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复语翻硕是夏辰的第一选项，但是学硕的学费较之专硕要低很多，结果就是夏辰选了一点也不擅长的语言文学。

　　九年过去了，夏辰架上的《神曲》和电脑里的文档从没有被打开过。夏辰害怕，怕自己不够慎重，怕自己不能理解，更怕自己像林辜所说，没有真心。只是阅读，不用那么紧张，夏辰安慰自己。夏辰买到的是语言最简洁的一版译本。夏辰在摸到书的一瞬间，决定放弃。她找出了电脑里的珍藏，诗体译本。本来的计划是借白话译本先了解文本内容，首选应当是避开诗体。

　　同年冬天，夏辰成了一个毫无名气的原创写手。夏辰的野心，在于从戏曲、摄像、绘画和设计里，找到写作的风格。原创是辛苦的，是从零开始，依托应用里概率随机的推送情况，把自己的作品呈现在读者眼前。它不像同人类作品，原创作品没有热度积累，在万千作品里足够优秀才能脱颖而出。甚至足够优秀也只能埋没在文山当中。因此原创不能被夏辰当作赖以为生的工作，至多算是一个爱好，是一个投入极多，回报接近于零的爱好。原创作品的传播，正是马太效应的真实写照。曝光度高的作者，新作也会越传越热。曝光度低的作者，作品越写越冷。作者受读者喜好牵制，作者被读者思路影响，同时作者影响读者的想法，作者培养读者的阅读喜好。创作过程考验作者有没有耐心一直籍籍无名，直到完整的作品出世再交付读者评判。阅读能力考验读者有没有耐心等待好的作品，不被其他流俗泛滥的文字污染了眼睛。

　　夏辰好交际，但是她庆幸创作的时候，她拥有孤独。

　　夏辰登录了平台，因为连接原因，自己的评论并没有发出去。评论区已经出现了一个口气很相近的评论，如果不是夏辰本人，一定会认为这一条评论是夏辰的手笔。吃瓜吃到自己已经很可笑了，吃瓜评论还能被他人代表就更可笑了。更何况还是一条引战评论。整个事态开始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夏辰深知林辜的个性，平时采用更为和蔼和柔软的态度和他相处，尽量避免产生冲突。也正因为是匿名，夏辰也只能看着林辜被戳伤而没办法有所行动。此时夏辰急得有如锅上油煎的蚂蚁。

　　尹风按住了夏辰的手，“如果是林辜，他怎么可能认不出你的笔迹。尤其你永远不会在一段话的开头用英语，至多用俄语，这个习惯连我都知道。他不会不知道。你应该相信他。”夏辰：“常言道，有缘相聚，我没能和他好聚好散已经很愧疚了，怎么还要落井下石，无中生有呢？不想让他多疑罢了。”尹风：“你有愧于他，心里知悉就够了。这个时候你做解释，哪怕再多说多少句都是错话。不如不说。”夏辰：“我夏辰承诺，对于林辜，永远不会有一句负面评价。”尹风：“好啦，知道你是这样的。你对我倒是也承诺一下。”

　　夏辰：“同时承诺，对尹风只说真话，好了吧。”

　　事实是，直到深夜夏辰依然忧心忡忡。

　　“通读中外文学作品，爱是永恒的创作主题之一。无论是《牛虻》，是《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是《聊斋》。爱情可能不是这些文章的主旨，但这些书里对爱情的描写也十分精彩。有一种观念，说中国人和中国文化里有外国人所不能理解的一种爱情。叫做恩爱。中国人用一个“恩”字，很精准地定义了爱情转化为亲情之后，双方相处的状态。我更倾向于用相敬如宾，礼尚往来与和谐共生来表达这种关系。然而西方作品中有没有不同形式，但是同样能震颤人心的感情呢？有，我举了《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个例子。盖茨比的爱，更像是一种自我满足和梦想的单方面完成。他对黛西的追逐，在得到黛西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意义。因为他追求的美存在于追逐的过程当中，得到答案的时候，他就发现，黛西不过也是一个普通人，他脑中的至美的神化氛围就荡然无存了，如果我是盖茨比，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开始。好的感情里都有一个共通的东西——平衡。未必是相似，因为成长环境不同，接受的教育不同，个人的思考特征也不同。要处理好关系，不能一味地追求趋同，应该努力达到和而不同的境界。我倾向于用不同的画面记录自己的感受，属于形象化记忆。如果你要求我用音乐来记录，就很不现实。在领悟音乐这个方面，我只能听到最浅的一层，看到最突出的情感，会忽视掉那些细致的改变和更深层次的表达。”说起来，之前有一个人在领悟音乐这方面做的很好。夏辰想到这里，笑着摇摇头。“至于《牛虻》，我请你们在心情愉快的时候去看，但是心情不愉快的时候也可以看。取决于你的承受能力。”夏辰的学生很不能理解夏辰为什么给他们增设一门写作练习课，而且看起来这门课程似乎和俄语学习没有一点关系。这门课并不讲授俄罗斯作品，讲的内容都是有中译本的作品和中国本土作品。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要表达他国的思想。首先要了解本国的思想，本国的语言。你的俄语水平决定你对于他国思想的理解程度，你的母语决定了你自我表达的最高水平。所以我们应该珍视母语学习，就算现在不能够系统地学习母语，也起码要通过阅读进行查漏补缺。”

　　杜铎心里想，老师明明年纪轻轻，怎么满脑都是学业和研究。夏辰用水笔敲了她的头，“专心。”

　　“老师，你有没有最喜欢的文学作品？”

　　回答什么呢。回答她自己当初提出的十万个为什么。“恭喜大家成为我们系的学生，之后你们就要迎来人生中黑暗生活的开始了。祝你们旅程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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