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干清宫里, 齐恒正在禀报庄子上的进度。
“宋姑娘已经研制出大批制造琉璃的方法，一个琉璃杯的本钱大概控制在四百文，工匠都是庄子上签了卖身契的人, 只等选铺子就能开张了。”
齐恒做事妥帖,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方子了, 若是方子满大街，那可就不值钱了。
虽说也没人敢对皇上的生意伸手, 但是要考虑到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知道这生意是皇上的。
最顶层那一波，什么宗室亲王，什么满洲大姓, 自然是明白这琉璃出自皇上的私人庄子。
但是再往下的人可就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了, 更重要的事, 这事说出去也并不好听，万一被人利用了，难免被传与民争利。
若是这生意由内务府出面自然是极好的，既不用担心说什么与民争利, 又能将这份聚宝盆握在手里，内务府的摊子也方便铺开，可谓说一举数得。
但是康熙可并不愿意将东西放在内务府, 若是给了内务府，那这笔银子就是朝堂上下皆知的, 用处都被人盯着。
还有便是，内务府确实贪婪了一些，这么大一份生意交过去, 康熙也不放心, 总不能查一次杀一次吧, 多浪费人啊。
还不如叫自己的心腹接手, 手里有一笔暗中的银子办事也方便。
“皇上，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康熙点头看过去，“说吧。”
齐恒拱手，低头，微沉的声音掩饰了情绪，“臣身上还有武职，每月还要进军营操练士兵，还有监视人的差事，再多一份琉璃生意..臣愚钝，能力有限，难免分身乏术，求皇上将琉璃之事指派他人罢，也能将这生意做的更好。”
康熙惊讶的挑眉，竟然拒绝了这样一份肥差，齐恒这是怎么了。
从来只有嫌弃自己的差事少的，从来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差事多。
尤其是在朝堂上，差事越多，兼的官职越多，就代表越有权力，得到皇上更多的信任。
谁会拒绝地位的提升呢，但是今天齐恒自己主动拒绝了。
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康熙也能理解他的谨慎，齐恒更愿意做纯粹一些的武官，可以做监视人的差事，但是皇上的个人生意就不是很愿意碰了。
这算另一种程度的避嫌了。
康熙点头同意了，没有思考什么便开口：“那便交给富敦吧，他也该历练历练。”
齐恒心中惊疑不定，怎么又安排给富敦了，富敦这个年纪单独主持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齐恒抬眼，试探道：“皇上，富敦年纪还小，恐怕不能担当如此重任。”
您是不是有些冲动了？这是齐恒最想问出的一句话。
康熙安抚的抬手示意齐恒，“谁没有年纪小的时候，你这个哥哥在一旁提点就是了，更何况这生意里还有一份皇后的，叫富敦来，就当是给皇后监工了。”
最后一句玩笑了一下，让屋里的气氛轻松不少。
齐恒谨慎，担心日后的猜忌出现，提前退出。
康熙信任齐恒，明白他的顾虑，但是愿意交付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不是说你用一个人就要信任他。
而是在说你用一个人就要表现出信任他，不论你是否真的相信，都要让你要用的人相信你是信任他的，这就足够了。
“对了，前几日福晋进宫时，还跟皇后提过，现在最忧心的便是你的婚事问题。”
康熙促狭的眨眨眼，“若是有看中的姑娘不妨跟朕说说，朕冒着被皇后埋怨的风险也一定满足你。”
齐恒闹了个大红脸，嘴唇蠕动，害羞的低头，“臣只想好好办差事。”
康熙哈哈大笑，“好了，不玩笑了。”
“不过说真的，若是你看上的姑娘有什么不合适之处，也无妨，朕必叫你称心如意。”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自信又坚定，在大清，他的这句话就是有用。
这已经是在暗示，就算齐恒喜欢那个女子身份低，或者是贱籍也没关系。
可是，人力所不能及之处有太多。
齐恒谢恩之后，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眼神复杂。
心里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拒绝主持琉璃生意，除了那个分身乏术的借口，还有一点便是，那个宋姑娘喜欢上他了。
齐恒不是缺根筋的人，相反，他很敏锐。
那位宋姑娘不曾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不过是亲手给他送了一套茶杯而已。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一看便明白。
姑娘羞涩又直接的眼神，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就是喜欢他。
