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事定

　　这样当众被人揭穿老底，萧扬欢都替寿郡王脸红。偏偏这揭老底的人还比自己厉害，寿郡王在脸红之际，还要一尝几分憋屈。

　　乐阳大长公主是中宫嫡出，品行出众，在世宗一众子女中也是佼佼者，而寿郡王是宫女出身，母家势力薄弱，自己也无甚本事。长此以往在乐阳大长公主面前，自然而然就气短几分。

　　训斥了寿郡王，大长公主温和的看了元康帝一眼，“你就是心善，寿郡王内宅不修，才酿成今日的祸事。你是南楚皇帝，国事家事都要管一管。今日孤仗着身份替你拿了主意，你莫要怪孤多事，寿郡王府不宁，也多半是因为世子之故。今日这世子之位该定下来了，而且，寿郡王年纪一把，是该退下来好好颐养天年了。”

　　寿郡王一愣，淑太妃笑问，“大长公主可是心疼皇上和郡王的，只是崔王妃只怕不肯！”

　　乐阳大长公主眯了眯眼睛，半合的眼睛陡然睁大，看向淑太妃的眼神犀利而清明，“谋害侧妃庶子，纵儿子们内斗，哪一桩，哪一件都能休弃了她，如今不过是顾着体面二字，赏她一个去处！若是再闹，孤看，皇陵或者太庙或可让她了此残生！”

　　元康帝蹙眉，“皇姑，是否太过了些，不如就囚禁在王府的别院中，不许进出，如同皇叔禁足二堂兄夫妇一样！”

　　萧扬欢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元康帝的身影一眼。

　　乐阳大长公主笑道，“你是皇上，理当按照你的意思办，只是别的不说，老二夫妇不能轻饶，但也不能丢了天家的颜面！”

　　元康帝道，“侄儿明白。”

　　因为有了乐阳大长公主的到来，柳三姑娘的事情倒是很快就解决了。元康帝下旨，彻查柳氏出逃一事，所牵涉人员，不容留情。柳氏腹中的孩子也没能救下她一命，而是被赐了自尽。

　　寿郡王禅位世子寿郡王长子，诸子皆有封赏，老寿郡王夫妇居王府别苑养老，二公子夫妇因刘氏之事，褫夺封号，降为闲散宗室。

　　立政殿内殿中，大臣们尽数退去，寿郡王也被人连同圣旨一道送回寿郡王府。眼下，只有一众宗亲和内廷的太妃们。

　　“多年不见汝安了，倒是越发出色，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如同初春的花儿似的，正值芳华。”乐阳大长公主目光散散的落在与她对面而坐的萧扬欢身上。

　　萧扬欢颔首浅笑，“儿臣不敢叨扰大长公主清净，恐惊扰您的病情，只遣人送了些药材补品。”

　　乐阳大长公主看着她，唇边缓缓扬起一个笑意，神色和缓，“心意到了即可，孤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大长公主自然最是宽宏大量的，汝安一个孩子，才回京这些日子，王府又出了好些事情要她理会，皇上皇后时常留她说话，便是妾今日也是头一遭见她呢！”坐在一侧的张贤太妃娴熟的同大长公主搭话。

　　乐阳大长公主问道，“李家的事情，孤有所耳闻，你若是生气，大可处置了他们，这样郁结于心，只会害了自己的身子！须知，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何况，你年纪还小！”

　　萧扬欢摩挲着身上佩戴的海棠纹玉佩，笑问乐阳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体恤儿臣，儿臣感激不尽。只是皇叔已经做主处置了挑衅天家威仪，窥伺帝踪的人，儿臣并无不服，只是感怀身世飘零，不思饮食！”

　　乐阳大长公主拧眉看向她，好一会儿才说话，“既然过去了，就该放下，不必执着于此，你在寺中修习三年，更明白放下比执着会更好！寿郡王府有帝后照拂，阿平是先帝的嫡长孙，昭哀太子唯一的儿子，他的未来自来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萧扬欢淡淡一笑，“多谢大长公主宽宥。”

　　元康帝处理完手中的事情，正好听到乐阳大长公主和萧扬欢的谈话，他接嘴道，“侄儿有桩事情，拿捏不定，想听听皇姑的意思。”

　　乐阳大长公主喝了一口参茶，点点头，“你说。”

　　元康帝将内廷之权的商议结果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淑妃之位不能空缺，而历代的规矩又不好改，只能听听皇姑的意思了。”

　　乐阳大长公主看着淑太妃长叹一声，“淑太妃在先帝一朝本就是代掌皇后之职的皇贵妃了，按照规矩册封为皇贵太妃无可厚非，但是你说的对，我楚国历代太妃中，从未有过皇贵太妃。盖是因为皇贵太妃身份太过尊贵，已经是半个太后的尊荣了。”

