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出殡仪式一结束，叶连舟就叫小陈将赵音芸送回了家。
停了半天的雪又开始簌簌有声下起来，风急雪大，院子里的树木枝丫承受不住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折断声。
困意和疲惫如风雪袭人，赵音芸回到家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昏天黑地也不知睡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她努力想要睁眼，却又睁不开。
等了片刻，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到了床边停下，等了许久不见有动静，她努力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好像是叶连舟。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叶连舟却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将她按住，替她脱去外套和鞋子，盖上了被子。
这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叶连舟憔悴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他的眼睛里却带着笑。
“你继续睡。”
声音沙哑而温柔，她茫然地转头看了看四周，窗帘外都暗了下来，屋里一片昏暗，她揉了揉眼，发现眼前确实是叶连舟。
“你怎么来了？”
叶连舟忽然俯下身隔着被子将她抱住，头埋在她的肩颈处。
浑热的气息夹带一丝极淡的香气将她包裹，她感觉身体有那么一瞬的僵硬，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过了许久，低沉闷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她是我大学时候的前女友。”
“谁？”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谁。
“今天早上你见到的那个人，我和她曾经在一起过，那个时候家里出了很多事，我压力很大，她总是来找我，有一次我和她都喝了酒……就在一起了。”
“她父亲跟我二叔是好朋友，家里也希望我跟她在一起，但是在一起后，总是会吵架，后来不到一年就分开了，最近她回国了，找过我几次，我没有理她，真的没有理她。”
沉默在昏暗的屋子里缓缓沉淀，赵音芸感觉有一丝奇妙，大脑似乎也不知要如何运转才能处理眼前的情况，叶连舟从来没有给她解释过跟其他女孩子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分开后我只交过她一个女朋友，音音，跟她在一起过我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没有人能取代你，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低喃的语音渐渐弱不可闻。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嗯。”
鼻音越来越粗，压在她身上的身体似乎也越来越重。
她缓缓伸手环住他的背。
“音音，我爱你。”
喃喃耳语宛若梦呓，在她脑海里炸开一个响雷，一道白光将周围一切点亮，白茫茫仿佛当初那个梦境，一个身穿宽大t恤衫的少年笑盈盈朝她伸出手。
两行热泪默默浸入耳后落在枕头上，晕开的湿痕仿佛盛开的花。
等她从白光中回过神来，叶连舟已经在她耳畔发出均匀的呼吸。
不知为何，这一切让她感觉安心，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和饱满，她抬手抚着叶连舟的后脑，听着他的呼吸再次沉入了睡梦。
或许是过去的十多天太过操劳，叶连舟从前一天傍晚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若不是赵音芸担心他一直睡下去出问题，只怕他还可以继续睡。
叶连舟洗漱完下楼发现赵音芸正在厨房里忙活。
“你起来了？稍等，面条马上就好了，阿姨正好这两天请假了，下雪也不好点外卖，我只会煮面条，你将就一下。”
听见他进厨房的脚步声，赵音芸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将头发随意盘起在脑后，宽松的居家服外套着卡通围裙，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抓着几根青菜，想要靠近锅边又害怕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回头看他的眼神里满含笑意，又带着些许羞赧。
这一笑，似乎将他所有的疲惫都冲刷干净，他走过去，解下她的围裙自己系上，接过她手中的筷子，熟练地煮起面条。
“我赖在你这里睡了这么久，怎么还好意思白吃白喝呢，煮面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了，你快去洗手。”
说话间两碗面条就出锅了，叶连舟又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和鸡蛋，炒了个西红柿炒蛋，浇在两人的面碗里，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
“哇，好香。”
扑鼻的香味勾得两人食欲大振，谁也不再说话，埋头呼噜吃了起来。
一顿狼吞虎咽，两人同时放下喝汤的面碗，你看我，我看你，不由放声一笑。
“花猫脸。”
“你不也是。”
“你还记得小时候老师布置家庭作业让我们自己炒一道菜吗？”
“我记得，你把锅都炒烂了，那是你第一次家庭作业没拿优秀吧？我可是得了一个优秀。”
“我哪有把锅炒烂，就是摔了一只碗，菜炒到灶台上去了而已。”
“阿姨偷偷跟我妈说的，没让你知道，我妈还特意叮嘱我不许告诉你。”
“不可能，你骗人！”
“骗你是小狗，不信你回家问阿姨。”
叶连舟十分认真地做举手发誓状，赵音芸气得眼睛圆圆的，脸吹得鼓鼓的，却也拿他没有奈何，她当然不能回家去问陈涛白自己当时是不是把锅炒烂了。
叶连舟笑着笑着忽然转身看向厨房，故作惊讶状。
“刚刚那个锅要不要检查一下，别又烂了。”
赵音芸这下真有些气恼了，将碗筷往前一推，噘着嘴开始委屈。
“叶连舟，你就知道欺负我。”
叶连舟发现玩笑好像有些开过头，连忙起身哄她。
“我逗你玩的，不会做饭有什么大不了，我会做就行了，以后你想吃什么都由我来做，好不好？”
“哼，”赵音芸将身体一扭，瞥见桌上的碗筷，强忍住笑:“那我也不会洗碗怎么办？”