齐恒是将宋敏雅当作同僚和监视的人选来看待的，无论在皇上宋敏雅是个什么定位，，他都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于是干脆利落的避开。
可是皇上说的那几句话，竟然是隐隐赞同宋敏雅和他的。
齐恒无奈摇头，看来皇上的庄子上，还真是有不少人盯着汇报呢。
满人入关也不算久，如今改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往近了说，宗室里现在还有一位贝勒跟福晋刚和离，那位福晋转头就嫁给了自己的表弟，巧了正好是齐恒的额娘瓜尔佳氏的侄子，所以齐恒还是很了解的。
皇上不在意曾经是自己妃嫔的女人，如今喜欢自己的臣子有什么不对劲，还非常赞同。
这也很好理解，康熙根本都没见过宋敏雅几次，更多的是把她当人才看待。
能解决喜欢的臣子的婚姻问题自然很不错啊，也省的皇后担心。
现如今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先皇去世之后，有不少太妃都回了蒙古再嫁了，也没人说什么。
康熙想着齐恒刚才的落荒而逃就想笑，难得看见他这么躲避一个女子，这事说不定有门。
迫不及待的康熙就想去跟玉瑶分享一下。
“梁九功，去跟皇后说一声，朕晚膳跟皇后一起用。”
梁九功躬身应了，转身出了门，就招手叫一个小太监过来。
“去坤宁宫说一声，晚上皇上过去用膳，叫御膳房把晚膳送到坤宁宫。”
“是，梁总管。”
小太监难得接到这种好差事，抱着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露脸的想法，美滋滋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就被人给撞到了。
定睛一看，不认识的一个小太监。
厉声就骂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在干清宫也敢冒失。”
小太监嘴唇泛白，慌乱的直哆嗦。
梁九功还没回屋子里，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感觉不对劲，快步走了过来。
皱眉扫视，“怎么回事？”
小太监抬起头，哆嗦着说了一句话，梁九功惊的后退一步。
嗖的转身，直奔屋子里，从来没跑的这么快过。
进了屋子，扑通跪下，顺着力道还滑了一下，来不及稳住身形，投下炸弹。
“皇后娘娘腹中皇子有恙，太医已经赶往坤宁宫。”
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的男人猛的起身，刚吸满墨汁的毛笔摔在奏折上，洒下一片不规则的墨迹。
“皇上驾到！”
唱号的声音还没结束，明黄色的身影就冲了进来，脚步慌乱，奔到床前。
乌发散开，皮肤白的透明，昏睡中还皱着眉头，无意识护住肚子的手，□□边站着的男人冷若冰霜。
怒到极致，不会发泄，只会彻底沉下来，双眼中氤氲着雷电。
仿若要杀人的语气叫人不寒而栗，“解释。”
不是仿若要杀人，他是真的可以杀人。
屋子里的奴才跪了一地，金珠银珠、元宝、青蓝，李德全都在那跪好了。
青蓝恐惧的膝行上前，“今天在花瓶里发现了....”
彭的一声，急于解释的青蓝被暴怒的皇帝抬脚踹倒在地。
“朕问的是皇后怎么样了。”阴骞的目光扫过去，令人浑身发抖。
没抓住重点的青蓝已经被皇帝迁怒，她是最早被皇上送来皇后身边负责保护皇后的，可是在她手下曾经出过水桃的事情，如今又有人能在坤宁宫里动手。
这样的奴才还有什么用吗？
银珠咽了口水，开口道：“李太医诊断过，娘娘是心绪不宁之下，影响了胎儿，刚喝了安神药才睡下。”
康熙坐在出床边，专注而心疼的看着无知无觉的人，伸手抚摸脸庞，想要将皱起的眉头抚平，这样似乎能叫她安稳的睡下。
“接着说。”
银珠说完玉瑶的身体状况，便停了嘴，此时又继续硬着头皮开口。
“在正厅的花瓶里发现了一颗有伤胎功能的香丸，娘娘看了之后，才会...”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只能听见皇上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似乎是极力在压制愤怒。
捏着玉瑶冰凉的小手，俯身贴着她的肚子，嘴唇隔着被子和衣服亲了亲。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血脉相连，不可分割。
目光上移，这是他放在心里的女人，是他心里的一块软肉。
再次俯身用嘴贴了贴她额头，右手拢着她乌发，试图安抚。
似乎男人身上苦涩的茶香带来的熟悉感，精致的面庞上，眉头舒展，眼皮仍然沉重的合着。
血丝在丹凤眼中隐现，只有真正的鲜血才能平息差点失去的恐慌。
“查。”
这一个字是风暴自平原上升起，代表了无论背后是谁，都查清楚。
梁九功眼神一抖，磕头，带着李德全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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