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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逢魔时刻


到底是为期两周的礼仪突击特训没白学,孟愿宁再不复刚进孟家时一无所知的样子。

        面对尴尬的局面,她稳定住情绪,迅速压下眼泪和泣音,配合李霜梅的话接下去:

        “李奶奶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我也不小啦,哪有那么娇气?只是从前没见过夙安姐,不知道她今天要回家,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李霜梅揽过孟愿宁的肩膀,哈哈笑道:

        “小宁是刚来不知道,你夙安姐姐平常就是这个辣脾气,夙安这丫头,特别会刀子嘴豆腐心,最是那张嘴呀,喜欢得理不让人!”

        僵硬的气氛重新活泛起来。

        孟夙安匆匆整理好心情,勉强笑道:

        “今年的课程我都学完了,向学校申请了提前考试,早点回家……多陪陪爷爷。”

        孟宏志一直沉默着,此刻闻言,终是一声叹息。

        “从你上次离家到现在,也是该回来了。这次正好,家里有你愿宁妹妹在,能常陪你解闷玩耍。爷爷年纪不小了,说起话来和你们年轻人也有代沟。小宁是个知心的体贴人,她应该合你脾气。”

        孟夙安笑道:“这次提前回来,就是为了能在家多住一阵子。”

        她说着,走到孟老爷子身边,亲昵地拉住胳膊撒娇道:

        “爷爷怎么会老呢,长命百岁都不够!堂哥堂弟们住的都远,我多陪陪您,这大宅里也多点人气热闹热闹,难道不好?您倒反过来怪我是不是耽误了学业!”

        孟宏志呵呵笑道:

        “知道我家夙安要强,万一这次不好好学丢了满学分,你不心疼?对了,夙安刚回来可能不知道,你这愿宁妹妹也是个有出息的,刚考上了d校文学系,在国内也算不错了。”

        孟夙安这才惊讶地看向孟愿宁。

        d校是国内的顶级大学,每年能考进去的人个个都是万里挑一。而文学系算是d校老牌强势专业,有权与众不同地清高,系里设置的特殊招录门槛离谱到吓人,连孟夙安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通过。

        于是,骄傲如她,也不由得对孟愿宁多了几分正视。

        孟夙安向孟愿宁伸出了手,嫣然一笑:

        “你好愿宁,初次见面,我叫孟夙安。d大也是我向往过的学校,没想到你帮我圆梦了。”

        孟愿宁微笑:“夙安姐好,之前听说夙安姐是在国外读的藤校管理系,成绩非常厉害呢!以后,还请夙安姐多多指教。”

        “哈哈哈哈哈哈,这才对嘛!小辈之间多交流才是好事!”周老爷子乐呵呵一笑。

        先前那点小小的不愉快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孟夙安重新恢复了孟家大小姐应有的姿态,取过一杯饮料和各位长辈其乐融融地交谈着,时不时知情识趣地把话题抛给孟愿宁,好像此前冲进会客厅大声质问的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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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话进行得很愉快,不一会就到了傍晚,暖色斜阳洒进大厅,满堂金辉。

        孟老爷子毕竟人到暮年,精神略显疲惫,几位长辈谈兴渐歇,小辈们自然知趣告退。

        离开会客厅推门而出,正对门前木质长廊,廊外就是一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翠荷浮萍点缀其上,湖下隐有红鱼穿梭。

        正是夕阳西下,天边红霞烂漫,眼前湖水温柔,时有微风拂面而过。

        孟愿宁的心情一下子松散了许多。

        孟家大宅完全是孟老爷个人的喜好。前院是改良中式风格融入西方建筑审美,很有点中西合璧的意思,雅致古朴不失宽敞大气;但后院堂景又是纯粹的中式园林,奇石砌景、流水绕桥,葱茏的树木花草一看就被精心打理维护过。

        只是,孟愿宁隐隐有点奇怪,虽然来了孟家两个星期,但她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园丁花匠这类的家政人员,除了孟宏志指定给她的女佣男仆之外,也很少在孟园里见过其他佣人。

        孟夙安和孟愿宁是一起离开的,二人此时正沿着长廊缓步而行,孟夙安看孟愿宁正好奇地打量着园景,便打趣道:

        “这园子真有这么好看?”

