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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最迷人的最危险


一个挺身冲向我,结果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陈清远喘着粗气,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似的。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陈清远是那里出了毛病,他早就失去了做个正常男人的能力又无法对人言说,才会导致脾气暴虐心理扭曲。

        我用手环住自己衣不蔽体的身子不停发抖,陈清远不知道是不是心软了还是酒醒了,后来他走前懊恼地丢下句:“小豆芽菜,算你运气。”

        我无声地掉着眼泪,不停收拾着衣服,无意间摸到姐夫给我的那部手机。突然很想听听姐姐的声音,手指跟着不受控制地拨下号码。

        没曾想电话却是姐夫接的。

        “三岁。”

        耳朵里窜进沈寰九低沉的声音,我的情绪莫名就坍塌得更快,最后沉默地挂掉。

        手机后来响了好几次,我没有再接。

        夜里真的太冷,我哈着气身子缩成一团,依旧不想回家。当然,也根本没人会找过来,我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一整晚下来我快冻成根冰棍。

        黎明来的时候,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我渐渐模糊的视线里。

        抬头,是双深邃又深刻的眼睛。

        沈寰九脱下外套为我挡住寒冷,抱起我。

        他语气颇淡:“跟姐夫回家。”

        我哭了。

        一定是快死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

        然而眼睛一闭一睁间,世界已经换了天地。

        “醒了?”

        循声扭头,床侧站着像神一样的男人。

        我说不出话,就像置身梦中。

        面对我的茫然,沈寰九强势地说:“这里是北京,是你家。”

        沈寰九的话让我没有任何防备,他只用寥寥几个字抽走些我的不安和困惑。

        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当睁开眼发现身处完全陌生的地方时,有个男人强势对我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心里想问太多又无从问起,最后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说:“我,我姐呢?”

        沈寰九睫毛很长,半遮着瞳仁,他挺直脊梁骨回道:“扶稻在楼下做饭,我先下去,一会把饭菜给你端上来。”

        语声渐远,他已经走到门口,正伸手去拉门把。

        “姐夫,我可以自己过去吃。”

        沈寰九的脸微侧,沉默两三秒才说:“柜子里有衣服,喜欢哪件穿哪件。”

        门开,门关。

        房间里似是仍旧留有他的气息。

        我环视着这间屋子,哪儿哪儿都和电视里演的那么好看。

        柜子里满是崭新花哨的衣服,商标没有剪掉,我翻了一遍最后只敢套了件垫在柜子底的灰色长毛衣,还是高领的,我还真没怎么穿过高领毛衣,知足的不得了。

        走到楼梯最底处一个台阶时,葱花在油里煸炒时的香气放肆涌出来。

        我如是恍惚地向前走。

        一楼,比我想象中要宽敞华丽,这种房子别说是睡一觉,就是在门口瞧一眼于当时的我而言也是种奢侈。

        沈寰九站在扶稻身后,两人身高的差距让我觉得油烟味十足的画面仍然好看的像副画儿。

        我傻傻笑出声,于是他俩齐刷刷看向我。

        扶稻指了指我,吃惊地问:“柜子里都是新衣服你不穿,这毛衣是九哥的旧衣服,拿来垫衣柜的,你穿它干嘛呀?”

        我一听,脸唰得憋红了,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

        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还能怎样?

        很多人无法体会,常常只要一句看似无谓的话就能把人的自尊打击得支离破碎。

        扶稻把铲子交给沈寰九,解下围兜把我拉到一边说:“三岁,真不是我说你。九哥早让你跟我们一起来北京你不来,结果出了那档子事,九哥把你弄回来的时候……你衣服……你说你往后名声得多难听!”

        我看着扶稻,心里哽了一下,毕竟那晚发生的一切我自己都不忍心提。

        “没什么难听的。”关键时刻替我说话的人仍是姐夫,他站在灶前不急不忙地挥动锅铲,连他周身的空气也似乎令人向往。

        扶稻可能是注意到我的眼神,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轻声说:“我丑话先跟你说前面,你可别存旁的心思,姐妹俩跟一个男人的事在大城市里可不兴。”

        “姐!”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扶稻严肃的神色瞬而转柔,她拍着我的手说:“我就是给你敲一警钟。你是我妹,既然来了北京,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把你照顾好。”