　　淑太妃笑道，“妾倒是不想理会这些琐事，在寿安宫中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元康帝眉头紧皱，“宫权一事，确实没有可以胜任的人选！即便迎了淑妃进宫，也不能及时处置宫务，只怕会耽误了国事。”

　　乐阳大长公主神色温和，看着萧扬欢闲闲道，“你是在先帝的龙案前长大的，只怕淑妃进宫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萧扬欢颔首，“儿臣思虑不妥，未曾顾忌到新晋淑妃不熟宫务，皇上不允也是有理的。”

　　“妾母家的几个孩子资质不可，进宫只怕徒增麻烦。”淑太妃淡淡道。

　　“皇上不允，自有不允的考量。”乐阳大长公主眸光微微一动，“杨家富贵荣华，天下尽知，淑太妃一直安守本分，皇贵太妃未必不可，只是杨家总要拿些什么来换才是！”

　　这话却是正好落在了元康帝的心里，他看向淑太妃，笑容缓缓盛开，如同幽夜中的罂粟一样，叫人心生寒意。“娴元皇姐的小儿子还有一段日子也该过生辰了，许久不见，朕心里也多有惦念，明日朕宣她们一家子进宫说话。”

　　淑太妃缓缓道，“是啊，大哥他们此番进京就是为了见一见这个孩子。”

　　“那就一起进宫见见，一家子在一处也好说说话。”张贤太妃提议道。

　　元康帝颔首。

　　出了启元殿，淑太妃无声无息的舒缓浊气，张贤太妃笑道，“一晃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姐姐，你我也老了！也该替孩子们打点未来了。”

　　跟在后面出来的萧扬欢，不知怎么的，听了这话，心中没来由的一颤。

　　张贤太妃似是注意到了萧扬欢，她笑问，“阿难也该多进宫走动走动，从前裕王最是和阿平合得来，反倒是如今，叔侄二人鲜少在一处亲近了！”

　　“太妃娘娘是知道的，阿平身子不好，了智大和尚在离京前嘱咐儿臣，让他八岁前少在人前行走，多念佛，增福增寿。如今回了京城，初一十五，我们王府都是食素，只是期盼阿平能平安康健些！”萧扬欢道。

　　张贤太妃听了露出可怜之色，“倒是难为你了，真叫我们心疼。”

　　“熬过去就好了！”淑太妃温声安慰道。

　　萧扬欢垂眸，“有娘娘们担忧，儿臣不觉日子苦。”

　　而留在殿中的姑侄二人，说了半日的话，乐阳大长公主出宫回府后不久，又请了太医上门。

　　回了王府，郑嬷嬷吩咐人赶紧上粥，看着萧扬欢伸手捂着腹部，脸色泛白担忧道，“连着饿了三四日，这身子如何受的住！可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萧扬欢无力的摇摇头，“不用了，才出宫就要召太医问诊，只怕皇上新来该不快活了。今日辛苦嬷嬷了，只是不这样，恐怕我今日才跨进启元殿中，就有一场灾祸等着我！”

　　想起今日在殿上，列坐的大臣和宗室，还有元康帝的态度，郑嬷嬷心疼不已，连忙将谷秋端来的小米粥放在冰坛旁，吩咐谷秋不要凉过了。

　　“怎么会，皇上可是您的嫡亲叔父，皇上能登基，您出的力是最大的！”郑嬷嬷低声道，“何况今日好些朝臣都在，还有内廷的太妃们！”

　　萧扬欢笑容无力，“嬷嬷，你见过皇上要人死，谁还敢拦着么？你也说了，皇上能登基，我出力最大。那么别人呢？比皇上更亲近的人呢？我会不会也是如此？”

　　郑嬷嬷一脸惊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嬷嬷，今日只是开始而已。不过乐阳大长公主说的是，用自己的康健来作为筹码，这个法子太蠢了！”萧扬欢淡淡道，“我不能坐以待毙！”

　　之后，萧扬欢就开始慢慢将养身子，与此同时，元康帝和杨家也达成了协议。

　　萧扬欢端着一杯温水坐在书房的塌上，对回话的黑云问道，“每年十万两银子，对虚空的国库倒是可以一解燃眉之急。”

　　黑云回禀道，“除了每年十万两银子之外，皇上和杨家还商定，只要淑太妃在世一日，宫中就不再迎杨家嫡女进宫为淑妃。淑太妃在皇后病愈之后，要将宫权交还给皇后娘娘。”

　　“杨家答应了么？”萧扬欢沉声问道。

　　黑云点头，“杨家嫡女出走江南，杨侍郎的嫡次女于人有私情，这两件事情本就是对皇上和天家的不满，皇上如此退步，杨家不敢不应。”

　　“皇上当真是能屈能伸！”萧扬欢捏着瓷碗，看着里面的温水倒映出自己清晰的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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