        孟愿宁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

        “我觉得很好看。之前……只在课本和网络上见过这么漂亮的园林。”

        孟夙安拍手笑道:“哎呀,小愿宁又脸红了!动不动就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说着,轻轻挂了一下孟愿宁的脸颊:

        “小脸还没有巴掌大,好看是好看,就是也太瘦了点,摸着还没有二两肉。”

        孟愿宁羞涩地躲了一下。

        她这个姐姐确实和李姨说的一样,秉性傲气,却没什么坏心。许是家里同龄人不多,很快就一口一个“愿宁”地叫了起来,亲热得仿佛真是从小生活的姐妹,肢体动作也“热情”了不少,让孟愿宁有点招架不来。

        孟夙安停下了捉弄,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

        “对了,愿宁,你今年多大了?爷爷说你刚考上了大学,今年十八?”

        “嗯,是十八岁。”

        孟夙安惊讶地睁大了眼,扬起一边修饰锋利的凤眉,说:

        “原来你真有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你是十五六岁跳级考上大学,长得真显小。”

        “确实……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不过我没有跳过级,是真的。”

        孟愿宁无奈地笑了笑。

        悄悄掩饰住一丝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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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这样吧,愿宁,晚上七点半之前我们还在爷爷的乾元楼前见面,再一起去前院大厅参加你的生日会。”

        “好的,夙安姐也快点回去休息吧,今天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倒时差?”

        “不要紧,”孟夙安笑笑,“我回家前还顺路夙去见了个朋友,在他家休息了一会。”

        “记得啊,愿宁,一会可千万不要迟到!”孟夙安朝她摆摆手,脚步轻快地往自己的别院清平阁去了。

        终于告一段落了。

        暖橘的阳光下,少女站在原地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站了一会。

        她转身,却没有回自己的别院准备晚礼服,而是随意挑了个方向,漫步而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

        孟愿宁想。

        就算只有这么一小会也好。让她休息一下吧。

        灰姑娘的水晶鞋穿在脚上是不是特别疼呢?孟愿宁不知道,但她知道现在自己难受极了。

        因为常年步行上下学,而且经常帮家里分担繁杂劳重的家务,王瑾请来的造型师带来的大部分时装鞋,版型并不十分合适。

        “没办法,时装鞋就是这样的,版型稍微变一点都不好看。”造型师layne一脸无奈地说。

        “没关系,只是之前一直在穿运动鞋,现在习惯一下就可以了。”孟愿宁说。

        “宁小姐如果觉得实在难受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们再想想其他方案。”戴着银边眼镜的王瑾认真地看着她。

        “真的没事的,瑾姐,这些天辛苦你了。”孟愿宁报以感激的微笑。

        王瑾严肃起来:“孟先生的命令是让我随侍您左右,侍您如他。既然如此,属下定然不能辜负孟先生的嘱托,您尽可放心。”

        “我知道、我知道。”她无奈地举手表示投降。

        王瑾确实很辛苦。

        孟愿宁来到孟宅,和孟老爷子简单会过面后便被带到了分给她的摘星苑,在这里,她开始接受为期两周的突击特训生活,这一切都是在王瑾的安排下有序进行的。

        平民百姓家的女孩怎么能突然适应豪门中的条条框框?但她必须适应。

        两周后,她的“十八岁生日宴”上,孟愿宁必须以“休养归来的孟家二小姐”的身份见面。

        不能只是干巴巴地戳在那当个花瓶,她必须表现出足够符合孟家小姐身份的礼仪、见识、学识、谈吐。倘若人前失仪,轻则对孟家“土包子暴发户”之类的非议又会在不入耳的地方悄悄流传,重则会把她充满破绽的出身疑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孟家的垂青来得实在太突然。她被幸运的橄榄枝拉出生活艰辛的泥潭,又怕被一把推回去。

