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父与子
一个一千多人的满编团，到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还几乎是人人带伤。
“李宏，白二呢？”
白罗快步迎上前，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您也没看到白二？”
李宏的声音突然提高八个度。
小鬼子的轰炸机来的太快、太猛烈了，不少人撤退的时候都被打散了。
“白二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白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李宏，还是在安慰自己。
距离监狱越来越近，那如人间炼狱般的惨象无时不刻不在冲击着白罗的心灵。
“白二…白二…”
李宏像发了疯一般来回翻找着。
如果说蝴蝶风暴中谁和白二感情最深，无疑就是李宏。
两个人一起加入的东北军，又一起当了伪军，后来更是加入了蝴蝶风暴。
十余年的同生共死，感情早比一般的亲兄弟还要深厚。
而造成如今这局面的，就是他白罗。
如果不是他被细菌部队这四个字冲昏了头脑，不顾参谋长的劝阻，强行让参谋长制定作战计划，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回到佳木斯，他如何向参谋长交代？又如何向赵婉交代？
这一切的一切，像梦魇般死死缠绕着他，就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
“找到白团长了…找到白团长了…”
早已陷入昏迷的白二，被几名战士从废墟中扒出。
这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就像溺水的人，看到面前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可当白罗看到白二那凄惨的模样时，顿时一阵气血翻涌：“卫生员…卫生员…快救人…”
除了浑身那大大小小数十处伤口外，左臂更是被烧的血肉模糊。
卫生员认真的检查一番伤口后，冲白罗摇了摇头：“白团长左臂的伤需要回到佳木斯接受治疗，而且要快，不然火毒攻心会有生命危险。”
“李宏，你现在就带白二回去。”
白罗虽然很担忧白二，但他更是指挥官，他要带其他的兄弟一起回家。
李宏强忍着泪水将白二抱起，朝藏匿卡车的方向跑了过去。
凌晨三点半。
除了被埋在实验室下面的孤狼二连和三连，五百多具遗体已经收整完毕。
“给东北抗日联军和刘章发电，让他们撤退吧。”
白罗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换做是以前他一定会让刘章继续埋伏，赌宫本一郎会在好奇的驱使下，带队出哈尔滨。
可今夜的他，不敢再赌，他害怕了。
他怕，他怕自己的一个失误，再次搭上几百条性命。
就像他没想到小鬼子会被监狱里挖出一条地道，瞒天过海，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返回佳木斯的途中，白罗仍然是采取昼伏夜出的策略，他害怕小鬼子的轰炸机会尾随而来。
第四天，清晨。
白罗带着这群残兵败将出现在了佳木斯的西城门前。
难道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白罗看着城楼上增加了一倍的岗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刘章，你带大部队继续前行，孔祥林，你带孤狼一连跟我走。”
犹如惊弓之鸟的白罗，害怕再发生些什么，带着孔祥林他们直奔军营而去。
本想找参谋长徐清风询问情况的白罗，刚一进军营，就看到所有人的脸上带挂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发生什么事了？”
白罗拉过身边的哨兵。
“旅长，您可算回来了，参谋长他，他…”
哨兵的眼泪宛如决堤的大坝，连话也说不全了。
参谋长怎么了？
白罗猛的推开哨兵，直奔参谋部而去。
在他的记忆中，徐老爷子除了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喜欢泡在参谋部里，说是这样踏实。
“砰。”
参谋部的房门被他猛的推开。
不在？
不仅如此，整个参谋部也是空无一人。
白罗心中的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玛德，早知道就问清楚了。
白罗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转身跑到广场，再次拉住一名战士：“参谋长他人呢？”
“在，在房间里…”
得到准确答案的白罗，转身就跑，丝毫没有留意到
战士欲言又止的表情。
“砰。”
又是直接破门而入。
“旅长您终于回来了……”
守在床前的几名作战参谋看到白罗的出现，再也坚持不住，一个个放声大哭。
白罗愣住了，惊恐的看着床上那个被白布蒙住身体的身体。
“这，这…”
白罗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他心中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老爷子受伤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老爷子跟他开的玩笑！
白罗颤颤悠悠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一角。
下一刻，身躯如遭雷击一般倒退数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噗…”
翻涌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
“旅长…”
众人慌作一团。
“滚开！”
推开想要搀扶的王鹏，白罗再次走到床前，无比轻柔的抚平着被他弄褶皱的白布。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
听完事情的经过，白罗的内心充斥着悔恨。
如果他加强对民兵的审查…
如果他强硬的给老爷子安排警卫员…
如果他…
老爷子会不会安然无恙？
“旅长，您的伤势…”
王鹏满脸担忧的问道。
“无妨，当务之急，是让老爷子入土为安。”
白罗毫不在意的抹掉嘴角的鲜血。
当天下午，一口十六人抬的棺椁出现在了佳木斯的大街上，披麻戴孝的白罗走在最前面。
身后是刘章、李宏、孔祥林、马闯等人…
老爷子一生无儿无女，他们要用最合适的方式送他最后一程，让老爷子到了天堂也风风光光的。
闻讯赶来的老百姓们，泣不成声的目送着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
白罗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烈士陵园，不止一次的跟白罗说过，等他百年之后想葬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当了一辈子的兵了，他要好好享受享受。
“老爷子，这儿依山傍水的，您老还满意吗？”
白罗指着不远处的松花江，眼中尽是不舍。
让刘章他们先行回去后，白罗孤独的躺在这座新坟包前，右手无意识的摩擦着石碑：“老爷子，以后我再犯糊涂，谁来骂我啊？”
徐清风之墓，不孝子白罗立。
十一个大字诉尽了他心中的想念。
虽然老爷子总是骂他，可二人的相处模式像极了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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