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回京

　　廉郡王府不可谓不气派，门庭高悬，院堂众多，假山池水，奇花异草，便是回廊上用的木梁都是色泽浅黄，纹理雅致的梓木。而众多梓木又以产自滇西高原上的梓木为上佳，这座府邸中所用的所有木材都是选用滇西梓木。

　　虽然梓木不如楠木贵重，但比之楠木也有可取之处，便是它质坚如铁，耐潮湿，虫菌不侵，更具芬芳。

　　所以，随着两部官员引着众人往内走，每到一处，即便没有花卉的地方，也有淡淡木质的清香，这香味沁透心脾，安神宁气，十分好闻。

　　纵观整座府邸，建造之初便是为太宗嫡女上仙公主的公主府。太宗子女众多，光是长成的公主就有十二位，但是最得宠的只有体弱多病的上仙公主。

　　传说这位公主肖似太宗的亲妹妹，而且又是皇后所出，加之聪慧灵敏，故而十分得太宗和孝娴皇后的疼爱。

　　只是后来因为当年惨事，太宗诸多子女存世不多，此间第一任主人不过住了半年，也早早离世。

　　而这里就沉寂数十年，直到她的第二任主人大长公主入住。

　　太宗晚间的那场惨烈的祸事之后，高宗即位后并无子嗣，而太宗仅存二子一女。当时这位年幼且失母的大长公主，被皇嫂孝智皇后抚养在身边，几尽恩宠，后来这位公主嫁给了几乎惨遭灭门的孝智皇后的母家。世宗便为其挑选了这么一处宽敞的府邸为她的公主府，直到大长公主去世后，才被收回。

　　直到如今改换门庭，成为了廉郡王府为昭哀旧人的居所。

　　一番游历下来，萧扬欢对整座郡王府有了大致的了解，庭院翻新，门梁涂漆，重挂纱幔，重新收拾过的府邸，比之承欢宫更加宽敞素雅。

　　“公主觉得如何？”为首的官员见萧扬欢几人顿住脚步，拱手问道。

　　萧扬欢低头看向萧昭佑，后者小大人似的点点头，萧扬欢这才道，“郡王与本宫都觉得很好，辛苦诸位，朱公公着厚礼送诸位大人出府。待得本宫与众人安置下来，便进宫向皇上、皇后谢恩。”

　　两部官员在朱公公的带领下退出了正院明辉堂，萧扬欢这才温声对众人道，“昨日起就开始准备回京，今日一早又赶了这一程，如今可算安静了。”

　　崔良媛掩唇笑道，“妾与几位姐妹觉得虽然疲累，但是却十分高兴。”

　　郭昭训也笑道，“可不是，如今算是扎根在此，心也定了不少。”

　　众人多有附和，言笑盈满一堂。

　　话虽这样说，但到底都是身娇肉贵的人，一路舟车劳顿，没多会儿就累了。

　　萧扬欢看向回来后的朱公公道，“公公，你且派人引着众位去分派好的院落安歇。”说着，她又对众人道，“若是有不合心意的，别拘着，都是一家人，遣人来告诉我，要长久的住下去了，得要舒心才是。”

　　众人起身，道谢后各自退下。

　　冯常卿和冯文白也跟着起身，冯常卿敛衽行礼，“臣女也告辞！文白你留在郡王府，待阿姐安顿好之后，再让人来接你去外家。”

　　冯文白虽有不舍，但还是乖顺的点点头。

　　朱公公为其安排马车，送冯常卿去卫家。

　　诸般事定后，几人这才往明辉堂后面的世安堂而去。世安堂坐落在整座府邸的正中，是一府主院，也是郡王府的主人廉郡王的萧昭佑的居所所在。

　　萧扬欢一行人站在义门处，她微微躬身对萧昭佑道，“前面的那气派恢弘的主院以后便是你的居所，左边的这个小院子，阿姐把它化作你的书房。以后和翰林学字念书就在那里，小院子挺宽敞，以后练武也在那里。”

　　萧昭佑带着好奇打量了这处新的居所后，问萧扶欢，“阿姐和二姐姐住哪儿？文白呢？”

　　萧扬欢指了指西面的那座院子，又对萧扶欢道，“你年纪见长，此番生病后，我决心你自己一个人。只是选来选去，着意两处院子，一处是挨着我的院子，嘉合院的彩韵院；一处是世安堂后面的出岫院，出岫院旁边就是几位娘娘的居所。”