        还有她的养母,操劳半生卧病在床的杨妈妈,失去了丈夫,接着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孟家的抚慰金可能是她后半生唯一的依仗。假如孟愿宁失败或者反悔,她更不敢赌孟家是否会大度地可怜这个女人。

        扮演好一个完美无瑕的“孟家二小姐”,是孟愿宁现在必须全力以赴的事。

        所以……不能怯,不能退,不能输。

        所以,她只能在被排得密密麻麻的补习表里,悄悄挤出一点时间松口气。

        今晚,一定要顺利通过。

        王瑾早已把利害说得清清楚楚,“万众瞩目的亮相是第一关,只要这次您表现得挑不出毛病,我们很快就会把外界的质疑压下去。而在未来,按孟先生对您的安排,您将不太会有机会出现在如此密集的聚光灯下。”

        王瑾眼中的忧虑和未出口的鼓励她都一清二楚。

        孟愿宁不想辜负她的真心,所以把犹疑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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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思绪收起,孟愿宁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随着石径走到了陌生的地方,回忆王瑾带她指认过的路线,孟愿宁依稀记得这里大概位于孟老爷子的乾元楼后方,快要接近孟府的私人林场。

        怎么会走了这么远?快不得脚都快酸了。

        孟愿宁汗颜,从前她的方向感就不怎么好,全靠强记路标认路出门,现在来到以“移步换景”著称的中式园林,要靠记忆力回去还真有点难度。

        可惜秉持“要时尚不要实用”的高定裙装是不可能贴心地设计口袋的,不然出门前把手机带出来就方便多了……

        孟愿宁默默在心里吐槽。

        要不回去之后她自己在衣服上改造一下?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孟愿宁不出意料地发现自己越迷越远了。

        此时,夕阳晚景已来到了极盛时刻。

        明知应该快点回去准备晚宴,可孟愿宁还是不愿意错过难得的风景。进了孟宅半个月,这也是她第一次偷闲欣赏周边的美景。

        她站在那定定地看着,连背后有人接近都没发觉。

        “的确是好风景,没想到孟家的二小姐,也是个和我一样有这般闲情雅致的人。”

        声音一入耳,孟愿宁差点没被醉倒。

        无他,这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毫无自觉地暴露出声控特质的孟家二小姐,捂着通红的耳朵战战兢兢转过头,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原来声线还不是最大的冲击。

        男人随意套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敷衍至极的穿法却丝毫无损他的气场,他只是简单站在那里,万物都成了他的陪衬。

        “小姑娘,”男人有点不自在地轻甩手里淡紫的花束,光和影亲吻他脸上每一根刀刻般的线条,流动的色彩描绘出深邃的眉眼。

        “就算是我,被美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也是会不自在的啊。”

        “……哪里有直勾勾地看着!”

        孟愿宁脱口而出。

        话刚一出口,她就想羞愧地跳脚。

        “什么嘛,原来是……”

        晚风带走男人的低笑。

        “你刚刚说什么?”孟愿宁疑惑。

        “不,没有什么。”男人微笑。

        “你们这里有句老话,说相逢就是缘分,虽然我还在理解缘分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看在缘分的面子上,”男人优雅地行礼,鞠躬,“美丽的小姐,您能在宴会开始之前,先和我跳一支舞吗?”

        极目远眺,西边的孟氏林场为炽烈的橘红霞光镶上一条黑边,艳丽至极的霞红衬得高处的天幕更加湛蓝,整个天空就像印象派绘师的画布,昂贵的颜料被大片大片地泼出去,就连大地和植被也被这豪爽手笔福泽,尽情地沾染上金色的光泽。

        这是难得的人间盛景。

        也是美丽、魅惑的——“逢魔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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