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可愿意
“殿下,一月之期已到,在下来辞行。”自那日校场后,李忱就没在东宫出现过,闻人宁恢复了没人逼着跑圈也没人逼着练功的日子,却变得不似往日闹腾。一月期限一到,闻人启上朝回来,就听说李忱已经候在外殿。
“谁说让你走了?阿宁的意思?”闻人启见他将出入宫门的腰牌都归还在了桌上,眉头微皱,问道。
“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闻人宁先是听到李忱回来的消息,从校场飞奔回来,再是听到他要请辞的话,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未经通报直接闯进来了。
“见过小皇孙。”李忱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行礼。
“免礼免礼,李忱……不,师父,我对你很满意,请你继续当我老师。”不容李忱拒绝,他又继续说,“我知道,大家平日夸我武功好多半是让着我,可我是真的想要出征,我们元国以武建国,泱泱天下,终有一日尽归我国土,而我希望,那样的一天,有我的一份力。”这种话,闻人启以前从未听他说过,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孩子,他一直想替兄长好好护着他长大。“师父,我今年十岁,听韩朔说,我父王第一次挂帅出征的时候是十五岁,那么我还有五年,这五年,你让我怎么训练我绝不反驳,我保证,你别走好不好?”说到后来,他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第一次见小皇孙这么……谦卑吧。
“小皇孙言重了,李忱功力虚浮,不过会些拳脚功夫,空谈理论,愧不敢当。”
“李忱公子,不仅是阿宁,如果本宫也开口请你留下呢?”李忱佯装惊愕,很快敛起神色,“本宫治国需要人才,你的才能应该也不甘愿屈于做一无名江湖客吧,本宫会禀告父皇,封你为五品将军兼皇孙师,随奉我东宫,你可愿意?”
他问,你可愿意?他在询问,而非命令,李忱想,十年过去了,太子依然还是当初的太子哥哥吗?十年分别,五年执政,都没改变当初那个少年的温润之气吗?
“谢太子。”
回到客栈的李忱依然心事重重,不日,他就会是朝廷的五品将军,东宫太子的身边新侍,一切朝着计划顺利前进,只是不知前景当如何。
太子代掌朝政,但每逢大事,闻人启都会入皇帝闻人易寝宫报告,闻人易也会偶尔上朝,封赏大事闻人启自是不敢擅自定夺。李忱被封为五品将军的那日,是闻人易时隔三月的再一次上朝,圣旨写得言简意赅,无非是智勇双全、可为皇孙师、协助太子处理常事之类的。李忱看着高坐在龙椅之上的闻人易,发几乎已全白,精神矍铄之中带着一丝病态,时常的咳嗽也并没有掩去半分这位君主身上的威严之气。因为入朝为官,还被赐了座城西不大不小的府邸。退朝的时候,李忱听到几位大臣议论纷纷,对一介江湖客如何耍计赖上小皇孙又巴结太子爷描述得入木三分。
“你就是李忱?”
“阿宁挂在嘴边的师父?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角儿呢,结果如此平平无奇。”李忱见前面二人挡住去路,还瞥了两眼他脸上的疤。看这打扮,应该就是当今的二皇子齐王闻人勤和七皇子越王闻人钰。此二人一母同胞,性格却相去甚远。闻人勤善诗词歌赋,和高战二人,以文采著称,元国上下恐也只有外出游历的温娆史官可与之一比,不过在这个以武建国的朝代,文采可让人多看一眼,却不见得会高看一眼。且齐王不善交际,面上寡淡,除了上朝,更喜于在府邸内作词绘画,除了常与高战切磋文稿,少见其与外人走动。而七皇子越王闻人钰进出风月之地就像家常便饭,虽与齐王一母所生,却与太子更为亲近,闻人宁嚣张跋扈、追鸡斗狗习性的养成少不了这位的功劳。
“微臣本就是江湖粗人,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娇生惯养,若都不是平平无奇,对两位殿下岂不是侮辱?”李忱手上行着礼,嘴上恭恭敬敬,说出的话却另有一番意味。
“二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讽刺我们吗?”闻人勤对李忱的话也不恼,觉得这个东宫新人倒有点胆识。闻人钰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你多干点正事儿,别成日花天酒地,整个都城都知道你七皇子的大名了。”因为要和皇帝议事,出来的稍晚一些,一出议事殿的门,就见闻人钰在那里叽叽喳喳的。
“参见太子殿下。”三人朝他行礼,闻人启一手轻摇折扇,一手背在身后,“不必多礼。”
“四哥,你这个新随从好生厉害,你别让他带坏了阿宁。”
“得了吧,阿宁的毛病哪样不是你教的?”闻人勤都听不下去,笑着调侃,和闻人启相视一笑。
“三位殿下,微臣先行告退。”李忱正欲离开,被闻人启叫住,“等等,本宫同你一道回去。”回去的路上,闻人启敛起方才的笑脸,神情严肃。
“殿下在想什么?”
