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寒气渐渐散去，转眼又是繁花之期。
草木初发，百花竞相在枝头上施展着魅力。
一日比一日暖和，小娘子们也逐渐褪去厚重冬衣，换上俏丽的春衫结伴外出，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只穿花蝴蝶，又是一道可入画的风景。
刚参加完春闱的书生自然是不舍辜负这大好时光，好好游历一番这繁华的盛京城。
第二日，仲春二月十五，大雍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有传闻这日是花神诞生的日子，因此又叫花神节。
挂画、点茶、插花与焚香被君子誉为四大雅事，相比于其他三项，插花可谓是深入到百姓家，很多寻常人家平日里也会弄点花来装饰点缀。
大雍的百姓非常重视花朝节，这日他们会游园赏奇花异木、到郊外踏青、入庙观拈香祈福还有夜晚逛花朝会。
花朝会一连举办三日，沿街摆满了从各地运来的鲜花花束、盆栽等，各式各样的品种琳琅满目，到了晚上还会点亮制作精巧的花灯。
春闱之后，离女官笔试也越来越近了，因此即便今日休沐，陆云舒还是早早就起来在书房里忙活。
宿鸟归飞，梨花木窗阁渐渐投入昏黄的光影，留下脉脉斜晖。
陆云舒搁下笔，打开案几上的粉色锦盒。
只望了一眼，她便被这支发簪深深经验道了，竟有如此活灵活现的六萼玉蝶发簪。
这是支发簪虽然看起来简约而不繁复，可做工如此精致，用金丝勾勒花朵形状，镶嵌着晶莹透着天水碧色的玉，做出六萼玉蝶的花样，再细细雕琢，用银丝点出花蕊，兼具清新与贵气之美。
嘉月姐真是费心了，她嘴角忍不住上扬，毕竟被偏爱着谁能不高兴呢。
几日前，顾嘉月就兴致勃勃地过来邀她今晚去逛花朝会。
陆云舒看了眼纸上写了一半的文，心中很是复杂，虽说她的策论若是在书院里也还好，可是女官考试可是选拔型的考试，自然要选出出类拔萃的人才。若不写得出彩一些，她担心自己连笔试都过不了。
她心中轻叹一声，抬眼从月洞窗望出去，火红的晚霞如一道道轻柔的丝绸铺满了天际。
罢了，先不管了。今日是花朝节就该好好去逛花朝会，至于其他，先放一边，船到桥头自然直。
半个时辰后，她已经沐浴打扮好，也插上了那支六萼玉蝶发簪。
不久，门外张妈妈便快步走了进来，开心全写在脸上了，她道：“陆姑娘，世子来院里接您了。”
陆云舒不禁有些纳闷，他怎么亲自过来了？
张妈妈神色有些紧张，又支支吾吾地说：“他来了好一会了，只是先前让我先别打扰。”
陆云舒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和装扮，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走了出去。
走下石阶，只见他站在香樟树下，侧身负手而立，仍旧是一副疏朗逸然。
知她来了，他转过身来。
随着她渐渐走近，他面上神色不显，一双清冷双眸依然如同冬日结冰的湖水，深邃、望不及底，忽然他望见她头上带的发簪。
果然很适合她，他眼下隐约泛起几乎微不可察的笑意。
陆云舒向他行过礼，以前两人大多前后相隔一步的距离，不过他今日不知怎么地，似乎一直在等她，最终两人就并肩而行。
待经过顾嘉月的院子，她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心中生出疑惑，低声问他：“难道嘉月姐姐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顾修晏神色不显，只是撩撩眼皮，接着不紧不慢地地跟她解释说：“嘉月正在跟宫中出来的教习许女官学习礼仪，二弟和三弟正忙着准备功课，今日就不跟我们一起出门了。明日也还有花朝会，他们明日再去。”
事实上，为了能与陆云舒独处，他是还是费了些心思，如花费人力物力请到素有贤名且已经出宫隐居的许女官，给两位弟弟出了些“合适”的考题并且安排好明日的武学考校还有就是，让表妹“心甘情愿”陪老夫人在院里清修。
当然，陆云舒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花朝会这样的盛事，他们不出去玩着实有些可惜。
顾修晏见她没有怀疑，而且露出颇为众人惋惜的神情，他忽然有些想笑，觉得她也挺天真的。
前几日听嘉月说她一直在为考试烦心，幸好恰逢花朝节，这才有由头名正言顺地带她出去。
他问她：“你这几日呆屋子里不怎么出来可是因为笔试？”
不提还好，一想到笔试的事情，陆云舒就觉得头大，平日如弯月般的双眉也微微蹙起。
她嗯了声，接着忍不住抱怨道：“这指定要考的内容太多，不吃不喝也看不完，我这接下来不吃不喝也看不完。”
“依我看，这笔试倒是不难准备，你若是为此熬坏身子可不值当。”
