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贺延出城后循着守卫所指的方向一路向西奔袭。
夜色越来越深,月似钩悄悄挂在枝头,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亮隐约让夜间赶路的旅人看清了前方。
“将军,我们会不会追错方向了?”
跟在贺延身后疾驰的薛护卫高声喊道。
他们已经追了很久,光是岔路就遇到了好几个,眼下还是没见到班念薇他们的马车,难免心慌了起来。
“不会,”贺延斩钉截铁地说道,“班小姐身子虚弱,出行只能坐马车。出了扬州城往西能走马车的就只有这一条路,所以他们肯定就在前方。”
“驾!”
贺延左手持缰,右手扬鞭,为了减少风阻,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寂静无声的树林深处马蹄声急促而过,贺延腰间的佩剑不时地碰撞着马鞍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哎,你说刚才那小姑娘真是她儿媳妇吗?”
临安客栈的那两个食客吃过晚饭后很快便启程赶往扬州城,因为他们必须明日一早将新鲜采摘的杨梅送到东家府上,已好抵扣来年的佃租。
行至半道,个头矮胖,肥鼻油面的中年男子坐在牛车右侧,转头看向左侧手里拿着牛鞭,皮肤黝黑,近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瘦高男子说道。
瘦高的男子并没有理会他,远远看见有二人骑马疾驰而来,赶紧将牛车往路边上靠了靠。
“那小姑娘虽然个头不高,但是长得真是水灵,比我见过的那些富家大小姐都长得好看!你瞧见她那双手了吗?”矮胖男子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哎呦,白嫩的感觉能掐出水来。你说,这么一双不干活的手会嫁给她这么一个村妇做儿媳妇吗?”矮胖的男子皱着眉头,疑惑地咂咂嘴,一张肉乎的脸越发的挤堆在一起。
“会不会管你什么事啊?”
瘦高男子不耐烦地呛到,他现在脑袋里只有他这一车子的杨梅,其他人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杨梅季节短,又非常不容易储存,多放一天都会坏。每年杨梅熟了他都必须在午后采摘上最好的杨梅,趁着夜间凉爽赶紧送去扬州城,给东家的少夫人酿酒。这杨梅若是磕了碰了,或是品质不好,少夫人发了脾气,收回土地,那就断了他全家人的生计。所以,他路上是一刻也不敢多耽搁。
“吁——”
本该疾驰而过的骏马突然被人拉住了缰绳,马背上的正是贺延二人。
“你们刚才所说的小姑娘是不是长着一双杏眼,鹅蛋儿脸,身上穿着一身浅白素衫?”
瘦高男子刹住了牛车。
“是啊。你是他什么人?”
矮胖男子仰头打量着马背上衣着华丽的贺延,迟疑地问道。
贺延没有回答,反倒是急切说道:“她往哪儿去了?”
瘦高男子注意到贺延腰间的佩剑,扫视了一眼,说道:“就在前方不足百里的临安客栈,沿着这条路走到底便能看见了。”
“多谢!驾!”
贺延一刻也不敢耽搁,听刚才矮胖男子的话,班念薇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心善之人,但是他忍受不了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小姑娘再一次孤独的面对人世间的险恶。
贺延走后,牛车也重新上路了。
“哎,你刚刚不是还不管不问的嘛,怎么突然变脸这么快?”
矮胖男子好奇的询问道。
“你没看见他腰间的佩剑吗?”瘦高男子在离右侧牛耳一尺远的空中轻轻挥了挥绳鞭,重新将牛车赶到了比较平坦的路中央,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我也是以前在茶馆里喝茶时听别人说的——”
矮胖男子扭着看不见缝隙的脖子,饶有兴致的听着。
“话说明德年间,北面的蛮子一路从关西打到了关中,二十万大军眼看就要长驱直入攻入东都。时任骠骑大将军的贺将军亲率两万轻骑绕过毒障弥漫的骷髅山,从后方奇袭,烧毁敌方粮草,截断蛮子退路,与东都守军形成夹击之势,杀敌俘虏近十六万余人,一举消除了大宋几十年的隐患。只可惜贺大将军在这次战役中也身负重伤被人划断手筋。官家为了褒奖他的功劳封贺大将军为镇国公,同时将自己的宝剑也一并赐给了贺家。传闻那宝剑的手柄上面镶嵌了三颗南洋人进贡的‘人鱼的眼泪’,白日里看似普通的珍珠,一到夜晚便会发出蓝色海洋的光芒,十分稀奇。”
瘦高男子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矮胖男子一眼,矮胖男子好像顿悟了什么一般惊呼道:“刚刚…”他扭捏着肥厚的腰背,抬起短粗的胳膊向身后指了指……
瘦高男子:“听说贺将军老来得子,有一个尚未及冠的儿子甚是宠爱。”
矮胖男子一双眯眯眼瞪得溜圆,他做梦也没想过这辈子竟然有机会见到镇国公的儿子,还有官家御剑。
“那,那小姑娘又是谁啊?”