　　萧扶欢两项比较，最后选了略微宽敞一点的出岫院。

　　至于李冯文白，萧扬欢为其择了靠近前院的一处清爽的疏影院，隔壁便是为李翰林安排的歇息之所。

　　幸而朱公公办事稳妥，几位庶母对各自的院落十分满意，之后便是各自归置自己的箱笼，稍做歇息。

　　萧扬欢的嘉合院士一早就被朱公公比着承欢宫正殿的规制布置好了的，眼下只需将从庄子上带回来的箱笼归置后，就可歇息。午膳后，萧扬欢在内室的软塌上歇息，听得外头有说话声，便问了一句。

　　没多会儿就见谷秋走了进来，回禀道，“公主，谨容华殁了，新出生的小公主被皇上送到了立政殿抚养。”

　　萧扬欢坐直了身子，伸手推开了内室的窗户，正是嘉合院的小花园，都是从承欢宫挪来的山茶花以及上林苑中的奇花异草，还有两株早些年昭哀太子为太子妃谢氏亲手栽种的海棠树。

　　此时正是五月中旬，山茶树和海棠树都过来花季，不见繁花，唯有一地的翠绿清幽。

　　时有清风，带着梓木独有的清香，萧扬欢淡淡道，“你回头问一问，谨容华死前，可有传出什么话来？”

　　“公主，谨容华的身世，咱们到底再多有联系。”谷秋回道。

　　合上窗户，萧扬欢侧身道，“终究是我将她推进去的。”

　　“可是，咱们废了诸般心思将她送入内廷，她数次违背您的意思，还有孕生下皇嗣，已经是造化恩赐。”谷秋气结道，“何况谨容华的大哥和福伽嬷嬷已经给了足足的银子远走他乡，您给的不能再多了。”

　　萧扬欢沉默片刻，“罢了，你去库房挑选一些可用的物件备做贺礼，明日见了皇后再说。”

　　谷秋退下。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萧扬欢早早起床梳洗，因这是多年不见故而需要格外甚重装扮。

　　白妈妈从衣柜中取了一身黄色绣鸾凤纹宫装，又选了一套紫玉头面，“公主觉得如何？”

　　萧扬欢笑着摇摇头，“今日还未出孝，便是去面见皇上皇后，也不能太招摇。不过，宫中添了皇嗣，往日里穿的十分朴素，今日却是不成的。”

　　白妈妈闻言，又转身取了一套九成新的茜色云纹棱纱宫装，这才为萧扬欢梳妆起来。

　　半个时辰后，萧扬欢对镜一瞧，镜中美人也正看了过来。发髻上戴了一顶珍珠翡翠银莲冠，再有两三支小巧的银制孔雀纹衔珠发钗穿插其间。一双眉眼稍点粉黛，笑起来格外温柔，脸颊如瓷般细腻，耳朵上一对圆润的珍珠正点缀着，朱唇半合，说不尽的风流。

　　“瞧着还是素净了些，去取条皇后赏赐的那条金镶玉的腰带来。”萧扬欢吩咐道。

　　用了早膳后，同崔良媛商量，请她继续照料郡王府中事务，便带着弟妹除了王府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内廷而去。

　　今日陪着几人同行的都是从内廷出来的嬷嬷个宫女，尤其是萧扶欢身边的人，除了金嬷嬷就是重锦伺候着。

　　萧扶欢今日也是用心打扮，因着还是小姑娘，不过是一身往日里最爱的嫩色衣裳，头上一点金银点缀，倒是脖子上的那支项圈宝石翡翠，很是不凡。

　　倒是萧昭佑今天穿的一身宝蓝色衣袍，很是精神。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来，一行人站在宫苑大门时，天色还早。晨光明丽璀璨，照射在巍峨森严的宫苑上，琉璃瓦在灿烂的阳关下，发出灿若金子一样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萧扬欢的错觉，她觉得脚下的汉白玉地砖都有着不同从前的感觉，倒是宫门上的三个大字，一如往昔。

　　得了消息的嬷嬷见萧扬欢几人来了，立即迎上前来。

　　“奴婢钱氏，在启元殿伺候，奉皇上口谕，请公主、郡王和县主往启元殿去。”钱嬷嬷上前一步见礼后温声道。

　　萧扬欢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几乎同时她含笑问道，“皇上今日的早朝散的早，若是因为我们之故而耽误朝政，倒是叫本宫愧然受之。”

