求她早饭出去走的。

        可是他并不知道她在外面遭遇了什么。

        萧兰幼小的心灵都有阴影了，她也聪明，后来就知道避开冷宫走。

        可这几个太监像是逮她上瘾了，有几次她一出门就被他们给堵住，拉进深巷里，玩弄一番才放她走。

        直到后来萧兰被叶折清接走。

        萧兰站直了身子。几个人都把她当成消遣玩乐的工具，有个人过去抓起她的头发，死死按住她，“我们不找你，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可真是能耐呀！”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还敢不服？”

        叶折清来听雪宫时抄了近路，直接穿过冷宫，转过一个墙角，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他看着萧兰被人围在墙角，心中陡然一惊，正要上前去。

        然而下一刻，他停住了脚步。

        面前的女孩速度更快，突然掰动面前人的手腕，借力跳了起来，被她藏在袖下的拳头大的石头径直砸向他的眼睛。

        “哎呦！”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小丫头会还手，捂着眼睛大叫起来。

        以前永安宫仇家贼多，萧兰虽然体弱，本不适合做太过剧烈的运动，一跑三喘，动不动就容易生病，但是叶折清还是破例让她练习防身术，虽然不能和训练有素的刺客们打斗，但是起码的借力打力还是可以的。

        太监见她敢伤人，尤其是被砸了眼睛的那位，当即就怒了，气急败坏要去抓她的头发。

        萧兰抬头，眼神沉郁，语气寒冷不似常人，“你敢再碰我一次试试！”

        “你们要么现在就把我给杀了，要么迟早我让你们好看，我说到做到。”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跟在叶折清身后的青云都心惊肉跳，这是个小孩子能说出的话吗？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相信昨天那个乖乖喊她“姐姐”的小女孩是面前的人。

        青竹转眼看向叶折清，“公子，我们还要去找四殿下吗？”

        很明显，他情绪并不太好。

        叶折清袖下五指已经握成了拳，深深地陷入了肉里，眼光死死盯着萧兰，严中翻滚浓烈的情感，像是盯着什么爱极了或者恨极了的事物，久久不肯移开。

        原来，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里。

        几个太监听到这话也愣了。

        他们是想要欺负萧兰没错，但是没想要把她弄成重伤或者弄死，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实实在在的公主，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还有命活？

        许久之后，叶折清才缓缓转过身，淡声吩咐青竹：“将这三个人逐出宫，另外你去听雪宫一趟。”

        话罢，便转身离开，不再去看萧兰。

        萧兰扶着墙头，缓缓挪动着向前走。

        他们最终没敢把她怎么样，随便骂了几句晦气就散了。她自己手上和膝盖上都有擦伤，血溢出来的时候在衣服上晕开了朵朵红色的花。

        她心想该怎么和爹爹交代呢？就说摔了？可是这个借口她之前也用过。

        然而当她走到半路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曹郁梨。

        她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径直走过来，掀开了她的袖子，露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好像早就知道这里有伤似的。

        “你怎么搞的你，好端端的走路怎么能摔成这样呢？前一阵子才刚刚摔了一次，伤才刚刚好，又不长记性，摔成这幅样子！”

        虽然全是责备，但是肉眼可见他的眼眶在发酸。

        他拉起萧兰没有受伤的那一只手：“走，和我回去上药！”

        萧兰惊诧抬头，他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她脚上还有伤，不能迈太大的步子，曹郁梨又急着带她回去，被这么一拉，牵扯到了腿上的肌肤，忍不住“嘶”了一声。

        曹郁梨回头，皱眉打量着她，萧兰只能全盘交代：“我膝盖也摔了。”

        曹郁梨后知后觉，去掀开她的一片裙角，看到左右两个膝盖上，多多少少都有着擦伤，右边膝盖上的擦伤还有一部分蔓延到了小腿腹上，鲜血还在滢滢往外渗。

        他心疼之余也不忍再说她什么，低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小心不要碰到她的伤口。

        萧兰拉着他的衣服，小声问道：“阿爹，你怎么知道我……摔了的？”

        “刚刚凤君身边的青竹女官来送药，说你摔伤了，所以我才特地来接你，你看，你丢脸都丢到人家那里去了。”曹郁梨说道。

        “青竹？”

