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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最迷人的最危险


霍培一的眼神移到我脸上。

        我顿觉喉咙发干,心跳加速。

        “是啊,她有了,老子播的种。”陈浩东一股脑把杯中酒都一饮而尽,然后咧着嘴惨烈地笑着对陈叔说:“你个糟老头准备好抱孙子。”

        我惊觉霍培一的眉心起了褶皱,他像在衡量着什么,多疑又谨慎的他究竟相信与否我并不知道。但有一点我能肯定,短期内至少能安生。

        年夜饭吃到最后,桌上几个男人都喝得东倒西歪。

        陈浩东搂着我去了院子,早就叠在院里的烟花筒都快叠成了山头。

        这玩意我小时只放过一次,还是从人家家门口捡的,估计那人家的孩子黑天没看清把好炮当孬的丢了。我还记得自己捡了两种,一种是往地上一扔就啪啪直响的,还有种点了火会冒很小的火星子。

        这事很小,但是我印象很深,哪怕过了十一二年还是记得挺清。

        “扶……”陈浩东指着我:“三,三,三岁。给你放烟花。”

        我偏头看着为我干尽蠢事的陈浩东。

        “傻看什么?”陈浩东打了个酒嗝,晃着身子弯腰拿起根长长的烟花棒,他把它放进我手中,把我手指握住说:“斜着拿,老子给你……点。”

        我看着他,心里一度不是滋味。

        还在村里的时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希望能痛痛快快地放上一次烟花。但奶奶说这种没用的东西只是浪费钱,不如买几个馍馍实在,久而久之我根本不敢再提。

        恍神间砰得一声,好看的烟火从棒口猛窜出来。

        我一个激灵,差点把棒给丢了。

        陈浩东站在我身后,用力握着我两只手,灼热又浓烈的酒气喷到我耳朵里:“给老子拿好,让咱俩的……儿子,也听听。”

        我感谢这个在极度脆弱难过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大男孩。

        “早点休息。”霍培一的人和声音同时在我身侧擦过。

        我偏头看他一眼,他按动手里的车钥匙,开门钻上了停在雪地里的那辆车绝尘而去。

        门口堵了很多村里的大爷大妈,都在看我们放烟花。要知道,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可望不可即的梦。

        “陈浩东,谢谢你。”我喉头哽咽。

        陈浩东大着舌头说:“谢个屁。扶三岁,我以前就说过你早晚会乖乖躺我身下喊老公。看,真给我说中了对不对,你会嫁给我的。”

        事实上关于嫁给陈浩东这件事我从来没正面回应过,但命运的手似乎就是这样摆布着。

        “跟你……说话呢。”陈浩东的声音里开始有了些急躁。

        寒冬腊月里的风向似乎有了很小的变化。

        “陈浩东,我……”似乎有话想说,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等了我好一会,见我最终说不出什么话来,于是强硬地说:“咱俩先把酒席办了,要不你这肚皮一天天鼓起来,他妈多难看。”

        年关过去一个月,陈浩东在养殖场给我办了场酒席,十几桌人里有真正和我们有关系的亲人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养殖场所在的那个村里头的村民。一人一百块六十块的礼钱,纯属来凑数,但场面倒也热热闹闹。

        陈浩东还请了个戏班子在村里搭了戏台子,老一辈的人喜欢看戏,因为戏好菜好,以至于我听到的评价都是婚宴办得不错。

        陈叔忙里忙外一刻都没闲下来,弄宴席之前他就因为太劳累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

        我和陈浩东要向他磕头的时候,陈浩东哭了,陈叔也哭了。

        “丫头,别跪了,别跪了。”陈叔不让我跪,说是动作太大怕影响了肚里的娃。

        那天陈浩东喝了特别多的酒,谁敬他酒都一股脑闷了,毫无二话。

        陈叔对我说:“孩子,我们家东子是真的很喜欢你,他长这么大没和今天这么高兴过。”

        我穿了身城里人可能会觉得俗气大红旗袍,头上还别朵花,回头看眼高高瘦瘦的陈浩东,那心里的滋味酸甜苦辣什么都有。

        快凌晨的时候陈浩东醒了酒,他坐起来看见我坐在小矮凳上,揉着眼睛问我:“几点了?”

        “11点。”我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浓茶。

        陈浩东喝了一口,拉住我的手问:“坐到现在?”

        我把手抽回去,皱着眉头说:“你一头醉倒,横着躺,而且我也不困就看了会电视。”

        陈浩东的眼睛环视整间屋子,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等我攒够钱给你买了房子,就在家里按好几个卧室!”

        “你买了房谁去住?养殖场里头事多,不如住这方便。这里太偏了,买了房还得买车才能赶早过来。”说完这句,我似乎有种空落落的疲惫。因为回想我苟延残喘的人生,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而活。

        “那行,听你的。”陈浩东从床上下来,从裤兜里摸出皮夹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说:“前几天听见你和员工说饲料钱还欠了些没还,拿着。”

        养殖场这玩意钱进出大,2011年底我赶上了好时候,鸡蛋涨到十块一斤,谁知2012年又立马跌回四元时代。可饲料的价格因为前段时间鸡蛋价格上涨贵了好多。这一来一去,进出的差距实在有点大。

        “霍培一还有钱没给我结算,还能周转得开,你把钱留着。”我说。

        陈浩东很严肃地盯着我,咬了咬牙凶巴巴地说:“这钱要是沈寰九给的你八成就揣兜里了吧?养殖场怎么来的老子已经一清二楚。扶三岁,我的钱就臭,他的钱就香?还是在你心里姓沈的他妈才是你老公。”

        他咬着牙,直接把卡塞我手里说:“里面钱是不多,只有五万块,你爱要不要。但哪天老子赚到五百万,五千万,五个亿,还是会想也不想就把卡放你手里。操!”

