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成牧立即向后微微一靠，隐在一片雪白的繁花中。
那人向梨树上张望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喃喃自语道：“罗子树怎的如今还在开花，难道是我记错了？”
白雾闻言立即腾起雾气环绕住梨树，一圈一圈地向上游走探查，卷起一片片梨花满天飞动。
成牧大惊失色，没想到它这么警惕，还要飞到树上来查探。
眼看自己就要暴露，千钧一发间，他想起昨夜领悟的语形术第二境诗以明志，立即凝聚神识，默念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成牧觉得自己的一缕神识正随着这句词飞动而出，进入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世界。
忽然，那缕神识前出现一段缓缓展开的画卷。
一名孩童背影孤独地坐在阴沉可怖的尸山下，殷红刺目的鲜血从他肩膀缓缓流出，将他左手紧握的一块饼染得通红。
他右手握着把锋利的匕首，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艰难地爬到他身边，口中喃喃着：“求你，求你……”
孩童没有低头，手起刀落，一抹鲜血淋漓喷出，那具本就奄奄一息的身体，彻底成为尸山的一部分。
“身死神灭，便不会有痛。”
一句低语传入成牧神识，他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心底涌起。
孩童背身独坐的场景像时间一样在画卷上流淌，在它下方的空白处，一道金色光芒熠熠闪动。
成牧叹了口气走上前，那道金光顿时大作，像是在邀请他选择自己。
他记起诗册中对“诗以明志”这个境界的形容，“凡领悟者，可于人心中化形生奇、造景构象”。
既然你自己找上门，今天就拿你试试法术。
他双眸一凛，握住金光高高一扬。
原本不过指甲大小的金光在他头顶好似满天星般散落，那副凄凄哀哀的场景瞬间填满整个黑暗世界。
成牧迅速收回那缕神识，抬眼一看，白雾盘旋而上的身形已然顿住。
雌雄难辨的低吼声不断传来，白雾霎时间坠落在地，绕着梨树根纠结往复，像是在千般悲痛中苦苦挣扎。
“风、风神？这是怎么了？”
跪在树底下那人见白雾举止异常，一阵惊慌失措，但又不敢上前查看，只得抖着身体缩到一边。
时间流水般过去，白雾不断地在梨树下乱窜乱撞，本就没多少叶子的大树被他卷得光秃一片，只有成牧所在的梨树还繁花似锦地盛放一树灿白。
成牧冷眼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心中忽然想起那名没有见过面，却无辜惨死在白雾手中的黄沅。
要是当初自己在场，或许能给她挣出一些逃脱的时间。
一个人的生命这么宝贵，被这种邪神渣滓害死，真是不值。
他感慨了一会，又马上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巴掌。
都什么时候了，自个儿的命都顾不上，还圣母心泛滥。
醒醒啊成牧，这不是一个人人友爱的世界！
就在他默默思索的时候，底下的白雾渐渐稳住身形，飞散在颤抖不已的那人面前，如梦初醒般地低声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风神，你、你方才怎么了？好像发疯了一般？”
成牧后背一紧。
糟了，我才刚领悟了第二境，持续时间太短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白雾猛地散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完没有，说完赶紧滚！”
“说完了，说完了……”
那人不敢先滚，口中直道：“风神，您先请，先请……”
白雾悄然而去，消失在成牧的眼中。
他松了一口气，准备等底下那人离开后就赶紧回去。
那人摸着胸口喘了好几下，两股战战地起身，警惕地四下一望，见没人，正要夺路而走，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牧，你在哪？”
刚缓过劲来的成牧听见这个声音简直要疯了。
到底是谁让林非夜来的，这个时候来，妥妥的送死啊！
那人迈动的双腿顿时停住，藏到一株槐树后，右手一翻，一道暗棕色灵力凝聚掌心。
农道人！
果然农道中有问题。
但此刻成牧却顾不得细想，林非夜的身影已然从一株大柳树后出现，要是自己再不出手相救，他就要没命了。
成牧凝神聚气，正要再次使出诗以明志，却见农道那人却不知怎的散去灵力，大大方方地从槐树后现身。
林非夜也在这时走到大槐树附近，回身望见那人，含笑拱手道：“这位小哥，敢问有没有见到一名白袍少年？”
那人回了一礼，语带歉意：“并不曾。公子是刚到这里？”
林非夜失望地点点头：“是啊，我来找人，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或许已经回去了吧。”
“想来是的，马上就要天黑了，他行动一向谨慎，应该也不会在外头多留。你是农道中人吧？”
“公子好眼力，我想在这附近寻到一处宽阔之地，种些灵植。”
“原来是这样，哎，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树木繁多，没有什么开阔之地，还是有悔崖下比较平坦。”
“公子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是啊，我从小就在南山后头玩耍，对这里熟得很！”
那人闻言微微低头，望见林非夜腰间挂着的林家玉坠，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林小公子，失敬失敬。”
林非夜笑眯眯地摆摆手：“不敢，一个普通秀才而已。”
两人语调轻松地说着闲话，藏在树上的成牧却紧张不已。
他一直没有卸下手中灵力，一句“无处话凄凉”也早就凝在嘴边，只要农道那人有所异动，他便要立即使出诗以明志，控住那人心神。
两人又说笑片刻，那人又是一拜，道：“林公子，你慢慢寻人，在下先告辞了。”
没等林非夜回答，他低着头快步离开。
成牧吐出一口气，抬手抹掉额间的汗珠，见林非夜又开始大喊“小牧，你在哪”，他装作从梦中惊醒的样子，拨开梨花，打着哈欠道：“谁找我啊？”
林非夜惊喜地抬头寻了一会，望见蹲在梨树上的成牧，笑道：“怪不得没找到你，原来是这花和你的衣袍一个色，快下来吧，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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