　　今日伺候在萧扬欢身边的是谷秋和叠翠，二人和启元殿的人都不大相熟，而福全公公因为萧昭佑新居的布置不合心意，眼下正留在府中操持此事。故而，朱公公跟在了萧昭身边。

　　钱嬷嬷低头笑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是今日皇后娘娘也在启元殿。”

　　“是么？”萧扬欢斜了一眼带路的钱嬷嬷，“料想是皇上文治武功，这天下太平，皇上才有空闲来理会我等闲人！”

　　“公主过谦，您身份贵重，这几年在清净寺，皇上和娘娘们都是时常念叨的。”钱嬷嬷回道。

　　如此寒暄着就过了太和殿，转过弯就到了启元殿的前广场上了。

　　萧扬欢眼眸一扫，心里微微一沉，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

　　广场上巡逻的侍卫比之之前多了一倍，若非重大事情，启元殿时不会如此。

　　越发靠近启元殿，萧扬欢心里更没底。

　　站在启元殿廊下，萧扬欢几人在外等了一盏茶后，才有人出来，却是个熟人，赵常公公。

　　赵常公公看了萧扬欢一眼，面带笑容，“奴才给公主请安，好些日子没见着公主了，皇上请公主郡王和县主到东厢房稍作一会儿，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商议事情。”

　　一行人在东厢房坐下，赵常才上茶，萧扬欢心神不定，又不敢流露一二，叫弟妹跟着惊慌，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听得外头有动静。

　　萧昭佑还好，萧扶欢悄声问，“阿姐，这是怎么了？”

　　萧扬欢睨了她一眼，她低头，不在说话，但是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谷秋这才得令出去看了一眼。

　　一盏产还没用尽，谷秋就惨白着脸色进来了，在萧扬欢耳边低语几句。

　　果然还是出事了，还正巧被他们姐弟几个撞上了。

　　萧扬欢在一阵心慌之后，也有一点终于来了的感觉，她转头看向跟来的几人，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几个呼吸之后，沉声吩咐。

　　“阿芙，阿平，今日出了些茬子，只怕是不便见到皇上皇后。待会儿阿姐想法子让你们离开，去承欢宫待着。”

　　“金嬷嬷，本宫将郡王和县主交给你，待会儿你自带着他们去承欢宫，宫钥落下之前，若是本宫没来，你们自行出宫，遣人去谢府。”

　　“朱公公、谷秋你们二人随本宫走一趟，去见一见皇上皇后！”

　　说定之后，萧扬欢牵着一双弟妹走出了东厢房，这会儿赵常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只有苗平在外头守着。

　　苗平见她出来，正上前准备安慰两句，不想萧扬欢先他开口了。

　　“今日匆忙，本宫将从清净寺带回来的经书和佛珠给落在马车上了。”萧扬欢和颜悦色道，“眼下皇上还有会儿才能见本宫几个，不如让我身边的人跑一趟取来。”

　　苗平忙道，“既然是带给皇上皇后的，怎敢劳动公主身边的人，不如奴才遣人去取。”

　　“那怎么行！”谷秋急切道，“那里面可是有了智大和尚带回来的书信，都是县主帮着收捡，我等都是不能碰的。”

　　萧扬欢瞪了她一眼，谷秋这才知道自己失言，随即闭嘴低头。

　　苗平是贴身伺候元康帝的人，自然之道了智大和尚捎回来的信笺的重要性。以往这等东西都是由专门的人送来，这启元殿中，即便如他这般得用的人，轻易不能触碰。这样一来，他也不敢阻拦，只是。

　　许是看出了苗平的犹豫，萧扬欢浅笑道，“本宫经年不见皇上皇后，候在殿中等着传召，只是让两个孩子去取，若是公公不放心，遣人跟着就是。”

　　苗平连忙笑道，“公主说哪里活，奴才怎会怀疑公主用心，不如奴才派人跟着郡王和县主？”

　　萧扬欢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随后她握了握两个弟妹的手，“别忘了阿姐的叮嘱，只拿东西，早去早回。”

　　萧扶欢和萧昭佑两个低低的应了一声，走出了启元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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