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公主出生于康熙十三年二月十日，今年虚岁刚五岁，这是宫里第三个夭折的公主，也是张庶妃夭折的第二个女儿。

        因为年纪小，还没续齿，等修玉碟的时候，四公主这个称号大概也会属于别人，能证明四公主存在的也就是那轻飘飘的几行字。

        在李太医禀报说四公主要用猛药吊着的时候，玉瑶就连忙派人去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承乾宫通知，皇上是最早赶到的，只是四公主还是没有等到她的皇阿玛来看她。

        张氏悲痛欲绝，她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三岁殇，小女儿五岁殇，之前佟贵妃那件事惊吓到四公主，她不是不记恨，她恨不得吃佟贵妃的肉。

        只是四公主身体太弱了，她分不出别的心思去报复佟贵妃，可如今四公主去了

        看着张数庶妃不住颤抖的背影，房间里满是嘶哑的哭声，玉瑶鼻子一酸，泪珠滚滚而下，抽出手帕擦拭眼睛，侧头时才看见皇上紧握双手僵硬站在旁边，脸上也带着伤怀之色。

        玉瑶这才想到，连她这个不相关的人都会因为四公主小小年纪就夭折而感到悲伤，皇上作为阿玛对自己女儿的夭折痛心程度不会比张庶妃少多少。

        玉瑶轻轻走近，抬手附在皇上紧握的左手上，期望自己能安慰到皇上一些

        “贵妃娘娘到！”

        佟贵妃得了消息之后，就连忙过来了，第一次没拿乔就出场了。

        张庶妃原本趴在四公主的床边，哭泣不止，双手死死拉住女儿逐渐失去温度的小手，贴身宫女如何劝说都不肯放开，听见小太监喊佟贵妃来了，回头看着佟贵妃打扮华贵的身影，猛的转身扑过去。

        两只手死死掐住佟贵妃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眼睛通红布满恨意，凄厉的喊道：“都是你害死我的女儿!我要你偿命！”

        张庶妃动作太突然，行动的太快，周围人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来不及阻止，还真的让她掐住了佟贵妃的脖子，奴才们见此情况连忙一拥而上把张庶妃从佟贵妃身上撕下来。

        两个小太监抓住张庶妃的手臂，压制在地上，张庶妃还是不停挣扎冲着佟贵妃的方向努力动作。

        佟贵妃终于获救了，一下子坐在地上，珠钗散乱衣裳褶皱，惊恐不已的一手抚着脖子上的掐痕，惊魂未定中求助的看向皇上。

        可皇上却是伸手把淑嫔护在身后的姿态，冷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让佟贵妃刚经历生死时刻又被康熙那眼神吓到了，瘫倒在地，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宫女连忙扶住佟贵妃。

        皇上在张庶妃行动的时候没说话，在佟贵妃被袭击的时候也没说话，等此时一切平静，才缓缓开口：“张庶妃封为贵人，送京郊云隐庵祈福修行，佟贵妃慈爱，为四公主抄百卷佛经祈福。”

        张庶妃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浑身力气，不再挣扎，无声流泪，佟贵妃则不敢置信，抬起头惊声道：“皇上！”

        “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佟贵妃看着皇上冷漠厌恶的神情，终于清醒过来，不敢再说什么。

        康熙看着床上的四公主，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情绪，吩咐道：“四公主年纪尚幼，不必遵循仪式，依照满洲旧俗处理身后事。”说罢，转身离去。

        满洲旧俗就是早殇的孩子一把火烧掉，骨灰埋进家族女性长辈坟墓旁边。

        康熙是爱儿子的，但是对这几个女儿也是爱的，都是能说会走的年纪了，早就有了感情，只是作为一个皇帝习惯于隐藏这种情绪，玉瑶就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压抑着的悲伤。

        张庶妃被送往宫外，玉瑶猜这样的举动即是保护也是惩罚，惩罚的是她以下犯上袭击贵妃，却也是因为这事一出，不处置张庶妃是不可能的，皇家的规矩比天大，袭击贵妃不死也要半死，送出宫祈福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

        而且张庶妃在两个女儿接连去世之后，恐怕也不想在后宫生活了，送到宫外祈福之前还封为贵人，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可是玉瑶觉得张庶妃既然敢拼命袭击佟贵妃，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之后的生活如何呢，若不是因为妃嫔自尽是大罪怕连累家族，玉瑶都怀疑张庶妃会选择随两个女儿而去。

        想到四公主细声细语说话的模样，玉瑶心里也是忍不住难过，叫来金珠，“你去后殿帮张庶妃收拾行李，把能带都带上，再从库房里拿三千两银子给她。”

        “是，主子。”

