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一个星期后，叶连舟搬进了丘山小院，新买的别墅和赵音芸住的只隔了一栋。他每天早上出门必定要去赵音芸那边看一眼，晚上无论多晚回来也必去说几句话，有时候回得太晚赵音芸已经睡了他就自己在车里坐一会再回家。
赵明淮和陈涛白担心赵音芸备考压力太大身体吃不消，给她请了一个钟点阿姨，专门负责做饭，但到了周末，一般都是叶连舟亲自下厨。赵音芸对他的这些示好不再拒绝，只是越临近考试压力越大，她也就越没有时间精力去考虑这些，叶连舟自然明白这场考试的重要，是以也绝口不提其他，只默默照顾她的生活。
秋日已近尾声，几夜秋风交夹寒气，院子里的花木褪去深浅嫩绿，染上绚丽重彩，一株银杏满身金黄，几棵矮枫如红云烧透，澄澈如梦的蓝天下，流畅清雅的琴声如一弯清泉，日夜流淌，萦绕不绝，给斑斓绮丽的秋色结尾带来一抹惊艳。
进入十二月，寒风萧索，满园秋色尽皆零落，常青如桂花、冬青等树木也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冷雨绵延，寒湿之气侵体，往日里清亮悦耳的琴声似乎也为寒霜所锢，转而幽咽冰冷。
窗外景致华美轮转，赵音芸却丝毫不曾留心，生活有了细致的照顾，精神上也没有了顾虑，她回到从小到大全身心投入学习的状态，尤其今日比往昔不同，今日所学为她内心热爱，她更是学得潜神贯注，大有超然物外之状。
莫玉锦十二月外出频繁，几乎没有时间亲自指点她，好在经过几个月废寝忘食的疯狂练习，《云裳诉》的技巧她已经练得纯熟，情感表达似乎也找到了感觉，整体来说可算是取得了长足进步，对于考试，她渐渐找到了信心。
圣诞节前夜，她应卢清安的邀约，参加了a音学院钢琴系和民乐系学生联合举办的圣诞跨年音乐会。卢清安给她安排了一个独奏和一个合奏，合奏对象正是他自己。赵音芸多年不曾登台，之前虽然独自在校园里公开演奏过几回，但说到底只能算自娱自乐，所以卢清安一提起，她只略作思考就答应了。
独奏曲目是她擅长并喜爱的《春江花月夜》，合奏曲目正好是《云裳诉》，这首曲子本就是一支古筝、钢琴协奏曲。圣诞节前一周，她每天抽出半天时间去学校与卢清安配合练习，两人都对这首曲子十分娴熟，配合起来倒也没有太大难度。
到了平安夜，音乐会如期而至。
时节已入寒冬，北风肆虐，寒冷彻骨，天空灰蒙蒙，大雪将下未下。
赵音芸在家里做好妆发，裹着长及脚踝的厚重羽绒服上了车。叶连舟跟在她身后，将古筝斜放入车里，绕到车左上了车。
“要不再晚点去，太冷了，时间还早呢。”
音乐会八点开场，八点半才到赵音芸的节目，现在刚好六点。
“我一次彩排都没参加过，最后一次排练我还是去一下，别出什么差子。”
因为要登台，她今日的妆容比以往略浓，眉睫浓密绵延，唇瓣鲜艳如樱果，两颊扑着绯色腮红，一颦一笑，如春光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但通红的耳廓出卖了她美丽背后瑟瑟发抖的真相，她最不爱过冬天，因为不抗冻。
叶连舟将车内空调开到最大，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她的膝上，又给她裹上自己的羊毛围巾，这才发动车子往学校里去。
年轻的学生们似有挥洒不尽的热情，寒冷的冬日校园里仍处处洋溢着青春气息。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暖黄的路灯飞速地在车窗玻璃上掠过，宛如一朵朵金色的云在车外漂浮。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大声说笑，呼出的热气在面前形成一团团白雾，一张张冻红的脸蛋上挂着天真自然的笑容，迎着暖黄的灯光，似乎将漫天寒意都化了开去。
“以前在国外，几乎每次圣诞节我都是在图书馆里过的，只有一年不是。那年平安夜，室友带了几个相熟的同学来家里开party，我弹了一首《沧海一声笑》，结果那天大家讨论了一晚上令狐冲到底爱谁。”
赵音芸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双眸在夜色中闪着喜悦的光芒，眸色幽微，似乎快乐的往事就在眼前。