瘦高男子摇摇头,那小姑娘穿着远不及马背上男子华丽,一时他也弄不明白。
连续的长路奔袭,再优秀的马儿也有些体力不支了,薛护卫座下跟随他多年的战马开始吃力地呼出大团白气。
“少主,临安客栈!”
薛护卫刚刚还在担心马儿体力不支,好在越过山头,临安客栈的木字招牌赫然出现在山脚的路头,不免激动了起来。
下山的路马儿跑起来轻快了不少,转眼间便已到了临安客栈的门口。
“儿子啊——”
还不等二人拴好马绳,就听见客栈二楼西侧未开灯的房间内透过半开半合的木窗传来一声女人惊呼尖叫的哭嚎声,那声音穿透夜色,令人心惧。
不好!
贺延二人丢下马绳,轻松越过客栈外围的栅栏,本想一脚踹开客栈的木门,奈何木门的门栓是最近新换的,坚硬无比。
班念薇被楼下突来的撞门声吓得手心一哆嗦,张妈再一次看准时机迅速出手想抢夺班念薇手中的匕首,好在她经过刚才的事多留了个心眼,站在距离张妈一步左右的地方,说时迟那时快,她毫秒间抬起右手扬起匕首,“唰”的一声,没有多想就将匕首插进了张妈的喉咙!
张妈发出微弱的嚎叫声,随着便歪倒在她傻儿子旁边,血液在地上进一步地扩散,她原本躁动的心突然开始平静下来,她感觉到自船上那日父母被杀以来从没有过的宁静,仿佛窗前的月光都柔和了几分,只是这下想在查清幕后黑手就难了。
客栈掌柜也被张妈的惊叫声吓醒,黑暗里慌忙点燃了烛火,烛火微燃就听见门外“咣铛”一声巨响,尚来不及更衣便急忙掌灯出来查看。刚走到柜台一侧就听见二楼西侧的房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薛护卫见屋内有了光亮,喊道:“开门!扬州府衙查案!”
之所以打着扬州府衙的名号只是因为这一片都受扬州府衙管辖,老百姓也都比较熟悉,方便行事。
掌柜透过门缝看见门口站着两个腰间佩剑的年轻男子,站在前头那人左侧胸口处的衣服上刺绣着深红色的“贺”字,看模样应该是个当差的。站在后面那人腰间挂着一个“金鱼袋”,而扬州知府也不过是个“银鱼袋”。
客栈的掌柜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通过来来往往的客人也能听说不少事情。就比如“金鱼袋”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戴的。知道了这一点,那门口这二人就都是他得罪不起的贵人。确认了身份,掌柜赶紧拉开了内侧的门闩。
门闩刚刚拉开,贺延便迫不及待地用力推开了门,掌柜躲闪不及,“噹”的一声额头撞到了门沿了。
贺延“噔噔噔”三两步上了楼,直奔西侧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开了一条缝,屋内传出微弱的喘息声,贺延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莫不是自己来晚了一步?
就在他担心自责之际,猛地推开房门,就见班念薇发髻散乱,怔怔地站在屋子中间,右手手里死死拿着一柄短刀还在微微的颤抖,刀尖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滑落到脚下的血泊之中,她的身前叠躺着两具尸体,上面的一具肌肉还在微微的抽动,但是喉咙已然被利刃划破,看衣服的样式应该就是带走班念薇的人。
与那个在船上被恐惧裹挟的班念薇相比,此刻的她,空洞无光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绪。班念薇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眸子似是深潭一般平静无波,宛若从没有见过他。
他来晚了——
贺延黯然垂下眼帘,一动不动的呆站在门口,他一时不知是该说些安慰的话,还是该说对不起。
同样说不出话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薛护卫。
客栈掌柜从头晕中晃过神来,站在楼下抻着脑袋想看看楼上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可惜正好被贺延二人挡住。
“官爷,没事吧?”
这一声呼唤点醒了贺延,还有其他的“目击者”在。他对着薛护卫使了个眼色,薛护卫立马在楼梯口拦住了正准备上楼的客栈掌柜。
“贺大人?”
班念薇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竟是曾经救过她的贺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我走。”
贺延的内心五味陈杂,但眼下他必须要尽快带着班念薇离开这里,扬州府衙的捕快速度快的话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嗯?”
班念薇满是疑惑地蹙了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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