叶连舟早已瞧见她忍笑憋红的脸，将桌上的碗筷收起来往厨房走去。
“那当然也是我洗。”
赵音芸看着他的背影，忍了许久的笑终于偷偷笑了出来。
叶连舟短暂地休息了半天，家里、公司里的电话和信息应接不暇，吃完中饭他又匆匆忙忙离开了。
赵音芸放任自己休息两天后，去了一趟莫玉锦家。
莫玉锦是名副其实的严师，虽然赵音芸还未考入她的门下，但她显然已经将赵音芸作为自己的学生来悉心栽培。
这一趟，莫玉锦除了指点她准备复试，还再三叮嘱她准备六月的明月杯艺术大赛，甚至为她拟选了参赛曲目。
赵音芸深知自己想走专业路线必须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于是短暂的放松后再次投入了枯燥繁累的练习，刻苦程度不亚于备考。
小院里的雪化了又落，腊梅和红梅在雪中竞相绽放，每日里琴声流转，暗香浮动，让人仿佛身处世外仙境。
叶连舟忙过一阵后生活逐渐恢复往昔节奏，每日一如既往早出晚归都要看看她，周末若有闲暇也定会亲自下厨为她改善生活。
自上次大病一场后，叶连舟对她的身体格外上心，经过半年多的悉心照顾，即便备考压力大，赵音芸还是长了一点肉回来，脸上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为了让她多运动提高免疫力，叶连舟特意在她住的别墅里装修了一间运动室，日常监督她搞锻炼，赵音芸虽然减肥意愿强烈，但每天被监督搞各种锻炼，心里不时叫苦，但叶连舟总有办法哄得她开心。
关于两个人的关系，自那天叶连舟坦白情史后谁也没有再提，两人日常相处其实已经与情侣无异，但叶连舟似乎还不着急确定关系，赵音芸以往的恋爱都是男生苦苦追求表白才在一起，叶连舟明明已经表白过了，却并不提在一起，甚至在两人相处时十分克制，这让她不由陷入迷思。
迷思到最后，她终于又找到爱情导师宁佳。
但爱情导师宁佳这回也迷惑了。
“你当时反应是不是太冷漠了？”
“还好吧，他都睡着了，我要怎么反应。”
“那你是不是在他面前太保守了？”
“？意思是要我□□他？”
“也不是不可以，睡了他就要负责了。”
“……”
“你身边最近有人追吗？告诉他，看他着不着急。”
“最近好像没有诶。”
“不是吧，你赵音芸会没人追？”
“……那可能有，我没注意。”
“姐妹，你完蛋了。”
“……”
“要不你主动提吧，反正你眼里现在只看得见他了。”
……
时间眨眼临近春节，赵音芸琢磨来琢磨去不知道要怎么主动，叶连舟每天都在眼前晃，她脑子里想的渐渐从怎么跟他在一起变成了怎么亲上他那张充满诱惑的嘴唇。
除夕夜她回到了东湖别墅的家里，父母将长辈及姑叔舅等亲戚都请到家里来一起过除夕。
吃完饭，宁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父母出国旅游去了，她一个人过年无聊，组了一个跨年局。
这样的节日活动对宁佳来说稀松平常，但对赵音芸来说却是第一次。她在自己房里接完电话，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向赵明淮和陈涛白提出想跟朋友出去跨年。
意外的是，赵明淮只迟疑了一下就同意了，她高兴地简直要蹦起来，甚至差点冲上去拥抱赵明淮。
不过她最终克制住了，赵明淮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他能同意她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感情外露了。
宁佳约的局在江边一家酒吧，正对江心一个小岛。每年逢大型节假日，a市政府都会在江心岛燃放烟火，酒吧临江有一个露天平台，最适合观赏烟火。
赴约的都是她从小相识的同学朋友，大概有七八个，其中不乏她当年的仰慕者。
“赵音芸，你居然会来酒吧跨年？！”
除宁佳外所有人都对她的出现惊讶至极，事实上，宁佳也有些惊讶，她对赵音芸是否会来根本没抱多大希望。
“你们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没什么，就是挺意外的，毕竟你可是我们年级乖乖女。”
众人说笑开了，酒也喝上了，赵音芸发现叶连舟没有来，于是拍了照片发给他，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换做以往，这种局叶连舟一般都是最先到的那几个，只是今年父亲才去世，除夕夜不在家守岁似乎不合适。
然而合适不合适也阻挡不了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自从知道赵音芸去了跨年局，他心里的不安已经堆叠如山。
叶连舟:【音音，你少喝点酒。】
叶连舟:【不认识的人要跟你喝酒不要喝，叫许玉森帮你挡回去。】
叶连舟:【刘维宇那小子的酒你也不要喝。】
……
赵音芸:【我只喝了一点点，不会醉。】
电视里的联欢晚会载歌载舞，身边欢聚一堂的亲人聊得热火朝天，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一角盯着手机焦急不安。
秦文若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底，走到他身边坐下。
“小舟，你今天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他收起手机，勉强笑了笑，“没有啊。”
“小舟，你来替我打几局，我去抽根烟，过年了你就别操心公司的事情了，好好放松几天。”
麻将桌上的舅舅音量高可以震塌天花板。
舅妈忍不住抱怨让他声音小点，两人为了他是不是天生嗓门大争论了起来，其他人也掺和进来，屋里一时闹哄哄。
叶连舟坐上麻将桌，心思却全在手机上。
赵音芸:【大家这会在聊新年愿望，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叶连舟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牌桌上的长辈们见他心不在焉，开始打趣他是不是在跟女朋友聊天，他心里忽然一动，新年愿望立刻冒了出来。
叶连舟:【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发出去的消息许久没有回音，他脑中浮现出她认真思索的模样，嘴上不由勾起了笑。
“叫你老舅自己来打，小舟一心想着女朋友呢。”右边的小姨朝他手机瞟了一眼，开玩笑道。
他抱歉地笑了笑，手机忽然响了。
赵音芸:【我的新年愿望是想要一个甜甜的跨年kiss。[害羞]】
点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一瞬间他的世界似乎炸开了无数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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