        我看着她,小心点头。

        然而,寄人篱下的时候谁是真的对你好,谁压根没把你放心上,往往一目了然。

        姐夫出差谈生意的一个礼拜我吃的多是些剩菜,姐把肉挑走了,菜留给我。她买了很多零食也都放到贴着天花板的那排柜子。我小时候没吃好,个子不太高,所以饿起来的时候站在椅子上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

        我不明白姐姐前后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事。

        姐夫出差回来那天临时有个饭局,对方和姐夫好像一直有生意来往,因为是姐夫买单,所以扶稻拖着我也要过去。

        扶稻给我换了身特别好看的衣服,我差点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有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错觉。

        我们打车往酒店赶,在车上我问她和沈寰九是怎么认识又怎么好上的,她挑动了下眉梢说:“和你认识他差不多。”

        我皱起眉头:“和我认识他差不多?”

        “刚到北京总被人欺负,九哥碰上就替我出头,我们就认识了,再后来我死皮赖脸缠着他非让他和我试试,他被我逼得没办法就这样开始了呗,没听过女追男隔层纱呀?”扶稻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我忽然理解扶稻为什么会那么介意沈寰九关心我,兴许怕我会变成第二个让他心疼的人。可姐夫自己也说过,我对他来说只是个没长开的孩子。

        扶稻照着镜子,一边擦口红一边说:“哎,就是九哥从来没和我提过结婚,可能也是觉得我年纪小。反正再过两个月我满岁数就逼他领证,九哥在北京混得不错,才二十四岁就已经是个外企老板。姐和你一样的出身,要是真能嫁给他就彻底翻身了。”

        “嗯,翻身了。”我傻笑。

        扶稻说:“你也聪明点,要是不给自己找条好路,你以后嫁给谁也只能由着奶奶说了算。”

        我没再吱声。

        下车后一种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路都有人带路,开口闭口都是“这边请,那边请。”

        我像是看西洋镜似的一路愣到包间门口,要不是扶稻在身边,真想抽自个儿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做梦。

        服务生给我们拉开包间的门,沈寰九的身影一眼就入了我的视线,他身边坐了个五六十岁眼睛笑眯眯的大叔。

        明明姐夫和那人同样穿着白衬衫,那衣裳穿在姐夫身上魅力十足,穿那人身上却像个颠勺厨子。

        扶稻让我坐大叔身边,还在我耳边说一会哄大叔认我做干女儿。我当时没多想,谁知姐夫放下茶杯,忽然低喝说了句:“三岁,你坐我身边。”

        我永远都会记得扶稻那个吃惊又失落的表情。

        一共就四把椅子,俩男人是挨着坐的,姐夫让我坐身边,等同把扶稻推到大叔那。

        “九哥!”扶稻瞪大眼睛。

        我顿觉气氛尴尬到极点,忙说:“姐夫,我去坐大叔身边。”

        沈寰九很有威慑力地横了扶稻一眼,伸手就把我拉到椅子上,有些动怒地说:“你就坐这!”

        “沈总,不就一个位置,谁坐我身边都不打紧,不打紧。”大叔笑得爽朗,随后冲我姐笑,拍拍自个儿身边的那把空椅子。

        我心抖得厉害,悄悄握住桌布,手底下全是汗。

        “沈总啊,你就是会享受,身边的丫头还嫩得很啊。真行!”

        也不知道大叔是没眼力见还是在故意打趣,总之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以为姐夫会第一时间解释,可他什么都没说。

        好几次沈寰九都在给我夹菜,姐姐瞪着我,然后说要上厕所,出门就再没回到桌上。她什么都没带,包和手机后来还是我提回来的,姐夫不知道在气什么,硬是没出去找。

        那时,我们都以为姐姐很快就会回来,可她却永远回不来了。

        陪姐夫去警察局认领尸体是隔天的晚上。

        警察给我们看监控。画面里清晰记录她出事的全过程。货车冲过来没刹住,肇事司机撞了人就逃,扶稻被抛起十几米又重重摔下。因为没有及时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出事地点也没人认得她,所以到这会儿才联系上家属。

        我们脚步沉重地走进停尸房,一时间谁也没勇气去靠近那张床,扶稻的死留给我们的并不仅仅只是悲伤。

        办完葬礼那天奶奶边哭边拍大腿说扶家没指望了。她向来小心思多,一个劲把我往姐夫怀里推,扯着喉咙叫唤道:“姓沈的,扶稻会走和你脱不了干系,我们扶家你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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