        金珠应了吩咐，金珠知道自家主子心地善良，对张庶妃起了怜悯之心，也是习惯于玉瑶的性格，直接就去了库房。

        倒是青蓝看着玉瑶这样的心善，眼神有些复杂，心善对于他们这些奴才来说自然是好事，不用担心主子拿自己个当炮灰。

        可是对于在后宫生活来说就未必是好事了，在这后宫从来没什么好人有好报的说法，一个个例子告诉所有人，心狠的才能走到最后。

        不过青蓝想到皇上的吩咐，又安心许多，皇上说不定就是喜欢淑嫔这样真实的性格，与其他后宫妃嫔们有不同之处，得到一个普通男人的偏心只是能过的好一点，可淑嫔得到的是皇上的偏心，这就让她具备了后宫生存的最大的优势。

        大概不幸都是紧跟着来的，皇后再次病倒了，这次尤为严重，特意吩咐不必妃嫔前去侍疾，听说是躺在床上一天只有两三个时辰清醒。

        因为皇后无力主持宫务，在太皇太后的建议下，玉瑶第一次沾染到后宫中最大的权力。

        根据太皇太后的吩咐，淑嫔、惠嫔、荣嫔、敬嫔在皇后养病的时候一同处理宫务，由四人共同决定，越过了更名正言顺的佟贵妃直接给四个嫔这样的权力，不少人都猜测佟贵妃是被上面两位给彻底放弃了。

        选择这样的四个人太皇太后是经过慎重思考的，首先肯定不可能给佟贵妃，不提太皇太后对她的厌恶，佟贵妃刚刚闹出事间接导致四公主去世，就让佟贵妃管理宫务，所有妃嫔都会恐惧佟贵妃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们的事。

        虽然太皇太后积威甚重，八旗名义上都是皇室的奴才，可皇室也不能把妃嫔背后的家族都当成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人家送女儿进宫是为了加强和皇室的联系，获得信任，效忠之后能够得到回报，可不是为了做佟贵妃手下撒气的泥人。

        从嫔位里面挑的话，首先就排除了安嫔，安嫔身份敏感，她是抚西额驸李永芳的孙女，但是并不是爱新觉罗家格格的血脉，三藩之战的时候需要她来安抚汉军旗，可打完仗了，她这个身份就比较容易遭忌惮了。

        僖嫔出自赫舍里氏，不是元后的亲妹妹，不过是个旁支，被送进宫给元后的亲妹妹占位置的，这宫里有点依仗的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一个注定无子无女还无宠爱，几年之后连家族支持都不会有的人，谁会怕她啊。

        宜嫔家世倒是还好不会比起淑嫔敬嫔就差多了，能封嫔，宠爱占大部分，她现在还没进入太皇太后的眼里。

        排除了这三个，剩下四个就可以一起管理宫务了，淑嫔、敬嫔都是家世不错。

        淑嫔家世最好，郭尔罗斯家有八个世袭佐领，阿玛费扬古是领侍卫内大臣，是三藩之战中战功彪炳的武将，而且过完年后又奔赴前线了，几个哥哥也是很有能力的人，现在还在前面战场呢。

        敬嫔出自满洲镶红旗，阿玛是护军参领华善，惠嫔和荣嫔家世不及她俩可是都有一个儿子。

        这样的四个人共同管理后宫也算是势均力敌相互平衡，当然这里面话语权最大的是淑嫔和惠嫔。

        玉瑶并不是爱争权夺利的性格，可因为太皇太后说让四人共同处理，难免有些纠纷。

        玉瑶在家里是学过管家理事的，可是这在宫里没什么用处，宫里的各项事务早有定例在，没学过管家的惠嫔也能手到擒来，也是，一宫之主是要管理自己宫里的所有事情呢，惠嫔就是慢慢学也学出来了。

        玉瑶是有能力有资本和惠嫔争夺的，可是她知道这差事等皇后好了之后，很快就要交还给皇后，就算皇后有个万一，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这份权利也不会一直在她手里。

        干脆做出不愿意跟惠嫔争夺的模样，一切遵循旧例。

        康熙依靠在塌上，看着玉瑶拿着账本一行一行细细校对，询问道：“朕听说惠嫔从你手里要走了几件事。”

        玉瑶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皇上，心里拿不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诚实的回答：“确实如此，只是惠嫔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她要走的是御膳房有关的那些。”

        瞧见皇上神色没什么变化，顿了顿继续说道：“惠嫔姐姐说保清阿哥在东三所住着，她也总是担心，能管着御膳房也能多照顾保清阿哥。”

        “臣妾也是觉得惠嫔姐姐一片爱子之心就同意了。”

        康熙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新晋的翡翠不错，朕让人给你你送过来，挑挑做成几串压襟不错。”

        康熙岔过话题，不再说这件事，只是有些事情在心里就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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