        萧兰愣住了。

        青竹大部分时间都是陪在叶折清身边，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叶折清也在？

        可她明明不是摔伤，青竹却对爹爹说她是摔伤，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故作掩饰？

        萧兰想起来了，从永安宫到听雪宫之间有一条近路，他莫非是想要来听雪宫里找她，刚好碰上了自己被欺负。

        如果叶折清见到了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她现在和叶折清间的纠葛还没扯上，就算被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凉丝丝的，压退了那一阵炙热的疼痛。

        草药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曹郁梨刚刚吩咐她涂完药不要乱跑，那边灵台宫的女官带着女帝的旨意抵达听雪宫。

        萧梓颜是女帝的庶妹，算得上是萧兰的一个姨母，但是先帝子嗣太多，前朝的公主并不值钱。

        她于是主动摒弃了公主的身份，一心留在灵台宫替女帝办事，因为能力突出，尤其受女帝看重，很快就成了灵台宫的首席女官，是女帝身边的得力助手。

        她此刻，拿出女帝下的一道旨，跪在萧兰的身前：“四殿下，陛下想见你，今日午时就去陪她用膳吧。”

        萧兰握住那黄色的卷轴，眨了眨眼睛：“现在就要走吗？”

        对方回答：“是。”

        也许是发现了萧兰腿上有伤，萧梓颜特地给她喊来了一顶轿子，将她抱了上去，让轿夫稳稳地将她抬往灵台宫。

        萧兰盯着两条晃动的小腿，思索着待会该怎么应付她的母亲。

        女帝名为萧懿月，是先帝嫡出的长女。

        几十年前，天下纷争四起，先帝是土匪出身，萧懿月从小就跟着父母南征北战。

        先帝对她这个长女一直不冷不淡的，虽然她占着嫡长的位置，但是实际上只是他糟糠之妻的女儿。先帝嫌弃这个妻子，登基之后更是毒杀发妻，迎娶世家千金为后。当年的女帝，过得比萧兰还要透明。

        那是个男子当权的年代，女子地位极其低，先帝的皇子有十多个，按理说萧懿月这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登上皇位。

        何况萧懿月嫁过两次，克死过两任丈夫，名声不好，当时在延陵城里是人厌狗嫌的存在。

        可是后来，她夺兵权，杀父，弑兄，以女儿身，奇迹般地登上了这个位置。

        而后用铁血手段，屠杀前朝皇族，更派兵平定动乱，颁布新历法，更是极力打压前朝留下在延陵城中根深蒂固的世家，将权利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萧兰一直都知道，这个母亲并不喜欢自己。

        她的的确确是在女帝和戏子一夜风流的成果，是她父亲年少是追名逐利的产物，这样出生的孩子，任谁也喜欢不起来。

        女帝只负责生，她落地后就没再关注过她，如今突然想见，还不是因为春宴之上她拒绝了叶折清，狠狠打了世家的脸。

        萧懿月这阵子和世家正打得火热，萧兰认为自己这是让她的心情愉悦了，所以她才特地想要召自己过去的吧。

        萧兰摸着下巴想，自己间接帮了萧懿月一把，那么，萧懿月会不会给她什么奖励呢？

        萧兰一边思索着一边被抬到了灵台宫。

        比起其他的宫苑，灵台宫明显高大了不少。为方便帝王处理政务，灵台宫这里将皇帝寝宫和议政阁合为一体，高阁耸立，雕梁画栋。

        她迈进去的时候抬头看那匾额，心想自己曾经也在这里住过几年。

        后来，叶家军队就冲了进来，她沦为废帝，被赶来出去。

        萧梓颜一直在前面领着她，萧兰就假装不认路地在后面跟着，发现萧梓颜带她去的地方，是议政阁。

        议政阁前的宫人站了一列又一列，守着里面的帝王。

        “四殿下，你在此处等一下。”

        站在门前，萧兰听见里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传出来。

        “他如果不说，你就想办法撬开他的嘴，他若不听话，你就想办法让他听话，朕远走扬州，亲自到千里之外将人带回来，不是白白放在牢里当摆设的。”

        “沈卿，朕曾特地将你下放到刑部，按理说你应该清楚学过怎么做这些事情，不要让朕失望。”

        声音不怒自威，步步紧逼，主人自然来自女帝萧懿月。

        萧梓颜让萧兰别动之后，就进去了。

        回应女帝的是一个低低的男声：“臣明白，愿陛下再给臣三日期限，三日之后，臣必然……”

        声音停住了。

        片刻后，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她进来吧。”

        萧兰抬头，萧梓颜已经再次站到了她的面前：“殿下，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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