        陈浩东从屋里出去,透过窗户我看见他连续吸了两根烟,进来的时候又和我道歉,说自己不该凶我,因为他说好了会等我,刚是心太急。

        我沉默地咬住嘴唇,暗暗在想,金钱在生活中似乎渐渐趋于一个无法代替的地位。有人为钱卖儿卖女,有人为钱出卖感情,有人为钱走上邪途,真真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陈浩东跟着霍培一的这段时间眼神变了,多多少少都被成功的欲望给带着走,我有时候再说霍培一坏话的时候,陈浩东甚至朝我急眼,直接丢来句:“他到底是不是好人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扶三岁,他是我兄弟!我现在能有口饭吃,都是霍培一给的。”

        这段时间霍培一真的很安生,年初我给他提重新签合同,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之前被陷害的条款做了改动,现在的霍培一和我就真的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他似乎放弃了操控我的想法。

        然而,往往觉得风平浪静的时候才是浩劫。

        七月,陈浩东拉着我去民政局登记。

        我们两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在一起,到底是走上了登记这一步。

        登记完那天,霍培一就要陈浩东去广州,原因是广州是生物科技园比较聚集的地方。所以在国内几个城市一家家分公司拔地而起的霍培一,让陈浩东去广州监管一段时间。

        霍培一以三百万的年薪成功诱惑了他。我心里有些不踏实,劝陈浩东好几次,他都让我不要管这些事,最后可能是怕我在唠叨他,某天清晨我醒过来,陈浩东的牙刷牙杯以及行李箱都不见了,不告而别。

        陈叔说他让我不要干太重的活,毕竟预产期没几天了,总之交代了一大堆,但再多的关系也无法代替你离开的事实。

        陈叔原本说让我搬到他那去住,毕竟晚上我总是一个人,好歹我是个孕妇,摔了碰了都是不得了的事。可我觉得住陈叔那不方便,就好言拒绝了。陈叔找个村里的大娘晚上留养殖场照顾我,但她晚上睡觉总是梦游,好几次都吓得我魂都飞了。背着陈叔,我偷偷给她塞了笔钱,让她晚上不用再来。

        从早到晚,我最幸福的时候应该是晚上躺被窝里一条都不放过的看着关于沈寰九的消息。有时候报道上还会覆上照片,网上也偶尔有些搞笑的表情抓拍,看见那些我总是抱着手机傻笑。消失于生活中的男人好像常常都在身边。

        手指翻着翻着,我突然发现一条最新视频,是沈寰九的专访。我一秒钟都不错过的看完,到了最后主持人夸他言谈举止很得体,于是就好奇问他有没有什么憎恨的人和憎恨的事,语气很委婉,还说他这样的人应该心里大度得很。

        坐在沙发上的沈寰九低着头,深沉地说:“我憎恨孩子。”

        主持人再问他时,他笑笑说自己在开玩笑。

        我的眼圈立马红了,却干涸得难受,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陈浩东走得第七天夜里,我接到个电话。对方说是卫生防疫站的人,有表格给我,叫我去村口拿。我问他能不能送进来,他很强硬地说叫我自己过去拿。

        养殖这一行卫生防疫盯的紧,以至于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怀疑。

        我挺着快九个多月的肚子走到村口,乡下人睡得早,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我紧紧握着手电,在黑漆漆的环境中多少有些窒闷。

        我如约到了村口,看见辆黑色的轿车。

        车上下来的人全是生脸,直接把我跩进了车里,凶巴巴地让我别说话,要不然就废了我。

        我吓得浑身都在哆嗦,不知道这批人什么来路,更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连反抗都不敢。

        他们带我进了间废弃的仓库,我一眼就认出了这里,上回沈寰九让姚叔绑陈浩东就是在这里。

        “你们,把我弄来要干什么?”我往后退,他们却逼仄地过来。

        他们连回答都懒得,抡起棍子往我肚子上挥去,一个人挥还不够,四五个男人一起上,一人给我一棍子,我被一路打到了墙角。

        巨大的疼痛排山倒海的来,我的裤子很快就湿哒哒的,不多久,鲜红的血从裤管淌出来,湿了我的袜子和拖鞋。

        “见红了。”有个男人笑了笑:“自个儿打电话叫救护车,咱几个这就撒丫子走。”

        我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捂住肚子疼得要命,冷汗不停地往身上冒。

        我手指摁在地上,就差生生把地皮挖出几个洞来,我抬起眼皮十分难过地问:“是不是……沈……寰……九?”

        那帮人根本就不理我,转身就上车绝尘而去。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痛得要死要活地自己打电话求救。

        这通电话结束,我眼睁睁看着血流个不停,我握着手机打给陈浩东,结结巴巴地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陈浩东却沉默了,问了很奇怪的话:“你人怎么样,是不是沈寰九干的?”

        很虚浮的语气,一点都不像他以往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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