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嫂子
虽然他不喜欢回家，虽然他不喜欢奶奶的唠叨，父母的管控，妹妹的叛逆，但是……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世……
他终究是人。
即便很多时候他都在骂自己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但是……此刻，他还真就不能像自己说的那么冷血，那么无情坦荡。
说到底，他终究是个人。
可惜天花板上摇曳的灯光不容他久看，眼前很快就浑浊不清了，他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这个熟悉到陌生的世界。
林言躺在病床上，眼角的泪就这么滑了下来，滑到伤处，才知道原来眼泪有的时候咸的让人发疼。
回想他刚回来的时候，爸妈热情的相拥，妹妹也难得的跑去接她，奶奶在客厅走动的身影，而他，不过就是一张冷漠的脸。就连那天晚上，他甚至也没有给渐步年迈的父母多一个眼神。
如果……如果我要是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我……
林言想了很多，脑子里乱哄哄的，可是唯独想到这，他不知所措，即便他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又能怎样？为什么他活着？即便一切重来，他又有几分把握能带着所有人逃出生天？
不可能的。
林言浑浑噩噩的脑袋里闪过了他前二十六年的生活片段，一幕一幕，他的家人，他的妹妹，那是他的人生。
说不上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眼睛睁着，可是什么都没看，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
他就这样被警方安排到了独立病房，对他来说，没什么所谓。
“言言？”熟悉的称呼在耳边响起来，可是他脑袋里却全都是他妈妈火灾里慌张的面庞，嘴里念叨着“言言，言言……”
等他的思绪从远方飘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表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
哥……
原本已经收起的眼泪，此时又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不是无坚不摧的，他所有伪装的坚强，在他深爱过的人面前，都那么不堪一击。
看见他眼眶的泪水，徐墨心里也不好受，小心翼翼的把他湿润的眼周擦干了，“别太难过了，老姨和老姨父肯定也不想看见你这样，你要振作起来，姥姥和姥爷晚上就到了，我知道你难受……”
林言看着他，脸上的黑眼圈告诉他，这个人估计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吧。
毕竟……
“他怎么样了？”一个女声飘进了林言的耳朵，这声音挺陌生的，不是他那个随便嫁人的表姐，会和徐墨一起出现的，恐怕就是他那个还没来得及带回家见家长的女朋友吧。
毕竟……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徐墨没有回答，只是给了个眼神，那个女孩识相的没有多问什么，走近站在徐墨的身后，那女孩温婉大方，看着徐墨的眼睛闪闪发亮，两个人无不般配。
“这个小宁，你嫂子，说起来跟你一般大，都是属羊的。”徐墨介绍的时候眉眼都是带笑的。
可是林言此刻根本不想知道她多大，但是他无法，如果一切正常进行，初二的早上他们会去姥姥家，那时他的表哥应该会向全家人介绍这个女孩子，到时，没有人会注意他是什么反应，甚至，他还能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祝福他们。
不过不是现在这样。
但是他又能怎样的，或许认命一般的合上眼，就是他最好的逃避。
“你休息吧，我们去接姥姥和姥爷。”徐墨这样说。
他们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他么曾经是那么无话不谈，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知道这个人是个直男，如果他们不是表兄弟，如果……可是没有如果，如果没有这些如果，徐墨恐怕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累了，清醒不过几个小时，为什么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的漫长？
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把他从睡梦中拖拽了出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姥姥和姥爷已经来了，就坐在床边。
“言言，你醒了？”姥姥年迈的声音一如既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姥姥的那张脸，视线里就出现了另一张脸。
“言言哥，你醒了！”那人好看的面容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棱角分明的下额线，鼻梁高挺的弧度，恰当的眉峰和那双勾人魂魄的浅灰色眼睛，还有那抹笑意刚好足够让他暂时忘记今天的痛苦。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塑造的最满意的一个角色，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十几岁，和书里的那人一般的年纪。
“言言，这孩子说是你朋友，一直在门外守着也不进来，我们叫了好半天才进来，这大三十的，家里人不得担心啊！”林言还沉浸在那勾人的美色中，这才反应过来姥姥说的话。
我朋友？但是我怎么不认识？姥，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捡啊！
“没事姥姥，我家在外地，言言哥一直都很照顾我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啊！”那个孩子明明年纪也不大，但是说话谈吐都让人意外的成熟，“再说了，你们年纪也大了，照顾言言哥的事就交给我就好了，言言哥以前也没少照顾我！”
？？？
我失忆了？为什么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就算长得好看，但是……图什么呢？
“这不行，你这年纪还小呢，他表哥在这儿呢，有人照顾言言，放心吧。”姥姥不爱麻烦别人，林言很清楚，她绝对不会让这个非亲非故的人照顾她的外孙子的。
可是，要让林墨照顾他……
“姥姥，你放心吧，我年纪也不小了，而且我大学都毕业两年了，照顾言言哥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了，你们大老远来，都没好好歇一歇，身子都乏了，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明白的！”林言虽然看不见他们在那边交流，可是也能明显感觉到，姥姥姥爷已经快要被他说服了，至于林墨，这个人向来是一个利己主义，他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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