“哦,李卿,你的府邸修葺尚需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还是先在东宫住下。”他说话的时候并未转头看他,也没看到李忱微愣又点头的模样,长吁了口气,道,“东南水患又开始了。”夏日多雨,东南一带更甚,雨水来得早又下得久,每年进入暴雨时节,总会引发水灾,朝廷年年拨款,年年修堤,却并未阻止水患的发生。
“殿下,民生疾苦不是你叹口气就能解决的,朝廷就没有应对的措施吗?”
“拨款、修堤,年年都在做,但是年年仍有水患。”
“所谓堤坝,年年修,年年废?殿下,您可见识过您拨出去的修堤款和赈灾银是如何一钱一两花在治理水患上?”李忱话说半句,未再继续,他这些年,游历南北,亲眼见过水患之下百姓流离失所,也见过大旱之中农民颗粒无收,他从不对这个朝廷抱有期望,可在那一刻,竟也希望闻人易这个皇帝在不择手段的同时能保有一丝爱民之心。直到闻人启执政,他体察民情、挂念百姓,好像和闻人易真的不一样,但是他也不过是代理朝纲,他手下的那些大臣,仍然是闻人易统治下的那些贪腐之人,年年拨款,又有几分真正落到难民手中,又有多少真正用来治理水患?
这边闻人宁刚在高战的文渊阁上完课,“阿宁,最近表现不错,上课、练字都专心多了。”
“因为我师父说,做事情要沉得下心,不能心浮气躁、虚度光阴。高战叔,午时过后我就要练剑了,今日就不在你这里玩了。”火急火燎往外冲,正往里走的闻人勤差点被撞得一踉跄,“阿宁,慢点跑。”又转头问高战,“阿宁这么急冲冲去哪里啊?”
“说是回去练剑。”高战收拾了一下闻人宁留下的笔墨,又铺上了一张新纸,开始练字。
“你怎么还有闲情练字?”说是这样说,闻人勤自己却也悠哉地盘腿坐在案边,斟满了一杯茶。
“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还不能练字了?”高战虽是一介书生,却并不文弱,常穿官服,身为文渊阁大学士,日常管理皇子皇孙的读书、史书文稿的记录等,不忙碌的时候喜欢喝茶、练字、读书、写诗,他和闻人勤就是以诗结缘,倒成了莫逆之交。
“三个月后,就要任命下一年的史书编纂史官了。”史书编纂史官是指,负责元国国家事务的真实记录,不受君主在内的任何人的干涉。史官一职独立,可身兼别职,但是当进入史官编纂工作时,任何人不得打扰、干预,编纂文稿具有绝对保密性,除了史官及其下属,任何人不得插手,一经完成,便封存于库,每年年关过后,由史官将前一年确定摘录于史书的要务文稿面呈皇帝及机要大臣阅览,确有错误,进行修改,修改前后内容对比需注明并公示,任何人不得借权生威进行有利言论修整。核对完成,交由史官保管,四年记录完全,编为一卷,三卷称为一总卷,又称上、中、下三卷,纳入史库之后,非经国之大事,不得随意查阅。这五年来,都是高战负责编纂,其文笔锐利大方、做事公正无私,编纂工作得心应手,是以连任五年。不出意外,今年仍会是他,可偏偏,意外到来了。“你知不知道,过两个月,温娆要回都城了。”
“哦?”高战笔尖一顿,温娆,实为燕王闻人严之女闻人娆,朝中人更常称为温娆史官。元国史书编纂史官初始并不是每年选拔制,而是由闻人一族的人担任,等史官年事高不适合继续从事编纂事务时,再由该任史官从其他闻人氏族人中挑选新的继任者,除了储君之外,皇子皇女皆在其列。温娆之父闻人严身任史官长达二十年,直到十年前身故,由其女闻人娆接任,她不愿编纂工作受郡主身份所累,习惯自称温娆,也因为编纂成绩较好,一时之间,“温娆史官”的名声远超过“闻人娆郡主”。只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在五年之前她突然向皇帝呈递外出游历的奏折,她说希望去游历学习,归来日为元国编纂再出薄力。“温娆,是你堂妹吧,你怎么还为我担心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都五年没见了,你入朝的时候她已离开,你是没见识过她的笔下功夫,你们如果公平竞争,你不见得能赢。”闻人勤又斟满茶,高战不以为意,温娆这些年虽然销声匿迹,但是民间关于温、高、勤三人诗文鼎立的传说他也略有耳闻,未谋面,却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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