叶连舟余光里扫了她一眼，嘴角勾出浅浅的笑。
“最后得出结论了吗？”
“没有。各说各有理，争执不下，现在我们那个留学群里，他们不时还会拿出来吵一架，不是真的吵，就是故意提出来，好玩。”
这还是赵音芸第一次主动跟他讲以前在国外的生活小事。她的语气活泼，神色飞扬，仿若一只快乐的黄鹂，叶连舟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
“那你当时是哪一方？”
“我不知道，我没看过小说，电视剧也没太大印象了，我只是喜欢那首歌。”
确实，她历来对爱情故事就没什么兴趣。
说话间a音学院小音乐厅就到了。
卢清安收到赵音芸的消息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到后径直将他们领到了化妆间休息等候。
a音学院共有三个音乐厅，这是最小的一个，一般用来给学生们自行组织音乐会、话剧或竞赛等活动，各方面配备比之标准音乐厅稍有所逊，但饱含热情的学生们不在意这些，毕竟在这里举办的活动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狂欢。
化妆间里挤满了交响乐团的团员们，卢清安给赵音芸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许多人纷纷围了过来。
卢清安是这次音乐会的指导老师。他弹得一手好钢琴，年纪轻轻就升了副教授，又是“古筝第一人”莫玉锦的儿子，再加上他本人长得斯文尔雅，身材颀长，与学生们相处和气温柔，在学校里很有名气，对众多女学生来说更是梦中情人般的存在。
“卢老师，这位就是您的特邀嘉宾吗？”
卢清安笑了笑，“她是我的一位朋友，古筝弹得很好，我特意请她给大家演奏两首。”
众人的目光不仅被赵音芸吸引了，同时也被一旁沉着脸的叶连舟吸引。他今日穿了一件裁剪大方的黑色羊毛大衣，里面仍是他平日上班常穿的西装衬衣，一条浅棕色的围巾此时仍围在赵音芸脖子上。他身材高挑有型，肩背挺阔，眉眼深邃，多年商场沉浮赋予他独有的稳重成熟气质，在小小化妆间一众人里，灿然夺目。
许多人心中暗自感慨，没想到他们学校最为耀眼的“明星”卢清安教授也有被比下去的一刻。
叶连舟对纷纷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赵音芸多年前就已经习惯这种场景，唯独卢清安心中兀自生出些烦闷。
“这位也是老师的朋友吗？”
有学生终究还是忍不住对叶连舟的好奇，向卢清安发问道。
卢清安心里生出难言的尴尬，手指不停推着眼镜框，叶连舟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淡漠神情。
“是的，他们都我的朋友。”
“他们是一对吗？好配啊！”人群里连连发声，有歆羡有赞叹，还有惋惜。
赵音芸本来在心里想着登台演奏的事情，听到这话，下意识回头去看叶连舟，眼睫一抬，双眼落入他笑意融融的眸里，不由怔了一瞬，心头蓦然翻起一股暖流，脸上立刻觉得烧得发烫，她连忙偏转头，好在有腮红做掩饰，倒没人看出来。
“他们……”卢清安脱口便想替他们解释，结果发现两个当事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心头蓦地酸涩窒闷，口头的话也再说不出。
“交响乐团，最后一次排练，快点！”
门口响起的高呼打断了众人想要穷根究底的八卦心思，大家陆陆续续拥了出去，化妆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及几名独奏的学生，先前的喧闹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安静代替。
“我出去看看，到你了我再叫你。”
卢清安勉强平定自己的心神，逃也似地离开了化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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