看他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陆云舒明白他这是已经有办法，她忍不住问道：“那依大哥看，该从哪些方面重点复习？”
想到她平日里脑袋还算灵活，怎么到这事上反而不知变通了。他轻笑了一声，望向她道：“出题的正是宫中的张靖大人和薛楚泠大人，我打听过了，她们一个当过史官、一个掌管后宫刑罚，你大可以将重点放在这两方面。”
闻言她脸上的愁云散去，又感叹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说完，她给顾修晏投去一个“大哥，你可以啊！”的眼色，不停在心里感叹，这不愧是盛京有名的才子，果然有点东西。
“至于其他，我会根据以往的考题，跟你圈画出重点，剩下的有时间你就读一读，若是来不及也就罢了。”
她眸光一亮，微微翘起唇角，向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靥，“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肯定会帮我的。”
就这样沉浸在喜悦中，她渐渐放慢了脚步，不久就落下他一大步。
他侧身淡声道：“还不快跟上，去晚了就买不到你想要的花了。”
她愣了一下，不知怎么似乎觉得有点怪怪地，不过也无暇多想，带着笑颜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像之前那样与他并肩而行。
徐徐的晚风偶尔牵起两人的衣袂，偶尔交叠在一起，留下几分暧昧的剪影……
花朝会就在海幢街，他们用完饭后，就往这边来了，彼时的海幢街已张灯结彩，一片火树银花，灯影憧憧，盛况几乎可与元宵节有得一比。
与元宵节不同的是，这条街上的小摊上摆满了各地运来的鲜花、盆栽，就像是一个繁荣的鲜花集市，林林种种，有牡丹、芍药、海棠、玉兰、野蔷薇、木香……看得人目不暇接。
“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很多百姓都出来挑选自己喜爱的花，一路熙熙攘攘。
顾修晏见云舒盯着那盆姚黄发呆好一会了，开口问她：“喜欢？”
“有点吧！”陆云舒悻悻地道，她知道牡丹之中属姚黄为上，可这花太贵了，而且她这个月的月银也花得七七八八，她不太舍得买，所以犹豫了。
“那就买下吧！”说完，顾修晏让小厮付了钱。
陆云舒眉开眼笑，甜甜得道：“多谢大哥。”
不久，她又看中了很多鲜花，好在价格也不是很昂贵，“大哥、银屏，你们快来，这家居然又重瓣的……”
不一会儿，她和银屏的手上都抱着一大把花，分别是白色的棣棠、木香、玉绣球、千叶桃、宝相……
小娘子们逛花街的厉害，顾修晏今晚算是见识到了，仿佛走多久都不会了厌倦，花朵都这么多了，似乎还买不够。
“还没买够吗？你的院子也放不下那么多吧，而且光是插花就够你累的。”
嘴上嫌弃，可他还是很自然地接过了云舒手上的花束，好让她腾出手来，继续选花。
陆云舒就知道他是这样的，这又浅浅地勾出笑容，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当然不够啊，嘉月姐姐他们都没出来，我这得给他们带点吧，而且还有老夫人、顾伯父和顾伯母的呢？”
顾修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人仿佛似有魔力般，总是不知不觉让人想靠近。
他也没有再说话，只继续陪着她，有时还饶有兴致地看她如何与花贩还价……
倚云楼，二楼的一等包厢内茶香四溢，可不知怎地，似乎透着一阵彻骨的寒。
温亦慈拈起茶盏好半晌，眼睛却一直透过窗外，看斜对面街上那一行人，眉眼逐渐添加了凌厉。
方才她也去逛花朝会了，灯火微澜，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由自主地起了波澜，那唇畔已经扬起，不料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像是被针扎到了双眼。
他的眼中也会沉着这样的笑意，自己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她究竟是他什么人？这姑娘似乎从未见过。
就凝思了一会，那窗下的两人已不见踪影。
“你快去派人给本宫查清楚，那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她轻声吩咐身边的侍女。
这时，一旁的徐慕言道：“誉王妃，那姑娘我认识，她叫陆云舒，也是我的同窗，听说她是从江南那边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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